╔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卯上土匪下堂夫 作者:绯叶 文案: 人家种的是菜,哥种的是雷!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生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解墨卿,蒙峻 ┃ 配角:蒙溪,姜成烈,一众路人甲 ┃ 其它: ==================   ☆、下堂夫   “放我出去——!”   盘龙寨大当家布置一新的卧房,沙哑的叫声、震天响的撞门声不绝于耳。   门外负责看守的喽啰揉揉耳朵,小声骂了一句什么,眼睛贴上窗户抠破的小洞瞄了眼,见里面的人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他娘的能闹腾。”喽啰小声嘟囔。三天了,里面这位还有这么大精神头。   多半与那喽啰心有灵犀,里面这位喃喃骂了句,“尼玛老子没力气了,还他妈不放老子走!”说着,靠墙软软滑下去,一屁股坐地上,也不管地面的灰尘会不会沾上那身大红喜服。   解墨卿大口大口喘粗气,神情疲惫又无辜,果真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为什么?   为什么人家穿越各个混的风生水起,不当皇帝就当王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怎么就老子倒霉,穿越到一个土财主的儿子身上?   老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发财,幸好给他取的名字带了一丝书香气。   据说,老头儿批过八字指望靠自己这名字混个官饭吃。   官老爷的太爷,一想到这个称谓,解墨卿表示自己都不想说话了。   呵。   自嘲的笑了笑,混个屁!   这年头,人要倒霉都不用翻黄历。   去州府赶乡试,路没走一半,先被抢进土匪窝不算,还被五花大绑押进洞房。   想起来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带着把儿的,瞎了你们的狗眼,抓老子做压寨夫人。   没错,解墨卿是盘龙寨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只不过,洞房没过,他又成了下堂夫。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在洞房花烛时,把他超级话唠不安于室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直接导致“夫夫失和”。   惹老子,想到这里,解墨卿哼得一声。   老子是直的,敢压我,我闹死你!再一想到被自己闹走的“新郎”,解墨卿无神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脸上洋溢起一丝自得。   门里怎么没了动静?   耳朵附上门,依然没声音,喽啰暗叫阿弥陀佛。   可算消停下来了,要不要把这好消息禀告给大当家呢?   喽啰踱来踱去,思之再三,最后一跺脚。   还是等大当家消了气再说吧。   也不知道新夫人使得什么法子,竟然在新婚之夜闹得大当家没了兴致,扔下房里人气急败坏跑去二当家院里喝起闷酒,一喝就是三天!   就在喽啰神游物外苦思无果时,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喽啰拔腿往外跑,边跑边喊,“怎么了?”   门里,解墨卿突然来了气力,扒门缝念叨同样的话,“怎么了?”   盘龙山十八里弯最深处,分赃聚义厅此刻已被官兵占领。   年轻将军正襟危坐中央虎皮椅,一言不发不怒自威。两道犀利锋芒扫过面前被押下的匪首,再向后望去,乌压压跪了一地虾兵蟹将。   又有校尉跑上前来禀告,“将军,属下仔细搜过山寨,匪寇如今全部在押,并无将军所言之人。”   将军一边眉毛动了动,校尉低头,上位飘来两个字——再搜!   “放开我!嗳,嗳,放开,我不是土匪!”   熟悉声音飘来,将军面上一喜。   “墨卿!”   解墨卿五花大绑被押进大厅。什么情况,这是?满屋子官军,皂袍银甲,登时晃瞎一对钛合金眼。   “墨卿!”将军离座。   解墨卿退后一步。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将军已经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但是他没有再进一步。   “带走!”下达了简单的命令,将军第一个走出这处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匪穴。   逃出匪穴又进狼窝,这人生尼玛太丰富了!   解墨卿是在晃动的马车上想明白了这一点。但他没有想到,促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自己贴身的僮仆——和自己这具身体原主人自幼一起长大的孩子,一眼看上去朴实无害的的小绵羊。此刻小绵羊正在给他解释。   “公子,吓死我了。幸好半路碰到蒙将军,他听说你出事了马不停蹄赶来。不然小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看这荒山野岭的。”   听这意思,我和那蒙将军还是老熟人?解墨卿在心里尼玛了无数遍。   眼看天再一次黑下来,解墨卿不干了。   “有喘气的没有?我饿了!”   马车已经跑了两天,他身上的绑绳还系着呢。就连小绵羊也不知道去哪了。你走开倒是给我把绳子解了啊!解墨卿又在心里把小绵羊尼玛了无数遍。   天完全黑下来,马车终于停下来了。蒙将军挂着一脸冰碴子,端来一个托盘。   “吃吧。”东西送到嘴边,竟然没有要解开绑绳的意思。   “我、我又不饿了,我想去方便!”   “……”   “憋不住了,快啊!”   蒙峻几不可闻叹息一声,转身跳下马车。解墨卿当即急了,“别走啊!”   解墨卿一直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但不省油,而且还二。   骂得口干舌燥,半晌无人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一个捧场的都没有,骂给谁听?   破口大骂时中气十足,显然不是饿的没力气的主儿,也不像内急憋得忍不住的样子。因此,将军没有再现身,小绵羊也整日没露面,不知道哪里啃草去了。   赶了多日路,马车终于在一处府门前停下来。来不及看清匾额写了什么字,将军一把拉人进大门。操蛋的绳子还在身上挂着,解墨卿就这样脚不着地被他丢进一间大屋。   “尼玛,老子又不是抹布,用不着用这种厌弃的眼神看我吧?”   将军一路受够了他骂骂咧咧,拍拍手出门,多日不见的小绵羊这时蹑手蹑脚进来给主人松绑。   “我说你到底是哪头儿的啊?”解墨卿不停戳绵羊软软的小脸蛋,各种郁卒。   绵羊一脸无辜。   “这是什么地方?”   “将军府。”   “将军府?”   “是啊!”   “来这个地方干嘛?”   “公子,蒙将军救了你,当然带你到他府上休息啊!”   大脑飞快转动零点零一秒,解墨卿站起来吩咐:“走。”   “走?”   “此地不宜久留,马上走。”他才不信蒙将军会这么好心,绑了自己一路,就为了请自己到他府上“做客”。   “发财。”   绵羊无奈了,“公子,小的叫才官,不是发财。”   对于绵羊的名字解墨卿已经吐槽了半年。一叫他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的名字倒过来,联想起那种长方形的、一头大一头小的盒子。   太不吉利了!   他想给绵羊换个名字,可惜绵羊拒不改名。原因只有一个,他宁可叫才官,也不愿被叫做发财。   “你不觉得发财比才官要动听得多?”   才官头摇得赛拨浪鼓。他才不要改。发财这两个字什么时候听得最多呢,是解老爷约人打马吊时候最多。他可不想改了名字,以后动不动就往牌桌前跑。   “你对你的名字情有独钟?”   才官点头如捣蒜。   “算了,我懒得理你。可是为什么,你就不改个名字呢?哪怕,叫旺财也好啊!”解墨卿好纠结。真难得,一心要离开的人,此刻不在计划出走路线,反而对贴身僮仆的名字耿耿于怀。   到底才官是个机灵的,提醒道:“公子,你不走吗?”   解墨卿一拍脑门,“哎呀,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拉过才官,嘱咐道:“一会你先出去看看情况,找找去后门的路。”   “为什么找后门?”   “傻小子,我被绑着进来,难道要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不成?探过路,等天黑下来,我们就走。”   才官出去探路,解墨卿一边按摩仍旧酸痛的胳膊,一边打量起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向阳的房间,透过古朴的菱花格窗户,院中隐约几朵牡丹争芳吐艳。房中没有珍玩,只在西墙上挂有一张角弓。身后是朱漆裱绛帛曲屏,绣有对虎对鹤等动物纹样。   至于屏风后,解墨卿没有来及细看。   脚步声近了。   一定是发财探路回来!   不过这家伙能不能先给我找点吃的。   肚子咕咕已经叫了好一阵子。   天都黑了,一直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东西。饿的两眼发花,解墨卿在东墙上画饼已有近半个时辰。   “有饼要就烤鸭才好啊!   “烤鸭,烤鸭在哪啊?”   “好饿啊!”   饭菜香味漂来,某只吃货大喜,拉开门,“发财,呃……”笑容僵在脸上。蒙峻手上端着托盘,默默进屋,把盘子往案上一放,端坐一旁。见他不过来也不说话,大有“想吃就吃不想吃拉倒,反正饿的不是我”的意思。解墨卿紧磨后槽牙,把心一横,直扑一盘珍馐。   算你狠!   吃货的境界就是我不管这是什么,只要可以吃,我一定大吃特吃。   二货兼吃货的境界是我不管吃的是谁拿来的,只要可以吃,我一定大口大口的吃,吃得渣都不剩。   吃完的结局就是,肚子胀得溜圆,连路也走不了。   打嗝顺气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接下来,让我帮你消消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坑,只为娱乐!祝大家元旦快乐!   ☆、抵债   世上历来没有免费的晚餐,这个道理解墨卿很小的时候就懂。   既然不免费,那你就要付钱。如果没钱,就要想点办法,不然没人会请你白吃霸王餐。   于是,酒足饭饱后,就要还债了。   开玩笑,老子除了身上的衣服身无分文拿什么还?   然而接下来……   蒙峻目光闪烁不明,解墨卿那堪比猎犬还灵敏的嗅觉马上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男性荷尔蒙特殊的气味充斥整个房间,迟钝的大脑终于明白了什么。   尼玛,要老子以身抵债!   好昂贵的一顿晚餐!   “才官说你记不得我了,看来是真的?”   “我和你很熟吗?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不能把你的手先从我脸上拿开?”   “竟真的不认了……”头顶上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喃,但是——   解墨卿炸毛,“把衣服还给我!”   某人腹部六块完美腹肌没有引来该有的垂涎。相比花花绿绿的草木染,精美的丝织品,解墨卿的目光更愿意在他丢在床头的暗纹锦袍上流连。   尼玛,这就是失传已久的方纹锦吗?   伸手想去感受一下古代丝织物的触感,可惜那手被人抬起,眼看一吻无声落下。   解墨卿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你的唾液蹭到我手背上啦!   原来挂着冰渣子的脸也能红得那么透,解墨卿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颜色。蒙峻努力几个吞咽,没有急于下一步。   他在犹豫。   身下人一喜,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可惜事与愿违。   “啊……”喜悦瞬间被一连串惨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以下省略N多很黄很暴力的内容。】   还债还了一整夜。   抖动的床帐在天将亮时彻底静止。   老太医将那只怎么看也不同于女人的手送回帐中,“将军,不碍事。服几剂药,将养几天便没事了。”   太医被领出去开方,蒙峻拢起纱帐用如意钩扣好,伸手抚上那张苍白的脸,意料中他把头一扭。   “恨我?”   解墨卿咧嘴,“呵呵。”现在他只能用“呵呵”或者“卧槽”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他更想召唤一万头草泥马出来踩死面前这只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是何时离开的解墨卿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被一万头草泥马踩过的人是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某个部位更是疼得一丝一丝的,简直让人抓狂。他知道那个部位流血了,而且还不少。   这要吃多少好吃的才能补回来啊!蒙峻,在老子走前,看我不吃光你的家当!   不得不说,解墨卿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   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解墨卿开始回忆。   他是半路被抢上山,这事纯属巧合。才官求救,搬来车骑将军做救兵,这事就不合情理了。据说车骑将军班师回朝,最近的屯兵地也离盘龙山几百里,他们不可能这么巧碰上。即使碰上了,车骑将军会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救就救了,难到救人就一定要把对方吃干抹净作为回报吗?这是谁规定的?   老子是直的啊!   尼玛,老子的处男之身啊!   苍天啊!大地啊!   解墨卿在心里感慨人生,很快就累了,眼皮一阖又睡过去。睡梦中,感觉有人走近摸他额头,微微叹息。他在梦中挥开摸自己的爪子,把怀里的枕头又搂得紧了紧。   这是为什么?   蒙峻守在床边,在心里无数遍问自己。   一连三日蒙峻没有出现,某只吃货乐得满床打滚。他从才官口中得知他占据的大床是蒙峻正房的,蒙峻未免他见到自己心情不好这几日改睡书房卧榻。   “真是活该!”   但他不知道的是,车骑将军蒙峻抢回一个男人回府当夜即圆房的事消息走漏,一夜传遍长安城。眼下长安八卦满天飞,不知多少少女玻璃心碎了一地。   解墨卿满床蹦跶嚷嚷活该,才官忧心忡忡。忧心归忧心,也只能缩在墙角画圈圈。主人视他如叛徒,如今百口莫辩。少年挺委屈,明明是公子喜欢蒙将军嘛!自从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现在更是翻脸不认账。   得瑟累了,某只继续睡。在他睡熟后,蒙峻现身。一张挂满冰渣的脸没什么变化,只有看到床上的人以后,双眼渐渐有了神采。   才官识趣的退下了。   翌日管事领来一个小童,“夫人……”   解墨卿伸手打住,“你喊谁夫人?”   老管事笑呵呵的,“自然是您啦!”   解墨卿表示听到这个称呼牙很痛。   “夫人既是牙痛,小人给您请太医。”   “等等,把话说清楚。”   管事折身回来。   “谁叫你喊夫人?”   “自是将军。”   “你听着,我不是什么夫人,以后也不许叫!”   管事糊涂了,“将军吩咐下来,命小的们尊您为夫人,小人莫敢不从。”   喀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某人白日被雷劈。   “你们将军呢?我要见他!”   “回夫人,将军正在收拾东西。”   “收什么东西?收东西干什么?”   老管事不温不火,“归田。”   轰隆隆,又一阵雷挟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于是某只五雷轰顶。   “说清楚,什么归田?”   “解甲归田。”   噗!   九天神雷劈出后遗症。   一口漱口水狂喷,小童无奈以袖抹脸。   “将军延误归期,又因夫人的事被参了一本,皇上今日罢了将军的军职。”   罢得好!解墨卿心中一竖大手指,吾皇英明!   老管家须发皆白,给事将军府年头想必不短。此刻非但不为主君惋惜,反倒劝起新夫人,“夫人不必难过自责。”   我难过了么?我自责了么?我得笑,哈哈的笑!   “这事时有发生,下人们见怪不怪。”   解墨卿准备喷出第二口水,小童涨了教训,果断蹦到一旁。   解墨卿很想笑,从他得知蒙峻被罢军职就想笑。   什么叫恶人有恶报,这回让你知道厉害!   不过谁告诉我,什么叫‘这事时有发生,下人们见怪不怪’?难不成皇帝和他玩任免游戏,两人还玩得不亦乐乎?   “哎哟,哎呦!”解墨卿揉起肚子,“我太开心了,这是我一个月来听到最开心的事。”   才官脸色塞猪肝,老管事傻了。   “哎呦呦,笑死我了!啊,哈哈哈……”   蒙峻站在门外,脸冷得能刮下一盘冰渣。   解墨卿浑身舒坦,菊花也不痛了。被雷轰一上午,胃口大开,他叫人弄来一桌好吃的大快朵颐。   我咬死你!先吃你的脑袋,再卸你的胳膊!   仿佛吃到嘴里的每一块肉都是从蒙峻身上撕下来的。   才官胆战心惊地给他布菜。   “夫、夫人……”小童被解墨卿一眼瞪过来,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夫人”这个称呼令解墨卿很纠结。但他不知道长安城很多人都在纠结——蒙峻娶妻了,居然还是一个带把的男人。   蒙峻自十三岁起随军,十八岁因军功封侯,大小仗几十场下来无一败绩,实乃宸国少有的常胜将军。其人英俊威猛少言不泄,又是当今皇帝小舅子,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正符合当代少女心中择偶的最佳标准。一张脸堪比一张金字招牌,曾有一段时间,受托前来蒙家提亲的官媒险些踏破蒙家的门槛。为此,老管事几次三番找来木匠给门槛加固。   他的正室,内有丞相、太尉等公卿惦记,外有各路诸侯盯着,求皇帝赐婚的上疏皇帝隔三差五就会接到一封。   皇帝拍拍年轻将军的肩,语重心长,“内弟啊,朕这回真是保不了你,回蓝田歇息几天吧。打打猎,捕捕鱼。”   蒙峻亦知自己捅的娄子不小有负圣恩,又想家中一心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的人,心里一热。拱手道:“谢皇上成全。不过臣不后悔。”   皇帝接过宫女抱来的孩子在怀里逗了起来,一会拿过风车摇起来,一会接过小鼓敲一敲。蒙峻就在帝王一侧,给皇帝递这递那。   “这一去,时候恐短不了,多看看你的外甥吧。”   “是。”   上位悠悠道:“上个月是你姐姐的忌日,你在军中赶不回来,朕一个人看的她。没回来也好,免得看见心里难受。”语气既哀伤,又略带责备。   蒙峻默默跪于君前,“臣知错。”   “起来吧。此事闹得太大,朕也不便替你主持,说起来倒是委屈了人家。过一阵子消停了,把人带来叫朕瞧瞧。”   博山炉袅袅升腾的香烟渐渐淡去君臣的轮廓,宣室偶有稚儿的笑声间杂成年人的叹息……   蒙峻,二十二岁,车骑将军咸宁侯。   十三岁随父西征戎狄,首站告捷。   十五岁随大将军平南越,大捷。   十七岁解东瓯之围,重孝破淮南、衡山叛军。   十八岁戎狄再犯,独自领兵败戎狄于皋兰山,斩虏两千七十一人。封咸宁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近几年战事频繁,因功多有益封,已逾万户。   解墨卿从小童口中得知自己的“丈夫”乃是宸国凤毛麟角的高富帅时,被卡在喉咙的鸡蛋噎得两眼翻白,直接昏死过去。 昏过去的一瞬间他在想,卧槽,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一定要以身相许啊! 作者有话要说:     ☆、逃跑计划   解墨卿近来有两件事让他不平衡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   第一件就是蒙峻被罢军职,他有种解恨般的舒畅。   第二件他耿耿于怀的给人改名的坚持,在老管事领来的小童身上得以实现。   “我说你哭什么,不就是改个名字嘛!”   “可是,发财太难听了,呜呜……”   才官无比同情地帮小童擦眼泪。   离开长安的前一晚,解墨卿的菊花再次失守。   过程惨烈,被灭掉的盘龙山大当家在心里为解墨卿默默点上一根蜡烛。   显然蒙峻吃得酣畅淋漓。   于是满园鸡飞狗跳。   马车晃动中,颠到某人隐秘部位,疼得龇牙咧嘴。一旁小童哭哭啼啼,哭得他心烦意乱,恶狠狠威胁,“不许哭,再哭给你改名叫旺财!”   小童吓得闭紧嘴巴,只从喉咙发出低低呜咽。   “你说你有什么好哭的,尼玛真该哭的是老子才对啊!”   我不过吃一顿免费晚餐,也用不着一辈子以身抵债吧?   这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尼玛,操蛋的人生啊!   相比车上某人无精打采,蒙峻一整天精神奕奕。   蓝田距长安不过百里,尽管脚程不快,天黑前还是到了。   蒙宅正门口,一素袍清秀男子率仆人迎接。   被蒙峻扶下马车,解墨卿一眼便看到门口的男子,心里卧了个大槽。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自己被人家抢回家正室的床还没捂热,情敌就出现了!   看那男子和自己年纪相仿,马上想到一个脍炙人口的词——金屋藏娇?   可是哪里不对啊?   情敌?   尼玛,老子是被五花大绑带回长安的,不是自愿的!   没事纠结情敌什么的太无聊了,老子又不是被人家始乱终弃的小媳妇!   显然他误会了。蒙峻用难得听起来温柔的语气解释,“这是我的兄弟,蒙溪。”   兄弟?喀拉!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解墨卿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一看人家的弟弟首先想到的是情敌二字。   “大嫂一路辛苦,快请进来稍事休息,晚饭马上就好。”   “大嫂?”解墨卿的牙再次痛起来。   蓝田蒙家是当地望族。   这首先要感谢其轩辕黄帝嫡系子孙高贵的血统。蒙家历代尚武,以武传家。秦代时,蒙氏即受始皇帝信任器重,重托“大秦第一勇士”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修筑万里长城,收复河南地。   中原政权更替,蒙氏未受任何牵连,备受各朝敬重。   与长安北阙甲第的将军府相比蒙宅小了许多,但是主君正房那张大床却是一点不比长安的小。为此解墨卿不停的吐槽。   蒙溪指挥下人收拾行李,又说:“一会小弟带大嫂四处走一走。”   解墨卿眼睛一亮。   要知道自从他叫才官探路,才官多日来只字未提。蒙溪主动要带他四处参观,简直就是不请自来的机会。一想到机会难得,解墨卿大表亲近,“哎呀,多谢兄弟!”   “大嫂言重。”   “哎呀不言重。兄弟今年贵庚?”   “小弟年方十九。”   “这么巧,我们竟然同岁!”   “真是太巧了!”蒙溪回头一笑,笑容暖如初阳。   “贤弟可曾娶妻?”   “未曾。”   “太可惜了,我没有妹妹,不然大可亲上加亲。”这话说得解墨卿自己都想亲自切掉舌头。   “小弟先谢过大嫂厚爱。”   解墨卿继续狗腿,“贤弟可有意中人?”   “……”   四处参观的计划未能成行。   原因是晚饭后,发财抱来一个小笸箩,打开盖布,里面团着四只肉呼呼的小狗。随后管事牵来一只成年大狗,大狗过去舔一窝狗仔,原来是狗妈。   “将军吩咐给夫人解闷。”   “解闷啊!”本来想抱起一只狗仔,解墨卿把手又收回来。   “找个避风的地方搭个窝安置了吧。”   蒙溪没有出现。   解墨卿眼前却总是浮现那张清秀的面孔。一双清亮不带一丝杂质的眸子,无时不带着暖人的笑意。通过短暂接触,他认定此人比自己的才官更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绵羊。   可以拉拢。   这到底是不是一只无害的绵羊,解墨卿在次日早间用眼见为实为自己给出答案。   早间雾霭未散,蒙溪在百步外站定。   拉弓,松弦。   一箭正中靶心。   解墨卿恨不得自己没看到。   蒙氏兄弟看过来,他正尴尬地牵着狗,左顾右盼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是在遛狗,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连无害的小绵羊都是百步穿杨的高手,解墨卿更怨念了。   逃跑难度系数又增加了。   确实有难度。   小“叛徒”才官是指望不上了。新物色的目标不但是蒙峻的胞弟,仅从射艺来看武力值绝不逊其兄,先拉拢再伺机拍晕走人的计划瞬间泡汤。   “该怎么办?”   “一个蒙峻够头疼了,现在又多一个蒙溪。”   他牵着绳子向左迈三步,又折回来朝右走去,没几步又返回来。大黄狗莫名其妙,不知主人意欲何为。   “大嫂!”从远处跑来一只叫蒙溪的小绵羊,阳光帅气,额头还挂着没有拭去的汗珠。   “有什么事吗?”   “该用饭了。”   一到蓝田,蒙峻并不多与解墨卿纠缠,晚上就寝除外。从不多言,直接上,恨得某人牙根痒痒。每日上午大多在习武,午后又在书房与蒙溪讨论兵法。   解墨卿是懒得听那些兵者诡道的书本理论,他自己有的忙。忙着侦查地形,规划逃跑路线。   “把我的本子拿来!”   才官叫苦不迭,把藏在箱底的神秘盒子取出来。   “出去,出去!”   赶跑才官,解墨卿嘿嘿一笑。   这是他的宝贝,是他在穿越世界里安然度日的法宝。这东西蒙峻也见过,只是很奇怪一个四四方方又扁扁的盒子,合盖上刻什么花纹不好,为什么要刻一只明显被咬了一口的果子呢?   当然,蒙峻是不能理解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物。   这本子也怪了,自从解墨卿带着它穿越过来,从不断电,随时上网,可以浏览各种网页,随便下载资料。以致解墨卿一度感谢上天待他不薄,命运还是给他开了金手指,坚信总有一天可以返回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要说不足,就是不能传递消息。□□、YY、微博等软件一样也不能用。   可见老天还是公平的,避免他穿越后的寂寞生活,却又让他安于现状。   手指连敲:   进后院一直走,再往右是小门,不分日夜有人把守。叉掉!   后院左边五十步是府中购物进出的偏门,晚上无人。可选!   西院是柴房,院中堆有数垛木柴,晚上没人可以尝试翻墙。   西院往右走百步是狗洞,目测直径可以容下我的体型……   解墨卿觉得自己不在军队当侦查兵简直太屈才了!   瞧瞧,侦查工作做得多么精细!你们见过这么优秀的侦察兵吗?   没错,你面前的就是!   大胆拥抱他吧,未来战场上的侦查工作就全靠他啦!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实践。   除了被叉掉的,剩下三个可选项按优先级划分,自是先去偏门蹚路。如果偏门可以进出自如,那就省了翻墙的麻烦。可以翻墙跑路,也就没有必要去钻狗洞。   肯于实践的精髓在于虽然我被发现了,但我决不死心,我还会再去。趁这几天蒙峻不在家,解墨卿晚饭后就以消食为由外出散步。为了保证散步心情愉快,他颇“好心”的打发才官和发财下去休息。   那眼神太真诚了!   看,我是多么体谅人!你们打着灯笼上哪去找我这么体贴的好主子?   但是接下来的剧情……   谁给我解释一下?   为毛每次一接近偏门,那只叫蒙溪的小绵羊就会咩咩咩地准点出现?   第一天,蒙溪故作吃惊道:“大嫂怎么到这里来?”   “咳咳,晚饭吃得太多,随意走走。”   “这里乃是府中才买的通道。大嫂若是要出门,叫人伺候从正门出去吧。”   第二天,蒙溪深感震惊,“大嫂迷路了么?居然没人跟来伺候,简直欠管教!”   蒙溪愤愤的,解墨卿只能用尼玛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三天,解墨卿主动上前,“今晚月色好,我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   蒙溪抬头望了望,“大嫂喜欢在没有月亮的夜晚赏月啊!”   解墨卿心里就两个字:卧槽!   走偏门行动失败。   深为自己拥有二十年小强属性而自豪的人来说,这点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偏门不行还有翻墙。   不过,蒙溪能一连三天准时出现,一定是自己在某些方面漏了马脚。   是我若有若无表现得随遇而安?   或是我往后院跑的次数过多引起了他们怀疑?   又或是我和下人打听大宅布局被告了秘?   在总结了一个下午经验教训后,解墨卿认为翻墙行动需要延后执行。   他敢肯定,如果今晚去柴房,有所警觉的蒙溪一定会提前堵截自己。既然如此,看大爷我不大睡三天,让你三天白跑,累你个晕头转向,老子再采取行动。   从兵法上来讲,迷惑敌人,待敌人麻痹大意后再主动出击是为最佳出击选择。   瞧,老子不看兵法,带兵打仗未必输你蒙家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初识   为自己重新制定一套行动计划后,解墨卿果然大睡三天。不睡的时候,他大多在复习一些诸如踢腿、弓步压腿、蹲起、跑跳等运动。不得不说,穿到这个地方,吃得多运动少,肥肉噌噌的长。他很担忧,如此下去,多年保持的六块完美腹肌将不复存在。   嗷,我不要!   某只满床打滚。   临战磨枪倒并非为六块腹肌,是他通过观察发现蒙宅的院墙保守有四米高。从这个高度跳下来,如果不练习好平衡和卸力动作,保准不会摔个八级残废,甚至菊花瓣瓣碎。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解墨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多么蛋疼的选择!   如果不是蒙峻把自己抢回来OOXX又XXOO,他说什么也不肯冒这个险。   如果不是蒙溪一连三天堵截自己,他说什么也不会惦记翻墙。   蒙氏兄弟,简直一个是披着狼皮的狼,一个是披着羊皮的狼。   无懈可击的行动计划没有按时实行,原因是多日不见的蒙峻回来了。回来后第一件事,把自己的夫人关在房里,进行了一次激烈肉搏。   解墨卿数度反抗均被蒙峻武力镇压。   这场史无前例的肉搏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方止。   蒙峻吃得有滋有味,心情舒畅。解墨卿就只有捶床大哭的份,光天化日,白日宣淫,这日子没法混了!   解墨卿累计而睡,晚饭也没有顾上吃。半梦半醒正迷糊着,感觉有人用小勺顶开自己的唇,入口是软稠适口的粳米粥。想知道是谁这么体贴,他努力睁开眼依然看不真切,那个模糊的身影很像蒙峻呵。   蒙峻,怎么可能?   他会做这种事吗?   暮秋的天气在院子里不显什么,一进屋里便凉下来。半日贪欢,蒙峻常年练武倒没什么,解墨卿不堪寒凉,发起高烧。蒙峻颇愧悔,尽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床上的人烧得满面通红,低声呓语着什么话。蒙峻凑近他嘴巴想听他说了什么,可惜断断续续声音又小听不真切。   想必是在骂我。蒙峻心里难抑阵阵苦涩。   “……峻闻当年周郎谓蒋干:‘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今有明主怀仁,峻断不侍二主。”   那年解东瓯之围,返京路上得知淮南王囚其父。   淮南、衡山二王谋反了。   使者将蒙峻铿锵之言一字不落回淮南王,淮南王诱降不成,斩其父,命人半路截杀。亲兵拼死扈从,蒙峻只身杀出重围,可惜那几十亲兵无一生还。   躲入城郊一家大宅,翻墙跳下,一眼便看见了夕阳下的少年。少年原在看书,听到动静稍稍抬起头,一见陌生人不禁怔住,张了张口。   “你,呜呜……”   伸手捂上少年嘴巴,蒙峻紧紧抿唇。他知道自己突然闯入吓到了眼前的人。将他拉到一旁,“别出声,我不是歹人。”   “呜呜呜……”少年用手指自己的嘴巴。蒙峻将手松开了些,少年借机大叫:“来人……唔!”双手乱舞,再发不得声。   踢开门,蒙峻放开少年,他知道少年不会再叫人。自己衣袍喋血,少年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你别过来。”   “别怕!我不会加害你。”   少年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你是谁,跑我家里做什么?”左顾右盼,又似在找什么趁手的武器防身。   “身后有歹人追杀,借宝地一避。”   少年又看他衣袍,“是么?”   蒙峻忽然想笑,结果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若有心加害,你能活到此刻?”   少年想想也对,见他仪表不凡,也不像为非作歹之徒,稍稍放下心来。   “你是谁?”   “在下蓝田蒙峻。”   “十三岁征戎狄那个蒙峻?”   “正是!”   少年愣了。紧接着深施一礼,“原来是蒙将军,久闻将军之名,真是失礼了。”   命人准备吃食,少年亲自拿来伤药。蒙峻受伤不重,到底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已有发炎趋势。处理好伤口,才官慌慌张张跑进门。此时才官还是一只断奶没多久的小绵羊,一见公子房里多一个人,吓得当场不会说话了。   “别慌,怎么了?”   才官拍拍心口,又小心翼翼看蒙峻,“公子,门外来了很多人,凶巴巴的。”   追兵!   二人同时想到一件事。   “随我出去。”少年叫上才官,又在他肩膀拍了拍,示意别怕。   蒙峻目光充满疑惑,少年回头笑笑,仿佛在说“等我,我去去就来”。   “见过这个人吗?”   解家大宅外,淮南王的人正捉住看门老伯指认画影图形上的人。   “没、没有?”   “见过!”少年说道。   追兵与看门老伯俱是一愣。   追兵围过来,少年也不惧,“早上见过。”   “人在何处?”   “走了。”   “走了?”   少年耸耸肩,“讨了一顿吃食,走了。难不成,不给钱我还留他不成?”   追兵被噎得哑口无言。   半晌,追兵才想起来追问:“往哪边去了?”   “北面。”少年信手一指。   正北,是函谷关方向。追兵想了想蒙峻向北的可能性,相互点了点头,留下几个人守在解家大宅外监视,其余人上马继续追。   少年也不理留下那几人,吩咐关门。   晚饭一过,少年请蒙峻上床休息,自己就躺在床外侧。   “有几个追兵留下来了。如果他们要探我家,见我去别处留宿必然起疑。”   “你不怕他们进得屋来?”   “真若进来我自有办法。”   “有胆量!那时却为何畏我如虎?”蒙峻很想知道答案。   “因我不知你是何人?”   蒙峻翻过身来看他,只见月色下,少年的眸子清得如一泓秋水。   “不怕我给你们惹来祸事?”   “护忠臣,义不容辞。蒙氏忠贞,重情义。倘若一夕灾祸至,另有蒙家人手刃贼首为我等报仇。”   “蒙峻多谢小兄弟信重。”   月色如银,蒙峻就着月色看少年,只觉一颗心突突突跳着宛如撞鹿。少年回以浅浅一笑,如春风拂过,又叫人格外安心。这是怎样的一个人?蒙峻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一个少年将军被人追杀是很容易惹人怀疑的,因此蒙峻也没有隐瞒。少年得知淮南衡山二王谋反,果断请蒙峻耐心暂避几日。   “我知道将军心急如焚,不过我想此刻追兵仍在搜捕将军,此时不宜现身。稍安一隅,待过几日长安得到消息,定会派人来寻。长安的人一到,自是解了将军之困。”分析得有条有理,蒙峻想不答应都难。   事情正如少年所言,淮南衡山二王谋反的消息很快传入长安。   蒙老将军被杀,其子蒙峻生死不明。   天威震怒。   至今很多人都记得,蒙峻身披重孝领兵平淮南衡山叛乱。   长安街头,蒙峻一马当先,身后亲兵小心护着一口紧急赶制的棺材。   生不平乱,当以载尸而还。   ……   “大哥,可是忧心大嫂病情?”   不知何时蒙溪进来,点亮一旁御赐鱼雁铜灯。   灯光下,蒙氏兄弟默默相对。   “想起那年与他初遇。睿智、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又如何是今天这副麽样。”   “大嫂不是病过一场么?落了什么难愈之疾也说不定。”   蒙峻也希望如此,只是他如今行为怪诞,与心中那人相去太远。微微叹息,又道:“为赶大姐忌辰我急于班师,才官一路寻来求救。听他出事我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带人缉匪。谁知救他出来,他竟认不得我。”   “大嫂当年冒死救你自是有情有义,大哥就不要因他一时疾病就冷了心。你晚上什么也没吃,先喝点粥。”把碗端给蒙峻,蒙溪又给他布菜。也不知该如何劝,索性闭口不言。   解墨卿感染风寒倒也不是很严重,老老实实配合吃药,没过几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病好了大半,人自然也就精神了。蒙峻午后过来看望,懒得睬他,等人走了小声骂道:“你丫一定是故意的!”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自己要付诸行动那天回来,鬼才相信这是巧合!   可是——用武力简直是异想天开,斗心眼又不是对手,解墨卿简直要疯了。   二货捶胸顿足。   他承认自己斗心眼斗不过人家,但他决不承认自己智商低。   是自己的对手太强大了。   人家十三岁就随军打仗呢!   但这样一说,又未免有助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之嫌。   为了给自己打气,他决定今天要多吃一碗饭,并把蒙峻打猎送回来的那只獐子命厨房炖了。又从发财口中打听到各种好吃的,也不客气,每样要来一份。看这情形,大有我吃不死你,也要把你吃穷的架势。   蒙峻听说此事未置一词,只命管事按照解墨卿的吩咐去办。   蒙溪颇有些担心,“大哥,大嫂该不是脑袋病糊涂了吧?”   “真糊涂说不定倒是好事。不过又打了歪主意而已,你切莫小瞧了他,不然当初如何三言两语打发了淮南王的追兵。随他去吧,掌中之人,反不出天去!” 作者有话要说:     ☆、翻墙   “快,再打一盆冷水来!”   才官大声吩咐,发财急匆匆往外跑。出门正碰上蒙峻。   “将军。”   蒙峻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才官回道:“夫人一直出血,哎呀,小人去打水。”   解墨卿鼻血长流用帕子堵都堵不住。脖子下垫着大枕头,头仰着,鼻子上面压着刚刚换上的冷水帕子,哎呦哎呦呻*吟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难得的,从蒙峻嘴里听到了关心的语气。   解墨卿一眼瞪过来。还不是因为你!   厨房宰杀了蒙峻新猎回的鹿,解墨卿得到消息狼血沸腾。古人喝鹿血多为助*性,但他知道这个功效其实很不靠谱,强体倒是大有功效。急于一口吃成胖子早日脱离蒙峻“魔掌”,解墨卿又怎么会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呢?当即命发财端来一碗。   发财去厨房取鹿血,不免小声嘀咕:“夫人看着厌烦将军,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吧?”   天未擦黑。   鹿血是补没错,若是对症一小盅也就够了。   若是不对症……解墨卿一碗鹿血下肚,血流长河。   虚不受补的严重后果,解墨卿总算领教到了。   得知前因后果,蒙峻哭笑不得,只是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当然,他只是从下人口中得知夫人想早些痊愈,只有自己能猜到解墨卿那不可告人的念头。命人请过大夫,这才用轻缓的语调说:“吃亏了吧?希望能给你长个教训,往后可不要这么糊涂了。”但他不知道,这般单纯希望解墨卿不要再做傻事的话却引起了某人的误会。   嘲讽、威胁?对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不禁有人要问,论家世蒙家杠杠的,论品貌蒙峻杠杠的,论事业蒙峻杠杠的。这样一个出身好,文武全才,少年得志的年轻将军,哪点配不上你解墨卿?   你可以践踏我们的尊严,但是不可以践踏我们心中永远的男神!   整个宸国女子同时发怒,身后是暴涨三尺的熊熊烈火。   解墨卿很无辜,亲表冲偶发火,偶是纯洁的好孩纸。这个问题偶也想知道答案,我看我们还是请教绯叶好了!   【绯叶表示:你个记吃不记打的二货!】   很少有人能把小强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   身体完全康复后,某人开始重新部署逃跑计划。   作为二十年小强属性拥有者,解墨卿不甘心,他绝不会屈服在蒙峻的淫威之下。   他的信念是:明知道是作死,我也不能放弃!   这才是小强精神的精髓。   自从身体痊愈,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欣喜,也没有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冷不热,带着淡淡的疏离。这是他自病了以后与蒙峻相处的方式。他想如果继续保持特定的距离,蒙峻应该不会起疑。再过两天,蒙峻又要出门。虽然那对兄弟都是厉害对手,显然解墨卿对蒙峻的忌惮要多一些。   一个十三岁就随军打仗的少年将军,他手上会有多少人命呢?   解墨卿永远不想知道这个数字,太可怕了!   新的作案时间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才官、发财熄灭正房内灯火,将门关好。   房内,已经“就寝”的解墨卿悄悄下地,就着月色穿衣。全部收拾利索,这才掏出藏在床底的小包。   轻轻拉开门,一阵冷风呼的吹来,解墨卿险些脱口惨叫。   尼玛,这么冷啊!   好在他还算机灵,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巴。要知道院里还有一窝黄狗呢。   一路鬼鬼祟祟,半个人影也没碰到。   西院仿佛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木柴垛下思忖片刻明白了,几垛木柴合成一大堆了。小山似的一堆,爬到顶上刚好能跨上墙头。解墨卿暗暗窃喜,天助我也,连梯子都给我架好了。   抬脚踩上一段小原木,咕噜一动,解墨卿吓得丢掉半个魂。   只是一段木头没码好。发现这只是个例,解墨卿胆子一下大了起来。   又安静等待一阵,远处狗吠停了,开始付诸行动。   即将逃出魔窟的心情是激动的。   今天老子翻墙去,明天投奔光明中。   解墨卿都能看到腋下长出一对小翅膀来。   来吧,让我自由地飞翔!   跨出这一步,翻过这堵院墙,就可以自由呼吸了。可是,脚下颤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乐极生悲什么的解墨卿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确实悲剧了。   噼里啪啦!   嗯?   啪啦!   某人只记得他是仰面朝天跌下去的。耳畔是噼里啪啦四处散落的木柴。   落地一刻,黑乎乎一根坠落,解墨卿急忙护住头。拜托,我不要破相。然而,那东西却没有奔着他的头部来。当发现那东西是冲着自己下腹去的后,他反应还算快微微蜷起腿,终是晚了半步。   “啊!”   一颗可爱的圆圆的东西被砸了一下,解墨卿疼的满头大汗。   他很想好好吐槽:我勒个去,砸哪不好,干嘛砸我的命根子?!   如果可以,解墨卿是很想数星星的。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生活中可以多增加一点浪漫小情调。   可惜时间、地点全不对。   “将军,将军!”   “在这边!”   远处的喧哗是怎么回事?该死的蒙峻不是出门了吗?还有那点点火光?   解墨卿应该庆幸他晕过去的够快,没有看到那张黑着的脸。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还是意识到了一件事——尼玛,老子又失败了!   不过他还有更值得庆幸的事情。   从那么高的木柴堆上摔下来,他既没有摔胳膊断腿,也没有被掉落的木柴砸得鼻青眼肿。只有那根属于意外情况,虽然险些报销了某人的一只幸福之源。   要说有那么一点伤情吧,估计就是他脑袋了。一直晕晕的,大概坠落造成轻度脑震荡。   他在床上躺着,由着别人脱去他的衣服,把他翻来覆去检查,又在他手腕上点着。手上应该划破了皮,沾着药的帕子擦过时带来一阵钻心的蛰痛。他很想叫痛痛痛,可是发不出声音。   迷糊间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他一直能感受到有一对眸子眸光灼热地盯着他。   算了,老子现在受了伤,不和你们计较!   事后解墨卿感慨,老天爷又和我开了个大玩笑!   哎,我是有多么不招老天爷待见啊?!   醒过来后他也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柴堆动了手脚,却又说服自己下人整合收拾柴堆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似乎没有疑点。他努力忽视蒙峻那晚突然现身的事实,寻思这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功败垂成呢?   想不透哇!   解墨卿在床上扯头发,心里狂澜滔天。为防止他头部受风给他裹的帕子早被他扔到床脚,蒙峻进来时,就看到他披头散发,状似疯魔。疾走几步抓住他的手,蒙峻那张一直挂着一盘冰渣的脸也起了变化。   “你在干什么?小心头!”   解墨卿愣愣的看他。   “伤还没好,老实在床上躺着罢。”   解墨卿悲喜莫辨。到底要不要感谢他一声,事到今天他居然还能沉住气没有问那晚发生的事。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案几,他的小包原封不动突兀地睡在上面,突然一阵心虚。   蒙峻追寻他的目光也看过去,始终没有说什么,默默在他身边躺下了。   很多事情你一旦做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解墨卿早就组织好了语言,一旦蒙峻问起来,就用他烂熟于肚的说辞为自己开脱。不管如何,自己这次真是被抓了现行。被关拆房什么的剧情发生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搞不好又被OOXX一顿。一想到有个东西在身体里进进出出,就总觉的有种无法颠覆人生的无力感。   可是,蒙峻他不问啊!   虽然并不期盼他问这件事,但他真不问了,解墨卿又百爪挠心。尼玛,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啊!   某只死死捂住双眼不去看身畔的人,蒙峻轻轻掰了掰没掰开。低头悄然落下一吻,解墨卿立刻就把手从眼角上移开,眼中充满警惕。   “你想干嘛?”   “不干什么。大夫说你的头不能受风,要用帕子裹住,你看东西都被你扔什么地方了?”   “哦。”   解墨卿知道,这个时候配合蒙峻是明智的。   “如果晚上有兴致,你大可和我一起赏月。西院就不要去了,一堆柴禾没什么好看的。”解墨卿心说终于说到正点儿要秋后算账了,谁知蒙峻把裹他头部的帕子系好就转移了话题。   “若是闲了,院中新移栽过来的梅树你可以照看一下,都是命人从你家乡运来的。雪下来后,可以收集雪水,待来年蒸你喜欢的花露。”   花露?卧槽,这是什么高大上的东东?   “看来你是都忘了。”蒙峻微微叹口气,伸手去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微微前倾身体,在他耳边喃喃道:“墨卿素爱白牡丹,故而每日必折一枝插于花瓶。你竟全忘了,你竟全忘了……”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解墨卿一动不敢动。   如果可以,解墨卿其实是想哭的。   亲,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是,这事又怎么和他解释?谁来帮帮我,我真的要疯掉了,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爱慕   肇事柴堆化整为零全部移入柴房,解墨卿从发财口中得知这件事,第一反应,卧槽,真的只剩钻狗洞这一条路了!   不得不佩服他的小强精神,脑袋还没养好呢,关注的焦点仍然是逃跑计划。   天气越发冷起来,解墨卿已经有半个月没踏出房门一步。其实他只是轻微脑震荡,经过这段时间细心调理,头晕呕吐的症状已经消失。之所以缩在房内,甚至连下地的次数都很少,不过是小病大养,其实就是装病装可怜。你看我都这样了,你总不会再勉强我吧?说得好像蒙峻多么禽兽不如。   他还是不习惯和蒙峻滚床单什么的。尽管被压了很多次,而且蒙峻技术越来越好已经很少弄疼他,甚至他还能享受到,可一想到那个部位的功能就纠结无比。   再说情人什么的,他可是有标准的。   在他心目中,他的梦中情人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乌黑亮丽的长发也没关系,但至少不应该是个带把儿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吐槽:尼玛,真是坑爹啊,而且老子还是下面的那个!   接下来,剧情又有了惊天逆转……   “你、你说什么,我我我……”解墨卿结结巴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顿说道:“我——喜——欢——蒙——峻?!”   咔擦,一道闪电劈下来。   从被抢回家做将军夫人到被告知自己明明喜欢人家,这个爆料过于震撼,解墨卿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设定,瞬间凌乱。这也太太太狗血了吧!   “是这样没错啊!”   解墨卿抓住才官疯狂的摇,“你胡说,胡说!快说,你是胡说的!”那可怜的孩子努力眨动双眼,眼前主人的头变成两个、三个、四个……最后自己都数不过来。   “这不可能!”   “是这样!”   “蒙峻许你什么好处?”   “没有,明明是公子你喜欢嘛!”   解墨卿恶狠狠威胁,“你再说,信不信我咬你?!”   小孩挺委屈,“明明就是。”看主人血盆大口真张开了,啊的一声大叫撒丫子就跑。   就知道这小叛徒靠不住。   想必早就被蒙峻收买,这么多年潜伏在那个解墨卿身边。   可恶!   心中不免同情起原来的解墨卿,默默为他点燃一支蜡烛。   “我喜欢,我喜欢你个大头鬼!”   呼,一只玉瓶飞出窗户,窗外潜伏的人马上接住。   “怎么不说我以身相许?”   “你就是以身相许啊!”才官的声音飘了进来。   啪!一只鞋子又甩了出去。   这次不管解墨卿再嚷嚷什么,无人再敢答话。   可房里东西依然被一件件扔出来。   蒙峻面前堆满了玉瓶、竹简、枕头、铜镜等物,别过头一只手扶额。问过那人发怒的原因,不禁愣住。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及,瞬间压下了萌生的邪恶念头。   那是他的解墨卿啊!   世间独一无二的解墨卿啊!   记得曾经问过他,“若是追兵真的抓住我们,要杀我们怎么办?”   他的回答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死有何惧?谨记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命人把那些因某人泄愤丢出来的东西打包,蒙峻知道解墨卿发脾气归发脾气,但那些可手之物和摆件超不过三天又会被他要回去。   晚些时候蒙溪过来。他早就得到消息,解墨卿这么一折腾,整个蒙宅上下都知道了。   “大哥。”   “我没事。倒是你,风寒未愈怎么出来了?”   “我……”蒙溪很内疚。那柴堆是他命人收拾的,中间做了手脚也是他的授意。他本意是防解墨卿在后院放火,哪料那人竟把柴堆当了梯子。摔个七荤八素,只愁了自己哥哥。   “可还发冷?”   蒙溪微笑摇头。   “还咳么?”   “好多了。”   “如此甚好。”   蒙溪哭笑不得。   他是来劝人的,这下可好,成了被探望的。   而时间、地点又都不对。   想了想,蒙溪觉得还是鼓励哥哥一声,“既是真喜欢,总该把实情告诉他。”   这次轮蒙峻一声苦笑。   “大嫂虽是不记得了,性子又怪了些,到底救过你的命,又是真性情,值你真心相待。”   这是什么话?若非真心,又怎会听到他遇险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赴盘龙山。   “呵呵,大哥休恼,你二人鸿雁传书多年这事我又怎会不知?”   “那——你的意思?”   “既有相守一世的念头,不妨和他把话说开。消了误会,不是一件美事么?”   蒙峻又是一声苦笑,“他如今这样——”忽然问道:“你可知我审那盘龙山匪首,竟是如何说他?”   “呃?不知。”   蒙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蒙溪瞬间表情丰富多彩,甚至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真是难为大嫂了。”蒙溪也服了。   蒙峻哼得一声,“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他,没有这番折腾我?”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管。”蒙溪非常不厚道的把问题又丢给了自己的哥哥,面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这般温暖,却不知道能否融化了面前那位的一脸冰霜。想必,解墨卿也不喜他这副样子吧?   到底是亲兄弟,蒙溪一番劝慰打动了哥哥。   忆起与西墨卿相识、相知种种,蒙峻心里那潭静水霎时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本不该是这个结果。   当他持剑倚天而立,解墨卿抱琴而和;他蛟龙收势,解墨卿又煮茶相奉。   如今,这一切仅存在飘渺的回忆当中。   原想着回到房中和他促膝长谈,索性把话说开。他从才官口中了解的信息毕竟有限,很想听他自己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致性情大变。而自己愿意为他担下一切,只希冀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哪知解墨卿一见到他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麽样,心中不免来气。愣是把满腹的话憋了回去,开始满屋捉人。要说一个常年习武的将军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还不是手到擒来,偏蒙峻总是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人相重叠。心中的不舍和满心的教训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最终“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念头占了上风。   猎物既然跑不了何必急于一时,蒙峻目光一凛,和解墨卿玩起了七擒孟获的游戏,结局可想而知。   蒙峻,总有一天我咬死你!   咬不死你,喝你几口血解恨也行!   算了,壮士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的事自己干不来。   还是跑路吧!   解墨卿的心情复杂极了,可嘴里说不出完整的话。低吟伴着粗喘,吭吭哧哧随着蒙峻的动作起伏。他记得那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扔上床,来不及逃跑就被扒了衣服。再然后,一切反抗均被武力镇压。   尼玛,这操蛋的人生!   解墨卿再次为自己的菊花默哀。   “蒙……蒙峻……”   “我在!”   蒙峻面不改色,狠狠动了一下。   “啊,你、你、你……啊……”   蒙峻腰一用力。   解墨卿崩溃,双手乱舞,“轻……轻啊……给我轻点!”   “如你所愿!”   蒙峻发狠猛顶。   你让他轻,他就重。   他让他停,他偏动。   尼玛,这日子没法混了!   如果可以,解墨卿很想捶床嚎啕大哭。   可惜他现在没有丝毫力气,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像条搁浅的鱼。吃饱喝足的人则体贴地为他擦身体,依旧一言不发。   “喂,你别睡了!”夜深人静,解墨卿奋力推身边人。蒙峻常年军营生活自是警醒,一下就醒了,“怎么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   蒙峻探究地看着他,想通过他的眼神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睡觉!”竟是不愿谈此话题。   蒙峻手臂一划,搭上他的腰。   翌日解墨卿算了一笔账。   他每天吃多少吃食,换算成当时的货币等价是多少。自己以身还债,怎么说资债相抵也够了。   至于救命之恩,一个匪穴一个狼窝划归等号,肉偿多日,该还的也早该清了。   如此,蒙峻没有理由再强留自己。   自认账目算得很清楚,他找蒙峻出示账目,蒙峻眉毛一挑。   “想说什么?”   “只想说我们两不相欠。”   “然后?”   “放我走。”   “想都别想。”   解墨卿没料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心里一动。无论如何也不会往情深意重这方面想,赶走乌七八糟的杂念,“强扭的瓜不甜。”   “我喜欢。”   “你——”解墨卿哽了一下,“强盗啊!”忽然想起盘龙山大当家来,怎么说好歹人家最终没有强自己。可眼前这位呢?将军等于强盗,解墨卿忽然感觉太乱了。   “……蒙峻,咱们好好商量行不行?”   “休想!”   墨迹了一下午,解墨卿口干舌燥,蒙峻一脸冰渣绝不松口。但是,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想说“混蛋,你真不给老子一口水喝啊”   蒙峻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他,想听他下面怎么说。   解墨卿也泄气了,这位软硬不吃,无处下药啊!   忽然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解墨卿灵机一动,信心又来,“蒙峻,我们真不该这样。”   蒙峻眯起眼睛,解墨卿滴溜乱转的眼珠告诉他,对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说我是你夫人,可有官媒去我家提亲,可有纳礼?若是没有,如今我在府上算怎么回事?想我一心一意跟你,你也休想!”   真心觉得这回可是将了蒙峻一军。哪知蒙峻闷闷地笑了。   “好!”   解墨卿有种很不好的赶脚。 作者有话要说:     ☆、划算亲事   隆冬节气四处萧索,解墨卿闷的厉害,蒙峻有心带他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院子里移栽的几棵梅树倒是成活了,只等一场雪下来寒梅著花未。   这一天,蒙宅突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解墨卿是被才官一路硬拉到大厅的,不情不愿冲那蒜头鼻子老儿喊了一声“爹”。   老头亲热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大赞儿子精神好面色好。解墨卿呲牙,你哪看出我精神好面色好。要知道昨晚他又被OOXX一顿,也不知蒙峻是故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昨晚格外激烈,搞得他到现在腰酸背疼不说,菊花还隐隐作痛呢。瞪了一眼悠闲喝茶的人,赌气也不说话,站着一动不动扮石像,由着老头又是摸又是拍又是捏。   “儿啊,比前一阵子胖了些,看来蒙将军待你极好,如此爹也就放心了。”   “什么、什么?”这话茬不对!   “既是蒙将军真心待你,又给予正室之尊,爹再反对就是不识抬举。如今见到你的人,心也放下了。”   “爹,什么正室之尊,我没明白?”   “咳!”蒙峻站起身,解家父子同时看过来。蒙峻道:“我去厨房看看饭可备好,你们说话。”   蒙峻身影消失在院墙一角,解墨卿拉过自家老爹,不迭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儿啊,爹也没料到蒙将军对你一往情深,居然请官媒去家里提亲不说,还带去了十车聘礼十对僮仆,求聘你做蒙将军的正室夫人。”   解墨卿隐约想起什么事来。   “儿啊,有蒙峻如此厚爱,爹也不再担心你的终身未来,好好做你的将军夫人吧!”   “不好吧?!”解墨卿抓狂。   短暂的激动过后,解老爹语重心长道:“蒙将军对爹发过誓,府中不再安置其他偏房侧室。儿啊,难得这一片真心,爹都于心不忍了。”老人说罢竟象征性的抹把不存在的眼泪。解墨卿就不明白了,“你不忍什么?”   解老爹眼睛一瞪,“糊涂!你又生不出子嗣!”   呃?解墨卿对老头神逻辑彻底拜服。   “儿啊,官媒一到,乡里全都来啦,连县丞都给惊动了。记得聘礼中有一对玉杯,听说本是康居国进贡的贡品,后皇上赐给了蒙家。蒙将军用此物做聘礼,可见他对你是上心的。”   解墨卿亨了一声,“你可得意?”   老头脸上笑开花。县丞鄙夷改讨好的画面至今仍在脑中流连。   “宸国栋梁,又是当今皇上的内弟皇太子的亲舅舅,这门亲事很划算是不是?”   “儿子你真聪明!”   “蒙将军的岳父,往后可以作威作福,为祸乡里了?”   老头连连摆手。   “这福气是上天厚赐,爹可不敢做那恶事,白白折了福禄。爹啊,每日求神祷告,为你祈福。”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可以续纳两房侧室嘛。”   “哎呦,儿啊!”   “再添几个孩子承欢。”   “儿啊,饶了爹吧。”   “不敢?”   “爹也一把年纪了,祸害人家姑娘的事情就不要了。爹心里只有你娘一个,可惜去的太早。”   解墨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没什么感觉,至少他穿越过来后解老爹很少提及。今天听老头一说,原来他还很重感情!糟糠之妻情比金坚?一直都觉得这个老爹不靠谱,于是决定再试探他一下。   “纳个侧室,添个小儿绕膝承欢,免了晚年寂寞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虽是爹的独子,有你送终,足矣。”   解墨卿想也许这老头说的是真心话,刚要感动一下,老头又说:“爹如今因你成了贵人,送上门的又有几个真心?多半是借机腾达的,等爹一去,这笔家业不知又被带走便宜谁家!好在你二叔的儿子也大了,晚年有个指靠。纳侧室一事,算了罢!”   原来如此!   可怎么听着,都感觉这是个阴谋呢?   这个老爹有多么不靠谱,解墨卿接下来就领教到了。   老头一番父子情深后,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儿啊,爹这边你不用操心,好好跟着将军过日子吧!要多哄着将军,保得固宠不衰啊!爹呢,这就回去了!”说走就走,居然连一顿饭也没吃。   果然穿越后的家人不靠谱!   才官和解老爹是指望不上了,一切还要看自己。   这个时候,解墨卿居然又想起了后院的狗洞。   数次采取行动全在晚上,想必已经引起蒙氏兄弟的警觉。这次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将时间定在白天。这是很冒险的,不过大白天的,他们应该想不到自己铤而走险。对着狗洞深吸一口气,解墨卿慢慢弯腰,前臂撑地。狗洞不是很宽,肩膀勉强能过。努力吸腹,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现实永远与理想差之毫厘。   他被卡主了,前不得进,后不得退。   视线里已经出现大街的街道。   狗洞两旁堆了几垛干稻草,没人注意这边。解墨卿就卡在这里,内心纠结无比。   他不敢喊人帮忙,一个大白天钻狗洞的,被人误会成盗贼就不好玩了。   可是,就这么卡着也不是事啊!   在失败第八次以后,解墨卿放弃了,准备喊人。就在这时,意外情况发生了——一道猛力落在臀部。紧接着他的身子如一颗出了镗的炮弹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大街上。   摔得虽狼狈,到底脱离蒙宅。也不理街上一众好奇目光,爬起来就跑。   这就是期待已久的自由。   这一刻,解墨卿真想放声高歌。   不知跑过几条街,解墨卿累了。从街边贩子那里要来一碗水,两口灌下肚,这才问道:“请问,去长安走哪条路?”   贩子正忙着,他儿子奶声奶气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解墨卿有些疑惑,“你确定?”   “嗯,嗯。”   都说孩子是天真纯洁的,孩子的话不会掺假。   解墨卿穿过那条长街,刚刚还挂着的一脸幸福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大街尽头是一座大宅。   朱漆门前站有一人,石青色对鹤暗纹交领缎袍,负手而立。一张脸仿如玉雕,浑身散发一阵阵极地寒气。   “回来了,夫人?”他向解墨卿招手,后者一动不动。蒙峻见他不动,上前拉起他的手,“出去这么久想必饿了,先回去吃些东西。”   深知吃东西的含义,解墨卿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可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就那么被蒙峻连拖带拽押回房间。   这一顿一直吃到晚上掌灯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就那么想跑?”蒙峻手下恶劣地一捏,解墨卿马上语不成调。   ……   “还没涨足教训?”手下一翻,解墨卿被迫换了一个姿势。身后啪啪啪不绝于耳,他想捂住耳朵却最终死死抓住锦被。   ……   “说,到底为了什么?”蒙峻猛攻某一点,解墨卿的尖叫都变了调。   ……   蒙峻的怒火在吃完一顿美味大餐后彻底得到平息。他有一下没一下捋着累极而睡的人的头发,再次陷入遥远的回忆。   “……吾餐非花露浇之而不食,吾居如无四季之景不住,吾衣如无染香而不衣。”   这是自己平西川后解墨卿来信所言。   “……悉君出战漠北,珍重勿念!”   这是自己征漠北路上家人快马送来的。   “……忧君多战事,望报平安来。”   “……恭贺皇长子平安出世……痛哀令姊殡天……芳魂归瑶池,望君节哀。”   “……特奉牡丹花露一瓶,暮春以谢花神。心随君去,日日盼君归。”   一叠书简摆在面前,解墨卿看罢一张又一张,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该是怎样的一个解墨卿,才能写出如此细腻的文字!一张书简寥寥数语,所表达的又是怎样的感情!重拾书简细细品读,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觉得手中的文字就是自己写的。   忽然又觉得很可笑,自己不是那个解墨卿,也写不出这样的相思。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情!   那个解墨卿是个雅人他自从穿过来第一天就知道。   所食之饭必浇花露,所居之屋必有四季之景,所穿之以必以香露浸染。如此清雅出尘,偏偏是个弯的。如果在自己的世界,得有多少美女芳心碎作无数啊!   解墨卿觉得很不公平。   你弯就弯了,那你倒好好活着啊!你溜了,把我硬拉了过来算怎么回事?顶着你的躯壳,承受你的相思,被人整天OOXX来又XXOO去。   你的债,凭什么老子来还?   解墨卿越想越生气,才官战战兢兢守在他身边,把煮好的茶递过来。   “不喝!”   “公子,要不要吃糕点?我去给你拿桂花糕。”   “不吃!”   小孩小脸皱成包子。发财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所有书简最后还给蒙峻。蒙峻本来还很担心,觉得他毁掉书简泄愤也不是没可能,为此着实忧心了小半天。物归原主不觉松口气,看来解墨卿也不是一点旧情不念。心里那块冰当即融化不少。   如果知道还回书简能引起某人误会,解墨卿一定会毫不犹豫全部扔进火盆。   好在有了这次教训,解墨卿暂时抛开逃跑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转机   打被带回蒙府开始算起,解墨卿已经跟在那个冰山身边半年了。   这种生活简直糟糕透顶。   显然这是被压的次数太多产生了严重后遗症。   解墨卿如今一听到蒙峻的声音,脑袋里就会产生“不会吧,今天晚上又要来”的念头。哪怕蒙峻晚上只是抱着他睡觉,他依然无法安然入睡,生怕做着做着梦,蒙峻就翻到身上去了。他太抵触在下面了,总是会让他产生被压迫人生无望的感觉。   仿佛蒙峻察觉到他的想法,那天晚上忽然对他笑道:“是我过于执念了,今晚让你在上面如何?”   解墨卿第一反应: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二反应:这家伙转性了?   事实证明蒙峻并没有转性。   解墨卿的确被蒙峻放在居上的位置,可是,为毛要敞开我的大腿。再然后他懂了,因为自己毫无保留的姿势,使得蒙峻的进入更加没有阻碍,且完全深入。   那一顶,简直天昏地暗。   蒙溪记得,有一天晚上,整座大宅都能听到某人愤怒的叫骂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哥哥精神气爽,大嫂一连两天没露面。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蒙氏兄弟始料未及。   解墨卿深深的怨念最直接的表现为不喜不怒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给什么吃什么,哪怕是蒙峻花心思给他弄来的美味也没有任何表示。带他出去几次,最终都以不欢而散收场。   今天大黄狗带领一窝狗仔在他面前卖萌已经快一个时辰,依然等不来肉骨头赏赐。大黄狗很悲伤,偶被主人嫌弃了。   这个情况蒙峻很早就发现了,也想了些办法奈何收效甚微。   “上巳快到了,人会很多很热闹,到时带你去玩。”   蒙峻一改往日冰山做派,床头一歪,身上也有了温度,目光温柔看过来并夹带着一丝期待。   “不去。”   拒绝的太过干脆,蒙峻颇有些懊恼。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过了上巳,终于迎来转机。   宸国大长公主寿辰将至,蒙峻一家返回长安。这次回来的还有蒙溪,他提前一天返回,先行府中打点。   “墨卿。”   解墨卿扭过头来看他。   “帮我给公主备一份别致的寿礼。”   “我?”   蒙峻笑了,“墨卿之雅,天下无双。”   这帽子太高又摘不掉,解墨卿一回到长安便开始忙碌此事。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忽然又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不妨利用一下。   高大上的寿礼未必能做出来,与众不同倒可以保证。   可怜的发财被安排去买药材,解墨卿又命人准备数口大缸,并在后院架起木柴,支上大锅。   下人不明其意,管事一努嘴——照办。   吩咐完毕,解墨卿惬意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他更喜欢沐浴在阳光下接受光合作用。偶尔管事过来回报东西准备情况,解墨卿或点头或纠正什么。   药入大锅,锅下点火。   解墨卿盯着锅一动不动,严肃而认真。   功夫不大,水咕嘟咕嘟,又过一刻,蒸汽把盖子顶得一突一突的。   管事仿佛明白了什么,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道:“夫人,您这是要染布吗?府上有人专门才买,您不用亲自动手。”   解墨卿微微一笑,“你不明白,有些事情需要的是诚意。”往前院看了一眼,心里连哼数声。   听说解墨卿带人在后院染布,蒙氏兄弟着实惊了一下。虽然知道他行事怪诞,但也不至于自己做衣服自己染布吧,难道堂堂咸宁侯还买不起衣料吗?转念一想又不对,解墨卿半年多从来没关心过吃穿事情,料想不会为了赴公主寿宴自己染布添衣。唯一可以解释的事情是,他做这件事定是与备寿礼有关。   眉毛紧拧,蒙峻吩咐管事,“夫人的吩咐照办,不必回我。”   蒙溪叹笑,“真是叫人难以琢磨。”   一连十天解墨卿专心染布,蒙峻没有打扰,也没有过问。偶尔,还会亲自去看。他对染布并不关注,细心下人发现将军更多的是在看夫人。将军看一眼染缸必看夫人三眼。   管事是个有眼色的,一看这情形,冲下人一摆手,带着人悄然退下了。   “柴禾。”   一根柴递到手里。   “不够,再来一根。”   又一根递过来。   “添水。”   铜匜伸过来,哗,一阵水声。   “夫人,还要多久?”   解墨卿丝毫不察身后早已换人,遂答:“三天。”   “夫人,只送长公主一匹衣料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解墨卿突然转身登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蒙峻浅浅一笑。   又过三天染色完成,料子晒干后才官捧给解墨卿。解墨卿一抖料子,查看颜色是否均匀后又试了试手感,点点头。执笔又写一系列需求,只是这次不是药材而是颜料。   接下来的日子解墨卿更加忙碌,管事回蒙峻,夫人仿佛在染过的布料上画画。   蒙氏兄弟对望一眼,俱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解墨卿每天累得腰酸腿软两手抽筋,晚上蒙峻给他按摩腰腿,不免问题就来了。他很好奇解墨卿到底画的什么,卷草不似卷草云气不是云气,五色相衔别有一番华丽贵气。   “你不懂,这是手绘。”   “手绘?”   “就是在素色布料上画出纹样。”手绘还有很多形式,但我不告诉你。   “原来如此。”   蒙峻点点头。   手绘一词自此在宸国诞生。   解墨卿整天忙他的手绘,管事也看不懂,乐呵呵的指挥人在一旁帮忙,有时亲自动手把画好的布展开晾晒。蒙峻是不去打扰的,偶尔蒙溪会过来看,不时发出一两声赞叹。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花纹,不过等到公主寿宴上自然就有了答案,又何必急于一时。   蒙溪本来以为解墨卿会拒绝哥哥的提议的。这也难怪,这二位前一阵闺房如此欢乐,想必解墨卿“内伤”不轻。心里赌气是难免,一口痛快答应帮忙真是让蒙家小帅哥大跌眼镜。   难不成,这位大嫂又在打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联想到上次柴堆事件,蒙溪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哥哥。暗中观察多日,也没发现异常,不禁自嘲笑了笑,真是杯弓蛇影。   不得不说,蒙溪没有领兵打仗真是屈才了。就这份敏锐洞察力,在一般将领中都很少见。蒙二公子真若出马,想必宸国又多一员虎将。   没人的时候,解墨卿也很得意,迷惑大法凑效。   敌人麻痹大意了,自己才有机会。   尽管自己是失败的侦察兵,尽管自己屡试屡败,但这并不能否定自己是一只坚强的小强。   小强精神是什么,是不屈不挠啊!   谁见过像我这样屡试屡败,又屡败屡试的小强?   主意他都打好了,就等长公主寿宴到来。   可是就在他准备实施大计前,发生了一点小状况几乎打乱他全盘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在他手绘作品收工那天晚上,他开始不舒服。管事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请示:“夫人,老奴给你请大夫吧?”   解墨卿摆手示意不用,可心里又堵得难受,断定是蒙峻把自己气着了。回忆了一下,中午吃饭时,那家伙还故意把自己最讨厌吃的笋干夹给自己呢!一定是故意的!   “夫人,真的不用么?看你脸色这么差。”   “不用,也不要告诉他!”   本以为是自己生闷气气的,可是不能连着三天不见好转啊!三天已过还添了新毛病——莫名的又吐了一次。   天要亡我!   这个紧要关头,居然得了胃病!   酸水一股一股往上冒,解墨卿已经吐不出其他东西来。蒙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不免暗暗担忧,又不能明说。如今解墨卿脾气越发的大,一言不合便全家不得安宁。扶他躺下了,给他拉上薄被,蒙峻轻轻关上门。蒙溪已经在屋外恭候多时,他是来探病的。   虽然这个大嫂有点不安于室,却是难得的有情有义,在他眼中自是不比常人。   “大哥,如何了?”   蒙峻摇头。   “大嫂不肯请大夫?”   “嗯。”   “讳疾忌医怎么成?”   “……”   蒙峻也懊恼。这个时候完全可以请来大夫,那个人不同意也没关系,直接武力镇压就好了,可是一看他蜡黄的脸色就忍不下心来去实施暴力。讳疾忌医当然是不对的,可那人又实在看着可怜。蒙峻一再把自己突然萌生的恶念压下,再次劝起生病的人。殊不知他自己都没料到,从咿呀学语算起到今日,也没有最近这些日子劝人时说得话多。   可是那人依然日渐消瘦。   这日蒙峻终于忍不住,在见驾结束后把太医请到府中。离着卧房还有一进院落,里面传出洪亮的声音,“想烫死我吗?”   太医看向蒙峻,蒙峻也觉得奇怪。   “怎么回事?”   下人赶紧回答:“夫人突然胃口好了起来,刚刚命厨房煮了粥。”   卧房里,解墨卿立如青松声若洪钟。 作者有话要说:     ☆、打马吊   有句台词是这么说的:人生本无事,吃玩就是大事。   对于蒙峻来说,他一点也不介意解墨卿变成一只快乐的吃货,且乐见其成。但他很介意加入吃货战团的家伙——自己的姐夫、宸国皇帝。   有着好奇害死猫体质的皇帝在蒙夫人被雪藏太久不得一窥真颜的好奇驱使下摆驾蒙府。在和蒙氏兄弟达成暂不亮明身份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和那位见面。这不能怪蒙氏兄弟,皇帝驾到,臣子自然门庭增光,可宿卫也是一个大问题,微服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当务之急是稳住家中那个不安于室的。好在解墨卿大病初愈没什么反抗能力,近来一直研究既来之则安之的博大精髓。   好在解墨卿不负众望,居然和皇帝玩到一处,且有相见恨晚之势。皇帝洋洋得意,摆驾回宫前拍了一下蒙峻的肩,“早知如此直接把人带入宫陪着朕玩,也免去了这一阵的烦恼吧?”典型的不务正业做派。   蒙氏兄弟不置可否,皇帝又道:“他说要做一套小玩意需要两天功夫,朕三日后再来。据说那是四人游戏,到时你们也参加吧?”   “是。”蒙峻微微垂下眼帘,心里有想掐死解墨卿的冲动。   不过蒙峻没有追问解墨卿给皇帝准备什么游戏器具。这个时候普遍的玩乐是六博投壶等游戏,料想解墨卿也弄不出什么新鲜玩意,最多在投壶的壶上再来一次手绘。相比乐,蒙峻更注重吃。   解墨卿近来胃口极好,蒙峻也乐得给他四处搜罗美味。他吃好了,蒙峻再吃他便容易得多。不过话说回来,蒙峻在解墨卿莫名其妙病了的那二十多日居然一直素着,这事就连被吃的人自己都觉得神奇。但他不会去问,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工匠用两天时间赶出的一套游戏器具一被呈上来,蒙峻就觉得头大了。蒙溪微微一笑,虚心讨教,“大嫂,这一堆豆腐块怎么玩?规则又是什么?”   “没见过是吧?你把它翻过来。”   蒙溪照做,发现豆腐块翻过来,是六枚圆环图案,三色涂染分两组排列。   “这是——”   “你再翻一张。”   蒙溪这次翻过来的,只有一个简单的红字——中。   “这个东西呢,叫……”解墨卿本来想说叫麻将,忽然一想不行。于是改成港台剧里经常出现的名字,“马吊。游戏的名字呢,就叫打马吊。”   “打马吊?”   “现在我教你们规则。”   蒙氏兄弟正准备洗耳恭听,管事小跑进来禀告,“将军,成烈大人驾到。”   皇帝简直数曹操的,蒙峻兄弟心里刚念叨完他就到了。   打马吊的规则不复杂,不过能演变的花样实在不少。好在那三位天赋颇高一点就透。四人小组围坐一案,解墨卿先讲条件,“我可说好了,输赢要有彩头,不许赖。”   “好好,开始吧。”   皇帝迫不及待。   “十三幺,我和了。快,给我东西。”解墨卿伸手讨彩,蒙溪想了想,解下身上玉佩,皇帝不甘落后奉献一只香囊。只有蒙峻不动,微微拧眉。解墨卿不干了。   “事前讲好的君无戏言,耍赖可是赖不掉。”   皇帝一缩脖子,莫非他知道朕的身份了?   蒙峻纠结半晌,支支吾吾,“我身上没带东西。”   解墨卿大乐,“这样啊,我自己选吧。只要我赢一次,你就许我自由随意玩一天。我输一次,就还你一天怎么样?”   蒙峻眉毛拧得更深了,大有这是阴谋的赶脚,可惜皇帝急于开局,替他做了回答,“如此很好,就这么决定。来来来,开局!”   “……大三元,和!”   那三只大眼瞪小眼。   “……三步三节高,和!”   三只同时瞪着牌桌。   “……捉五魁,我又和了,哈哈!”   三只垂头丧气。   “……清一色!哎呦喂,绝张都能让我自摸,天助我呀!”   皇帝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实在不能再输了。   三只古代土鳖和一只现代麻将通打了一下午麻将结局可想而知。皇帝输得只剩一条遮羞布,蒙溪比他好不了多少。蒙峻倒是衣冠俱整,却输掉三十三天。第一次的麻将大战以解墨卿赚得盆满钵溢收场。皇帝走时大呼痛快,约定明日午后再战,势要扭转今天败势。又不忘嘱托蒙氏兄弟,“爱卿,能否收复江山,全在明日一战啊!”   “臣效死杀敌,不负皇命!”蒙峻目光坚毅,满脑子却是“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念头。   “……说,是不是早有预谋?”   “什么、什么预谋,啊,把手拿开!”   “还不说?”   “啊……说……说什……唔!”解墨卿羞赧捂脸。   “还要嘴硬?”   “没……真没……”解墨卿崩溃大叫。   “看来我还不够!”   “够了,够了,求停战!”难得喘口气,解墨卿大声讨饶,可惜某人并不打算就此罢手。结果某只继续嗯嗯啊啊,迷糊间觉得有个热热的、硬硬的东西低着自己了。   “蒙……峻……停……”发自喉咙的声音瞬间变了调。那一顶,灵魂出窍。   于是,白天风光一把的解墨卿晚上被修理的很惨。   翌日原本要打算收复半壁江山的皇帝听到蒙夫人身体不适的消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   “姜升,蒙峻别不是藏着宝昙花一现又不肯让朕见了吧?”   姜升是宫里的老人,御前伺候多年,知道皇帝真是闷了。笑着上前道:“蒙将军自是不会欺君,多半蒙夫人真是抱恙。”   “那太可惜了。你去看看,若是病势重,调一个太医同去。”   解墨卿真病没有,假病倒是真的。   他没法对别人说,我菊花红肿,我菊花痛的厉害。蒙峻不但收复半壁江山,还把领地开拓到了境外。蒙氏以武传家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滚个床单都能想着开疆扩土。   被修理得这么惨,他就是再笨也明白蒙峻为的什么。于是当他再次活蹦乱跳后招人打麻将,再也不敢讨要自由。蒙峻不傻,想必也是猜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若是再顶风作案,除非脑袋叫门夹了。为了表示他目前安于现状,悔改表现良好,那天打麻将,他特意给蒙峻点了几次泡。   可是,剧情走向不对啊!为毛给蒙峻点炮,晚上还是会被吃。   虽然,蒙峻很温柔,但是明明今天他是赢家啊!   尼玛,肿么会是这样?   解墨卿在被一万头草泥马踩过之后,悲愤无比。   时间就在打麻将声里悄然流逝,转眼长公主的寿辰到了。   长公主乃皇帝亲姊,秩比诸侯王。不仅在宸国甚至其他历史时期,历朝长公主只有一人可独享其尊。   寿辰当天皇帝命姜升送来寿礼。   其他大臣赴宴则在傍晚时分陆续前来。   相比其他大臣仆从一队肩扛大箱小箱浩浩荡荡,蒙将军的到来显得未免寒酸。两辆轺车,两名御夫。寿礼更是惨不忍睹,虽然盖着纤帛,一眼就能看出其实就是一匹布。   “难不成,皇上免了蒙峻将军一职停了俸禄,已然拮据到只能拿匹布充寿礼的地步?啧啧!”   “他身边的人是谁?”   “嘘,不就是蒙峻的蓝颜知己么?”   “这事长安沸沸扬扬,难为你竟不知?”   “真有此事?”   “那还有假?”   “快与我说说怎么回事?”八卦无处不在。   “……如此……如此……”   那位最后知道真相的大臣还很震惊,“带回长安当天夜里就洞房?”   “谁说不是?”语气还挺惋惜,大有一朵鲜花插牛粪上的感觉。   “……蒙峻为此丢了军印,若不是长公主寿辰,只怕一时半会还回不得长安。”   “原来如此!”那位大人彻底醒悟。   八卦仍在继续,蒙峻默然不语匆匆穿过人丛。   平时他的脸一向能刮下一盘冰渣,今天恐怕能刮下两盘。解墨卿一旁抿嘴偷笑,心里乐开花:该!谁叫你没事强抢良家妇男,遭报应了吧?!   蒙溪手捧布料走在他二人身后,两旁议论也听进几耳朵。虽不知他们怎么想,却也觉得今天气氛有些怪。   蒙家的寿礼到底寒酸不寒酸不好说,但一定是今晚最特别的,蒙峻对此非常有信心。他一直都相信解墨卿,如同解墨卿当年相信他会领兵回师一样。   至于解墨卿此刻又打了什么主意,一时还不得而知。近来解墨卿表现良好,确实将他心中警戒度降下不少。   蒙家和皇室本是姻亲关系自然不是外人。一见他们到了,公主微微颔首。意料中的贺语还没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   “呦,原来真是给公主送来一块布料,也真拿的出手!”说话的是丞相幼子栾涛。皇后薨逝几年后位空置,丞相盯着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全家上下一心,栾涛自是看蒙氏兄弟不顺眼。   不等公主调解,一个声音冷冷道:“可不就是一块布料么?可惜,它比你的礼物珍贵百倍。”解墨卿悄然站到栾涛面前。   一时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跑路   一边是蒙峻的新夫人,一边是丞相的幼子,两边针锋相对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公主微微一笑,命人接过布料,笑道:“蒙夫人,自古礼轻情意重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不过请夫人给我说说此布料的过人之处。”   栾涛一甩袖子回到席位,解墨卿哼了一声。   “此布乃墨卿亲自所染,自是下了功夫的,墨卿的第一份心意就融在其中。”   公主颔首,明灯下粉面芙蓉,美艳不可方物。   “此花纹乃墨卿亲自所画。”   “什么,这花纹是画上去的?”公主仔细查看花纹,发现确实不是绣的,也不是织工织出来的。席间赴宴大臣闻言亦是一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墨卿敢问公主可看出是什么纹路?”   公主端详片刻,摇了摇头,珠玉步摇发出清脆的声音,如空谷泉鸣。   “可像家燕?”   公主细看大为惊喜,“却有家燕之形。”   解墨卿笑了,叫人将布匹展开。   “此纹路为家燕与流云交错勾连。家燕春来秋往暗喻诚信有期。辅以流云用五行之色勾勒,灵动翩然,瑰丽高雅。以此花纹比喻长公主再合适不过。长公主德容兼备仪态万千,放眼本朝除已逝蒙皇后,何人妄图染指公主其右?”   这番话说得相当漂亮,长公主被捧得心花怒放。也有心里作怪的,栾丞相暗道:他怎么知道老夫为小女筹谋后位呢?   解墨卿并不知道丞相家那点事,不过歪打正着撞上了。他最后一句话被那些人一歪曲就再明白不过,这般淑德,也就蒙皇后可与公主比肩还是站身侧位置的。但可惜蒙皇后死了,那么满朝还是这位公主独霸才德鳌头。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来说,他这番话听着就是讽刺了。笑话自家的女儿没有母仪天下的品德呗!   其实他用燕子诚信有期比喻公主才德仪表,不免有点偷换概念的嫌疑,不过一群古董哪能分辨得出。   “寓意甚好。”公主笑容满面,请蒙氏入席后才道:“确是一份珍贵大礼。如此多谢蒙夫人费心了。”   “墨卿不敢。”   “只是不知这种花纹可否绣在织物上。”   解墨卿笑道:“自是可以。只是针法不同于其他绣法,其名作信期绣。墨卿会将针法图绘出交给公主府上绣娘。”   “如此甚好!”   信期绣在长公主寿辰一过,悄悄在宸国流行开来。   蒙峻亲自为解墨卿倒了一杯酒表示奖励,解墨卿也没有忸怩,一口就干了,回敬给蒙峻一个浅笑。蒙峻心中一动,给他布菜的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   月亮初升,公主府上寿宴继续。歌舞已过,传统节目纷纷上场。   投壶对解墨卿而言是很新鲜很刺激的,过去他只听说但没玩过。今天别人上场了,自然也跃跃欲试。可是看到若是不中将罚酒,又泄气了。今晚有大计,颇有些担心酒后误事。蒙峻见他想玩又不动,悄声问道:“怎么不去?”   解墨卿一指司农大夫,那位老人家正可怜兮兮在喝罚酒。   蒙峻握了握他的手,“别担心,尽管玩。罚酒我来。”解墨卿眼睛一亮。   蒙夫人为公主奉上了最为珍贵且别致的寿礼,以致他想玩投壶又作弊的玩法竟然被公主大度的首肯了。   接下来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投壶游戏。解墨卿十投九不中,蒙峻饮下一碗又一碗罚酒。   然而,游戏还没有结束。   赴宴大臣接连捧腹,就连公主亦忍俊不禁。   蒙峻豪饮在长安子弟中是出了名的,不过再豪饮也架不住搓火的媳妇一碗一碗给他挣罚酒。解墨卿玩得不亦乐乎,蒙峻那边下肚的酒早变了味道。就算他的肚子能盛下海也架不住酒劲上来,醉态初显。蒙溪哭笑不得,上场换回解墨卿。解墨卿边走边说:“哎,我还没玩够呢!”实则心中大乐:机会来了!   扶蒙峻去厕房解墨卿不免叨叨,“看下次还说不说大话!难受吧,哎呀,你压着我了。”蒙峻脑袋枕在他肩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   简直比猪还重!   一直都觉得古人喝酒高雅,但解墨卿今天才知道古人喝高了照样会吐。比如,现在蒙峻就吐得一塌糊涂。   “喂,你行不行啊?”   蒙峻脚步发飘,脑子还算清醒,还知道安慰他:“无妨,无需担心。”   我才不担心!解墨卿心里抓狂,嘴上却说:“嘴硬有什么好处?下次还是少喝吧!”   心中一股暖流流过,蒙峻在这一刻心醉了。   院中坐了一阵,胃里烧灼感渐渐退了,蒙峻心里舒服多了,拉起解墨卿要回席上。解墨卿眉头一皱。   “怎么了?”   “肚子痛。”   “好好的怎么会痛?”   “不知道。刚才吃的冷菜不大合口,以后不吃了。”   蒙峻试图帮他揉肚子,解墨卿一把拍开他的手。蒙峻不解,“又怎么了?”   “两个大男人,你不嫌肉麻?”   蒙峻忽然笑了,那张脸也不觉得冷了。   “你能走先回去,我去茅厕,一会就好。”   蒙峻不疑有他,掉头往回走。   这就是语言的动人之处。你关心他,询问他,如果你可以走先走,如果不能走后话是等我,我会扶你回去。一般话这样一说多半不会引起怀疑。   望着那人背影消失在院墙一角,解墨卿谢天谢地,机会终于来了。   随蒙峻赴宴前他就计划好了。长公主身份尊贵,她的寿宴前来贺寿的会有很多人。那么多人,蒙峻不可能只盯着自己不去应酬。如今又被罚酒灌了个七荤八素,脑袋仍半迷糊,正是自己脱身大好时机。   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解墨卿就出了公主府大门。他想过了,如果走旁门说不定更容易引起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从正门走出去。下人一见他锦衣华服便知是来赴宴的,当然不会去拦他询问。困扰解墨卿数月的难题就此解决。   半夜城门关闭,解墨卿只能先找一处歇身地,只等天一亮赶紧出城。   他算过,就算蒙峻发现他不见了,根据公主府下人回报,他顶多当做自己先行回府。要找也是在自己家里先找,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满长安寻人。一旦他意识到自己真溜了,再追出来,那时自己早已出城溜之大吉。这算盘是自从接下公主寿礼这张单就打好了的。   显然解墨卿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天还没亮一队人马匆匆而来,那稳坐高头大马上的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隐含怒气产生的威压离着老远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不会吧?!   为了不被发现,他要给自己化化妆。他没想到他待了半夜的地方居然不是旁无他物的墙角,手下摸到一物感觉像衣服也不管是谁的当即披在身上。就着月色见手边有根烧过的碳条,用手一搓满手黑,照着脸胡乱涂抹。可是——他发现做这件事的不止他一个人。   解墨卿慌乱藏身此处并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这时他才惊觉感情阴影里还有一人藏着。那人在阴影中看不清楚样貌,只是在蒙峻的马快到了这才开始抓紧伪装。这一吓非同小可,解墨卿险些叫出声来,被那人及时捂住嘴。那人指了指在马上指挥寻人的家伙,又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安全的。   虽然不想把信任交付给对方,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解墨卿只能认命。   蒙峻在临近南门的茶铺坐了两个时辰,不时有某个城门派人来回复,均没发现解墨卿的踪影。才官就站在他身边简直要哭出声来。   “继续找。既然没有他出城回报,就把长安城翻过来。掘地三尺,找出夫人。”蒙峻不察,这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紧紧握住佩剑的手因用力过大而骨节泛白,仿佛握住的是那人的手。   等我抓到你决不轻饶!   平时略施薄惩收效甚微,蒙峻不介意回去后换些有趣的花样。   皇帝被解墨卿出走的消息着实震惊了一下。   第一反应:朕的XXXXXXXXXXX还没赢回来。心里拉出长长一串宝物名单。   第二反应:这么有趣的人跑了,谁来陪朕打马吊?   不行,坚决不行!   皇帝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绕着龙案一圈又一圈,看见姜升进来忙问:“人可曾找到?”   “启禀皇上,蒙夫人至今仍无消息。”   “备撵!”   “啊?”   皇帝忽然又觉得自己跟着寻人有失体统,反正姜升也没听清楚,干脆不提了。龙爪搓了又搓,心里被七*八只小猫挠得心神不宁。会去哪呢?莫非——?皇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蒙峻的夫人是他当初从匪窝里救回来的,不会一时不慎,又被盗匪抓了吧?想想挺后怕,皇帝再次命姜升去向蒙峻打探消息,并带去一枚小小的令牌。   那令牌可节制三千羽林军,如朕亲临。   扔出令牌,皇帝一头倒在榻上。深知小舅子的脾气,皇帝暗暗替解墨卿担起心来。   内弟啊,夫人不过一时贪玩,去去也就回来了,可别惩罚的太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再遇匪首   相比长安人仰马翻,顺利出城的解墨卿此刻像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扑腾着一对新长出来的小翅膀翱翔在广阔的天地间。他知道自己必然会再次成为长安的焦点,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是来之不易的自由!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顺利出城,而且还是在蒙峻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   蒙峻算计好了他会走南门,因此亲自坐镇守着城门。显然关心则乱,蒙峻一心要找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根本没去注意第一拨出城的流民。流民走过时带起一阵臭气,其中有个女子走路有些怪,像受伤又不像。解墨卿也没留意自己胡乱套在身上的衣服是女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出城。   不知蒙峻在知道人就在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会不会气出内伤来。   现在顾不上蒙峻会不会吐血,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   跑路之前,他把一人提溜到一旁。这个倒霉蛋和他一样对蒙峻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被解墨卿拿到短处不得不乖乖就范。解墨卿也没想到,他跑路居然会碰上盘龙山大当家田阔。   当初蒙峻剿匪,事后把匪首投进监狱就没再过问。盘龙山匪众虽劫财到底没有伤人命,当地遣散喽啰,几个匪首则在大牢关了几个月。身无命案,田阔等人吃了几月牢饭也被放了。大当家一时无去处,混迹流民堆里蹭吃蹭喝就这么过日子。直到,再次遇到解墨卿。   “解公子,你都是将军夫人了,小人怎么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饶了小的吧!小的这就寻个没人处,再也不见夫人!”就算多长三颗脑袋,他也不敢动堂堂蒙将军家的人。   解墨卿知道他怕了蒙峻,心里暗喜,居然可耻地也想利用一下蒙峻这面招牌。半年多的还债生活简直不堪回首。就算我欠你解救之恩,这段时间以身抵债也还完了吧?反正不用白不用。打算好了这才开口,“当初没有你也不会有今日,你想事不关已可是不厚道。”   田阔苦起脸。   “我看这样吧,你护送我回钟离郡,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田阔脸更苦。   “你若不应,很快蒙峻就能带人来。”心里可是绝不盼着蒙峻找过来。   “……”   “想好了么?”   田阔苦闷叹口气,认栽了!   其实拉上田阔是很冒险的。解墨卿就赌田阔如今飞鸟惊弓,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不妨好好利用一下。换句话说,他是不认识回钟离的路。一个现代人重走古人的路,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与其如瞎子抹黑走,不如暂时相信这只乱了方寸的飞鸟。田阔也后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蒙将军的心上人。招来一场牢狱之灾,还被人拿住短处。   “田大当家,我们也算是有缘了。”   田阔哪敢应,走在他身后,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娘子。   “你昨晚第三次试图逃跑。”   田阔要哭。如果可以,他希望马上就脱离解墨卿魔爪。   剧情完全反转过来。   解墨卿越发觉得这个土匪头怪好玩的,一路上如果不好好逗一逗他该是怎样的寂寞啊!于是好心提醒,“你可以反悔不护送我。只要你——”声音小了下去。   田阔忙附耳过来,只听解墨卿说:“你去给蒙峻报个信就是。我被蒙峻带回去,你自是不必再护送我了。”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田阔听来猛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哥们太可爱了,哈哈哈!忽然看那大当家也不觉得讨厌,解墨卿一路反而和他话多了起来。只是再没有类似他们那个所谓的洞房时说出的气话。忽然一想到还有一个不可爱的,解墨卿无端打个冷战。想必,他气疯了吧?会不会气吐血,然后发出三声“既生卿,何生峻”的感慨来,继而脖子一歪,一命归西?   他还挺能歪歪的。   一路靠着各种歪歪蒙峻愉悦心情,十几天的路程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完了。十几天过得太欢脱,以致连隐隐的腹部不适都没有放在心上。原本进了钟离境内田阔就要分道扬镳的,解墨卿忽然说道:“既然都到了,索性你好人做到底跟我回去看看。”   田阔抓狂,我什么时候变好人了?奈何有短在人手里,只得乖乖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深知解家老爹是不靠谱的,想必父子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感人画面是不会有了。以老头坑儿子的本质看,见了面说不定亲自动手把自己五花大绑,然后再派人快马加鞭给蒙峻送信。想来想去,解墨卿叫田阔帮自己买了一顶竹笠,又用一块纱蒙住脸。田阔疑惑起来。   “怕见什么人吗?”   解墨卿摇头。他这张脸如今也算金字招牌,大白天的街上一晃悠,晚上蒙峻没谱就追过来了。光明正大是不行了,好在他随身藏着解家大宅角门的钥匙。   “今天晚上跟我去解家,只要顺利进去,你喜欢的东西随意拿。”   田阔咽了一口吐沫,解公子疯了吧?   解墨卿疯没疯田阔不知道,但是晚上这一趟解家之行是免不了了。心里虽是奇怪,好在他这人还算义气,索性也就跟着疯一回。一路护送,解墨卿也没有亏待他,给了他不少钱物。虽然他早年落了草,心里倒有骨子侠义气,热血充头,脑袋一热准备开干。   定后更街上基本就没人了,尤其又是远离京师的偏安之地。解墨卿很担心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解老爹换了角门的锁,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锁虽然生了锈,但钥匙送入插孔一旋,没费吹灰之力就开了。   “进来吧。解家没养狗,只要你不大喊自己是贼,没人会发现。”   田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解墨卿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如果不是自己居住过的大屋还矗立着,他也会认为自己走错地方。可是,那面平白冒出来的小院是怎么回事?还有传出来的母鸡下蛋一般咯咯哒刺耳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伺候的?难道蒙将军府上就没人教你们规矩吗?”院里跪了数名小僮,一水红衫子湖绿裙子的妖娆女人正在他们面前声嘶力竭吆喝。衣服很美,却难掩女人的粗鄙。   我不在家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女人?解墨卿很纠结,但他更纠结的是训人就算了,干嘛要和蒙峻挂钩?蒙峻欠她钱吗?   “还有你,连下人都管不住,合该被人欺负!”   解墨卿这才发现,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年,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个子不是很高,相比同龄人倒也不算矮了。相貌平平,眼睛不小但空空的毫无神采,只有蒜头鼻子显得很突兀。果然是解家的人啊,可是——摸了摸自己英挺的鼻子不禁嘀咕,我怎么不是?   女人训完少年继续训僮仆,解墨卿却没兴趣再听下去。   推开自己大屋的门,解墨卿再次用卧槽形容心情。除了简单几样家具,大屋空空如也。田阔也觉得奇怪,好歹是当地富户,不至于屋里只摆睡觉的家什吧?拍拍落了一层灰的床,解墨卿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酸。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田阔,“这个你拿好了。哪天碰到蒙峻他若为难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田阔疑惑看他,却毫不犹豫把东西收进背囊。   “你走吧。别再当土匪了,仔细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   后院有间低矮茅屋,月光照在窗前,一妇人就着月光修补衣服。解墨卿轻轻踱到窗外,细看妇人鬓间多了数根白发。眼眶一热,不禁低低叫了声:“阿母。”   妇人一惊,“是谁?”推开窗户,妇人左顾右盼。阴影里解墨卿紧紧贴着墙,闭上了眼。妇人双眸盈泪,“一定是我听错了。公子在长安,不会回来了。”   阿母,我回来了。   “一定是我太想公子了。”   妇人摇了摇头。   窗外,解墨卿喃喃道:“我也想阿母。”   妇人抬头,笑中带泪,“瞧,我好像又听到了公子的声音。”   咬断线头,妇人展开一件浅色交领袍。解墨卿这才看清,那袍子仿佛是自己的尺寸。妇人抚摸袍子,泪水簌簌而下。解墨卿心里跟着难受,他记得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为什么李氏会搬进去呢?   李氏是解墨卿的乳母,在他穿越过来后,一直照顾他的起居,直到身体有了起色。他记得,他已经让李氏搬来自己居住的院子,如今在这里找到李氏,只说明在他走后,解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公子啊,冬至是你的生辰,可惜你不在。”   冬至是生日啊?解墨卿脑中突然浮现一副画面,大雪连天,蒙峻带他去蓝田山里打猎,围炉煮酒烤野味。那天,恰好是冬至。   “……阿母一年给你缝一件,可惜这件你穿不上了。”   原来是给我的衣服。   “……听说你做了将军夫人,荒唐是荒唐,若是那将军待你好,还是不要回来了。”李氏泣不成声。   吱呀!茅屋的门被推开。   “阿母!” 作者有话要说:     ☆、家变   解家大宅后院的茅屋,门里站着目瞪口呆的妇人,门外站着眼眶通红的解墨卿。   “阿母,我回来了。”   “真是我儿?”当着面,李氏一直这么叫。   “是,是我。”   妇人忙拉他,“快进来,晚上凉。”   “阿母,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李氏微微叹口气。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李氏抹干眼泪,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回来的?”   怎么回来的?跑回来的呗。为了不给妇人多增忧愁,笑了笑,“想你,就回来了。”   “哎,你不该回来。”   “什、什么?”   “解家非你容身之处。”   解墨卿不容白。好歹在这个家生活二十年,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了?虽然自己住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对那个解墨卿的小生活还是很羡慕的。这哥们过得太滋润了!曾经他深为自己掉进染缸里淹死造成穿越一事耿耿于怀,但对穿越后的生活还算满意。   当然,被蒙峻带回家做老婆这件事除外。   可是,为什么进了将军府,一切都不正常了呢?   妇人欲言又止,解墨卿干脆自己问:“那个女人是谁?”   “你……见到她了?”妇人更加疑惑,“不记得她了?”   解墨卿点点头。这女人谁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老头居然在家里安了这么个货色,嫌家里肃静怎么着?   “她是你婶母啊,你居然不记得?”   婶母?解墨卿脑袋里跑过一群草泥马。我过来才多长时间,谁知道她是哪路妖怪?   原来,还有婶母这回事。   回想起刚才女人身边的孩子,耳畔响起解老爹的声音:爹如今因你成了贵人,送上门的又有几个真心?多半是借机腾达的,等爹一去,这笔家业不知又被带走便宜谁家!好在你二叔的儿子也大了,晚年有个指靠   原来,要指靠的是那个呆瓜啊!   “他们搬到家里来了?”   “是。”   “我房里的东西是不是也是他们干的?”   妇人没说话。   “我瞧着那女人身上的衣服眼熟。”   “那是你母亲的。”   解墨卿张大嘴巴,“我母亲的?”   “你母亲最喜欢的一身衣服。”   “老头就由着他们胡闹?”忽然想到既然有婶母,那应该还有一个叔叔,但愿他没有早早见了阎王。当下问道:“二叔呢?怎么不见他?”   “你二叔也搬进来了,在另一处院子。”   这是什么剧情?   见李氏一直欲言又止,自己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多说,知她心里有事,又觉得她刻意瞒着自己什么。反正自己也回来了,索性一次把事情弄个明白。   拿过袍子在身上比了比,仔细叠好,尽量忽视袍子被撕破的部分。他淡淡笑着,忽然跪在李氏面前,“儿子不想一辈子做个糊涂人,还请阿母告知真相。”李氏吓了一跳,慌忙扶他。   “儿啊,阿母担不起啊!”   李氏仔细端详解墨卿,用帕子拭去他脸颊上蹭的灰。解墨卿也配合她的动作,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   “你长大了,夫人也可含笑九泉了。看到你,总是想起夫人和墨先生。”   嗯?墨先生?又一个神存在的。   “郎才女貌用在他二人身上再合适不过。可惜,他们去得太早。”   到底谁啊?   “每次墨先生来,夫人就穿上那身最喜欢的水红衫子湖绿的裙。那身衣服浸过墨先生亲自蒸制的花露,是夫人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解墨卿忽然想起来蒙峻说过,他喜欢制花露。原来,这说法还是有源头的。不过,阿母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忆了,快点告诉我真相吧!我急啊,眼看要憋出内急来了!   他没有得到真相,因为李氏把自己从深深的回忆中□□后就改了话题。   “解元中是你父亲的儿子。”   解元中?马上就晓得是刚才女人身边的少年。可是,他是我父亲的儿子——这是什么剧情?我嘞个擦,平白多出一个便宜弟弟,简直太狗血啦!   解墨卿脑补了一下蒜头鼻子老头,和一个大嘴叉水桶腰的女人花前月下亲亲我我,然后啪啪啪大战三百回合的场面。一个激灵下就觉浑身发冷,这画面太不和谐。老头也够重口的,居然搭上那么个泼货。最后表示自己接受无能。   “解家富贵也不过你父亲一家,你婶母生下元中,自是要你父亲关照生计。”   解墨卿懂了,想必那个二叔一家混的不咋样。二叔被戴了绿帽子,恐怕还不知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人家的。二叔的媳妇更不是省油的灯,给解老爹生了儿子,理所当然要挤进老头家里,连偷情都方便了。   接下来有很久李氏不再说话。仿佛在克制什么,又仿佛在纠结该怎么组织语言。解墨卿到底拥有现代人思想,仿佛二叔一家的脉络捋顺了一些,问道:“我被蒙峻带去长安,老头是不是把二叔一家接了过来。”   “最初并不是。”李氏且回忆且说:“是你父亲见过蒙将军回来后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这条线就完全理顺了。可是他还是不明白,既然自己是他的长子,就算蒙峻纠缠自己,他着急把小儿子弄到家里干嘛?莫非,无米下锅?   “那么大肆盖屋也是那以后的事情。”   李氏不置可否。   “盖好屋,开始搜罗物什,连我母亲的衣服都不放过?”   李氏挑起眼帘。   “老头不管?”   李氏一声苦笑。   这是什么爹啊?!   想必那个解墨卿还在的时候,这种事情也碰到过。只不过现在解墨卿名义上属于蒙峻了,不在这个家了,他们就开始明目张胆的以解家主人自居。   “他们把你赶回这里?”   李氏无所谓笑笑,“我住哪里都一样。只是,他们对你……”话终究没有说下去。   “衣服是那女人干的吧?”除了那个女人,解墨卿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摆明了,就是对真正的解墨卿的羡慕嫉妒恨。   “阿母放心,儿子一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话一出口解墨卿就察觉说错话了。带她走,怎么带,去哪?自己在蒙家趾高气扬是因为蒙峻宠自己,现在自己脱离蒙峻,什么也不是。回去找蒙峻,一定被他笑话死。不被笑话死,也会被修理得很惨。一想到这里,解墨卿就觉得菊花好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儿啊,你有了好的安身之处,阿母就心满意足。阿母没事,在这里守着你母亲就够了。”   “阿母,儿不能留你在这里。”   解墨卿想来想去,又开始动摇。回去请蒙峻帮忙,他看在当初解墨卿那份情谊上,一定会接走李氏。可是代价必定是我的菊花,真尼玛纠结啊!不求蒙峻,自己一个孤身穿越人士实在人单力微,李氏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折腾得一命呜呼。用菊花换一条人命还是划算的买卖,可是我真不想再贡献它,好痛啊!   而这疼痛说来就来,可是,貌似有什么不对。解墨卿迟钝了半晌才意识到其实他是肚子痛,哎呦一声。李氏一惊,“怎么了,病了?”   “肚子痛。”   “莫非吃坏了肚子?”   “不知道。”   李氏扶他上床躺着,给他盖好被子,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回来你父亲知道吗?我去请他给你找大夫?”   “别去找他。没刚才那么痛了。”   “真的?”李氏半信半疑。   解墨卿点头道:“就痛了那么一下。”看了一眼窄小的木床,有点为难,“阿母,今晚怎么办啊?”   李氏语声温柔,“你睡就好,阿母守着你。”   解墨卿也实在是累了,这一路为了防备蒙峻追赶他基本没有好好休息。回到家,又被家里巨变惊了一下,劳心伤神。此刻眼皮打架,没一刻便睡了过去,且微微打起鼾。   李氏把被子往上又拉了拉,目光不错盯着安静的睡颜。仿佛床上睡的,依稀仍是记忆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孩。   “我不要赵家小姐!”解墨卿的手猛地掀开被子。李氏被惊醒,知道他在说梦话,把被子又给他拉上。安静了片刻不到,解墨卿又叫了起来,“除非我死,休想!”   李氏紧紧闭了眼睛,心中悲苦。   梦境一个连一个,解墨卿由生入死,又由死回生。痛的撕心裂肺,喊得声嘶力竭。李氏用帕子捂住他的嘴,一声接一声喊“我的儿”,泪如雨下。   李氏心似油煎,恨不能自己替他承担所受的苦痛。   墨先生当年把夫人托给自己,可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夫人当年把墨卿托付给自己,而今自己活得好好的,这孩子却如水深火热。   我该怎么办才好?   月兔西斜,一人静静站在院中大树下,将茅屋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安静站了几个时辰,做了一名老实的观众。   摸了摸怀中的东西,忽然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决定。虽然可笑,但坚定不移。最后看了一眼茅屋中那对痛苦的母子,掉头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猛料   如果可以,蒙峻真想大笑。他寻找解墨卿多日,今天带来那个人消息的,居然是自己亲手送进大牢的匪首。尽管他也料到解墨卿会回钟离郡老家,到底自己派出去的人没有传回任何可靠消息。更为可笑的是,解墨卿居然让当初绑自己的匪徒一路护送。手里是自己亲自给他佩戴的平安扣,这个消息看来假不了。   “是夫人的意思?”   “正是。”   田阔早已离开,蒙峻独自在窗前坐了半日。蒙溪进来时,他就一动不动对着平安扣怔怔出神。   “既然有了消息,把大嫂带回来就是,一个人枯坐斜阳裹足不前可不像你。”   “我该带他回来吗?”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萌生这种想法了?   “该不该带他回来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不想,你何必派出那么多人去找。”   蒙溪夺下平安扣,往他手里塞了一碗茶,“你这里想着念着,他又怎会知道。蒙将军,”蒙峻看过来,听他道:“你冲杀千军万马万夫莫敌之勇去哪了?你不平淮南衡山叛乱不归家的意气又去哪了?”   哐当,倒了一只朱漆书案,蒙峻的身影已在房外。蒙溪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有一个地方一室牌位烛火,阴森森、四处散发迫人的低气压。   如果不是无意发现解老爹身影,解墨卿恐怕一辈子也不愿靠近祠堂。   回到解家已经有几天,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解老爹。老头精神不太好,眼角皱纹加深了,鬓间仿佛又白了几缕。一路在前面走失魂落魄,哪有平日里嘻哈打诨的老顽童半分影子。   现在又不是春秋祭,他来这里干什么?   解老爹推开门,解墨卿转身扒住窗户。只见老头掏出帕子擦拭其中一块较小的灵牌,擦完了就在地上一坐。   “夫人,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的心从未许给我。当年我是用了些手段,而你也恨了我这么多年。”   有新情况?   “……孰是孰非不论,我总算把你的儿子带大了,放过我吧?”   什么意思?   “……你就怜我二十年待他视如己出,如今他也有了好归宿,别再找我了。”   我嘞个擦,大新闻啊!   “当年拆散你和墨先生实非我愿啊!是我贪图美色,是我禽兽不如,夫人……是我见死不救,是我鬼迷心窍……我也是一时激愤,并非有意害你性命,夫人……”   解墨卿听不下去了。   返回李氏的茅屋解墨卿也丢魂一般,甚至忘记刚刚是如何躲过解家仆人的。自从回到解家,他被一个个猛料炸得体无完肤。解二叔被戴了绿帽子和自己无关,无端多出一个便宜弟弟他心里很不爽,当然是替那个解墨卿不平衡。而剧情在今天突然急转而下,最有发言权的解家正室嫡出公子居然不是解家的骨肉。貌似,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母亲也是因解老爹而死。解墨卿不知是自己觉得伤感呢,还是替另一个自己悲哀。   他很后悔今天不该出门,就该老老实实继续留在李氏房里享受母亲的照顾。脑中曾经多次浮现的身影再次出现,忧郁、孤独、隐忍,他一直看不清他的样貌,今天他终于转过身来,不是自己的这副躯壳又是谁?忧郁的眸子化不开浓浓的悲伤,单薄的身影在月下徘徊,时而仰望明月时而低头嗟叹。   解墨卿仿佛明白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心里一定是在思念蒙峻。   蒙峻,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暴跳如雷的四处寻人,还是领悟到强扭的瓜不甜这个人生真谛,准备放弃了?   他的肚子又痛了,李氏担忧的给他盛满一小碗白粥,“一定是一路风餐露宿饿坏了。”   如今李氏在解家连一个下等奴才都算不上,天天盛给自己的粥想必也是她自己节省下来的粮食。解墨卿就着腌菜,也不觉得粗疏,这些天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他不知道,李氏每次收过餐具,总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抹泪。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解墨卿也会忍不住想起蒙峻来,不过更多是因为那个自己。他多少开始信才官当初的话了,也许真正的解墨卿是喜欢蒙峻的。可惜他情深不寿,自己霸占了人家的躯壳,白白得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恩宠。心里念着那个人,却又觉得再也不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想了。   解墨卿烦躁拉上被子把头蒙住。   可惜老天总是和他作对。他明明想安安静静睡个午觉,可是到处的吵吵嚷嚷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啦!   “了不得啦,了不得啦!”   “……来了!”   “谁来了啊?”如果不是需要隐藏行迹,解墨卿此刻真想骂人。   可惜他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门已经被踹开了,蒙峻裹着一身金光第一个闯进来,身后是连滚带爬的解老爹,见到儿子的一刻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嚎着嗓子扑上前,“你怎么不和爹说一声,怎么躲这里来了?”   蒙峻一言不发揪着老头衣领把人拎到一边。老头手舞足蹈那样子颇为滑稽。   第一次见到这阵仗,解墨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当今蒙大将军连日奔波赶到岳父家里,在下人栖居的茅屋里发现自己的夫人。身后除了跟来的亲兵,还有岳父家里各路神圣,缩在一角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得一口。   但是在人丛里,解墨卿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冤家——田阔。蒙峻直接找到李氏住处的原因不言而喻。   “干得漂亮。”茅屋就剩两个人的时候,蒙峻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解墨卿也应景,“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夸我吗?”   本以为蒙峻接下来会兴师问罪,哪知那张寒冷的脸只是凑近了些,然后用手托住他的头。唇与唇相碰的感觉是奇妙的,更会令人不自觉沉迷。解墨卿觉得很冤,他并不贪恋这个吻,实在是蒙峻从来没干过这件事,例次滚床单都是直接进入主题,从没有过这样的温柔缠绵。   “跟我回去。”   “我有的选吗?”   蒙峻一瞬不瞬看他,解墨卿哂笑,“容我和老头说几句话。”蒙峻终于点了头。   和解老爹说什么呢?他都不是那个解墨卿的父亲,和自己就更没有关系了。解老爹不时搓一搓满是汗水的手,不安占据整个内心。   知道门口有人偷听,解墨卿强行咽回刚刚想好的问题。如今,有的事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门外的女人,仍然穿着那身水红衫子湖绿的裙。   “我不会再回来了。”   解墨卿用这句话结束他和解老爹的会面。解老爹整个人一抖,震惊地看过来,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我们走吧。”   蒙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解墨卿,那种感觉难以言描。   “能不能带上她。”   蒙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树下站着瘦弱的妇人,双眸盈泪。他从田阔口中已经知道这是解墨卿的乳母,自然不会反对。马上有人去给李氏准备马车。   解墨卿忽然笑了笑,这还是蒙峻到解家来第一次看他笑。只听他道:“既然我的乳母都与我同行了,你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帮他们一把。”   “他们是——?”蒙峻不解。   “还他们自由身,归家吧。”   蒙峻明白了,解墨卿指的是自己下聘时送给解老爹的僮仆。不过人送都送了,自己没有再过问的道理。好在一旁解老爹出了声。   “就由将军做主罢。”   解家婶娘脸色顿时很难看。   马车在官道行的并不快,这是蒙峻有意吩咐的。   解墨卿本就对解家没什么感觉,如今更是与过去彻底斩断联系。虽然他也觉得这么做有点自私,至少那个解墨卿肯定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那股无形的气压压得他快要窒息。为此,尽管马车跑得并不快,他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沿途风景。   一路上解墨卿就浑身不舒服,这也是蒙峻放慢行程的另一个原因。解墨卿把身体不适的原因归咎于这段时间生活的太压抑,蒙峻表示无法理解。身体不适虽然不好受,却也带来了另一样好处——原本以为蒙峻会抓紧机会实施的十大酷刑没有如期上演。   算蒙峻有点良心!解墨卿在心里这样吐槽。   行至灞桥,解墨卿再也禁受不住。持续一路的不适大发神威,痛得他连坐一阵都不能。幸好蒙溪守在长安得到消息,请了旨意,带领太医于灞桥相迎。   太医一诊脉,当即被雷劈。   “这、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样啊?”李氏这时正忙着给解墨卿绞帕子擦汗,一颗心早就提到嗓子眼。   老太医抓过解墨卿另一只手再次压住脉门,一诊之下,惊得险些滚下马车。   “我到底怎么了?”解墨卿痛得心烦意乱,李氏的安慰早已压不住一腔烦躁。   “居然、居然是、是喜脉?”   “什么?”解墨卿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找茬   一个大男人怀孕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如果可以解墨卿很想把老太医绑起来暴打一顿,然后再把他满脸的白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最后再告诫他这世界上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可事实是,如今险些被绑起来的人正是他自己。自从蒙峻听信了老太医的一派胡言,对他严加看管,甚至解手方便这种事也要向他汇报。可笑的是,蒙峻对于男人怀孕这种事一点也不怀疑。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养胎。   男人怎么会怀孕呢?解墨卿很纠结。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真的鼓出了一块。前段时间一直没有留意,如果没有老太医的最终判决,他绝不会把它和怀孕联系起来。   尼玛,命运又和我开了个大玩笑!   大将军蒙峻的男夫人怀有近五个月身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长安颤了三颤。   “竟然有这种事?”   还对蒙峻抱有一丝期望的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妖孽啊!”   “彗星出东方,不祥!”   各种流言满天飞,皇帝也不得安宁。   他听到解墨卿是喜脉一事其实是很高兴的。但是大臣上疏也不能不管。在召来蒙氏兄弟秘密商量半日后,皇帝下旨:召蓬莱仙师为蒙峻夫人做法祓除。   既然皇帝下了旨意,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一时也就不能再多说什么。   流言出于上位高压,自然也就消散了。   只可怜解墨卿整整一天被灌了一瓶又一瓶凉水,对着一个原地转圈圈的道长敢怒不敢言。   封建迷信害死人你们知道不知道?   现在他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   尼玛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再也不相信命运给人开金手指这件事了!   操蛋的人生不堪回首!   “再这么折腾下去,有孩子也该流产了?”   李氏忙捂住解墨卿的嘴,“快别乱说。”   自从回到长安,蒙峻倒是改了往日冰山做派,待他极尽温柔。但解墨卿知道,这仅仅是表象。如果不是肚子里多了一个叫孩子的东西,如果再来一次离家出走,自己的下场怎是一个悲惨能形容的。   相比蒙家喜气洋洋,皇帝则有些郁郁。   皇上今年刚刚喜得一玩伴,谁知玩大了,惹出一趟离家出走,却托着一个大肚子回来。他是不介意和孕夫一起逗逗蟋蟀,打半天马吊顺带输他一些玩物,但显然蒙峻很介意。   “皇上,墨卿近来身体仍很虚弱,不宜……”   “知道知道,白板!”   蒙峻无奈,下首自顾摸牌。   蒙峻面无表情,“五万!”   “四六坎,我和,捉五魁!”解墨卿兴奋大叫。   ……   “六条!”   啪!皇帝推到面前长城,忽又觉不对打算再立起来,解墨卿嘿嘿大笑:“成烈,你诈和!”   马上皇帝的脸变成菜青色。   一个下午皇帝输了三条锦带、一对玉马、两对梅瓶,如果不是蒙峻搅了最后一局,帝王寝宫那扇漆屏只怕次日也要送到蒙府。皇帝无趣,“不玩了,回去。”   “这就回去了啊?”解墨卿意犹未尽,被蒙峻狠狠瞪了一眼,切了一声不去看他。   “不好玩。”   解墨卿拍拍手,准备回房。蒙峻问道:“你想玩什么?”   “投壶。”   合该解墨卿倒霉,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正撞枪口上。   蒙峻努力很久才把这件事忘了,今天被他一提醒,无名之火瞬间窜上脑门,只是面上看着仍是冷冷的。   “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解墨卿意识到说错话已经晚了,在李氏惊诧目光下,他被蒙峻一把打横抱起。   “喂,我说,你先放我下来。”   蒙峻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哎呦,我饿了,让我吃点东西。”   蒙峻把他轻轻往床上一放,解墨卿有点怕,又想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呢,料想蒙峻不敢太过分于是怂人胆又回来了,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吓得他差点咬了舌头。   “我也饿了,先让我吃饱再说。”然后慢条斯理解衣服。   将军府主君大屋一阵鬼哭狼嚎。   其实战况远没有想象中激烈。   解墨卿再怎么说如今有孕在身,蒙峻虽是憋得狠了却无论如何不敢胡来。所以说解墨卿叫得惨况空前多半是虚张声势。   李氏忧心忡忡,偏偏被发财拉去了厨房。   “你这孩子。”李氏嗔道。   发财嘻嘻一笑,“将军和夫人常这么玩。”   “玩?”李氏一阵头重脚轻。我儿还怀着孩子呢!   厨房当当当一串抡菜刀的声音。   蒙峻房间里嗯嗯啊啊的声音断断续续。   月亮爬上树梢,蒙峻吃饱喝足,又把他的夫人喂饱,然后抱人到海棠下赏月。已进入六月天气越发热起来,解墨卿衣着单薄,肚子已经很明显。蒙峻让他偎在自己怀里,亲自给他打扇。   解墨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田阔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月初,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像是来告别,却又什么都没说。似乎他和蒙峻冰释前嫌,蒙峻还送了不少钱物给他。到底想知道那个土匪头的去向,忍不住问了出来,蒙峻也没有刻意隐瞒。   “他在陇西。陇西守将是我的部下,有我的荐信,他们不会难为他。”   原来如此。   “最近成烈可好?”   “怎么想起他来了?”你惦记的人倒是不少。   “他很久不来玩了,上次欠我的玉插屏也没有送来。”   蒙峻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因是现在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蒙峻又不能明说。   为的什么呢?蒙皇后薨逝已有几年,后位一直空悬。皇帝一没再提立后,二来也没有指派哪位后宫抚养小太子。谁心里都有一本帐,一旦小太子新认了娘,那位有福的只要等着将来那顶属于皇太后的步摇冠就是了。   但明显,皇帝也没有这个意思。   问题是皇帝不急有人急。   栾丞相奏请帝王立后的上疏一呼百应,明眼人心里最清楚不过,还不是栾丞相想做国仗。他的小女儿待嫁闺中,丞相这两年已经婉拒了多位提亲的官媒。丞相如意算盘打得好,奈何皇帝不接招,这才引来一群附和之众,惹得皇帝不厌其烦。这种事是求不来小舅子的,皇帝只能自己想办法。   皇帝多日不早朝,大臣议论纷纷,皇帝自有说法:若非天下太平,皇帝何来不临朝?而大臣上疏的奏折其实并不少见,全部搬回宣室阅览。说白了,皇帝就是告诉你一句话:朕不想见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朕。   解墨卿自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反正他闷了,趁着一个晴朗好天气带着发财才官去逛东市。这是他自从进了将军府,第一次自由外出。而且还是这段时间自己比较乖,获得的奖励。一想到可怜的奖励,解墨卿就大有世事难料的感慨,但好在有总比没有强。   他是带着一颗吃货的心出门的。一条街下来没有他没动过筷子的地方,不管什么小吃照吃不误。才官战战兢兢,又给他打扇又给他倒水,心说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了?   “这酒酿汤圆味道不错,再来一碗!”   才官看看他的肚子,冷汗涔涔而下。   才官的反应让解墨卿很不能理解,不过吃点东西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没说逃跑。就这一碗汤水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你一副见了饿鬼的样子为的哪般?   他还先不乐意了。   “我说,你要不愿在边上呆着就自己找个地方歇着,瞧你这张脸我都不想吃了。”   才官应得很快,“不想吃就走了吧?”   解墨卿很想说你去死。但是他知道那孩子小心脏受不了,最后叹口气,“真是服了你。”慢悠悠站起身子发现问题来了,他吃得太多,现在连站都站不住。肚子坠得难受,心口堵的更是厉害,站了不到一分钟忙又坐了下去,大口喘起粗气。   “你扶我。”   多次努力失败后,解墨卿终于靠着才官站稳了。低头看了一眼满桌罪魁,心说连吃的都和我过不去,这是闹哪样?要知道他是以一口一个蒙峻为信念才吃了那么多的,如今还剩半桌“蒙峻”未动,别提多么不甘心了。权衡一番后,解墨卿决定今天暂时放过“蒙峻”一马。   长安一直都是东方最伟大最繁华的古都,关于这点解墨卿从课本上就知道了。可惜他今天挺着一个大肚子,做不来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吃饱喝足,他只想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才官与发财一对难兄难弟作为忠实小跟班,自是小心翼翼,解墨卿指挥向东他们绝不敢向西。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解墨卿饭后消食居然要去布匹商铺。更没料到,他们一脚还没迈进店铺,身后响起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果然蒙峻丢了军印生计维持艰难,连采买这等小事都要自己的屋里人亲自来办。”   这个声音解墨卿并不陌生,长公主的寿宴上他们曾经针锋相对。   栾涛一指解墨卿,对身边道:“这就是蒙峻的蓝颜知己。”   一边那白衣人似恍然,微微点下头。   栾涛的声音又起,颇有些讽刺意味,“这等姿色也算不得妙人,可叹蒙峻眼光不过如此!”   解墨卿眯起一对凤目。   妈蛋,这是找茬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临产   在解墨卿心里是这样认为的,蒙峻固然可恶,但也只能由他解墨卿一人打来一人骂,旁人你给我靠边站。今天有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讥讽蒙峻眼光有问题,解墨卿气不打一处来。蒙峻的眼光出了问题,岂不是说明他更有问题。但现在有比蒙峻眼光问题更重要的事,孕夫难得出来一趟,被破坏了逛街的好心情,这才是重点。   他已经忍了一盏茶的功夫,对于一个大月份孕夫来说,干站着是相当不容易的。他在等待,他在积累,等仇恨值积累到一定程度再集中爆发。他就不信,他一个穿越人士嘴皮子还斗不过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土鳖吗!   最近老子本来就烦着,你们还没事自己送上门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栾涛仍在喋喋不休继续深刻讨论蒙峻眼光问题,却不知有人早对他虎视眈眈,就等一个下嘴的时机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解墨卿这人虽然爱记仇,又爱找机会报复,但行动也仅限于嘴皮子上争输赢。你让他故意示个弱博取同情演一出苦肉计他还真做不来,天生不是演技派没有办法,奥斯卡小金人对于某人来讲那只是个传说。不过他今天很想对栾涛说“哥们,兄弟真不是故意的”。可惜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他这话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   事情是这样的,栾涛的长篇大论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孕夫听得耳朵生茧子,加之目前身体情况特殊,听得一阵便坚持不住。他想进店铺里先找个地方坐下再继续积攒仇恨,只是他的行为无疑引起了某人的误会。栾涛见他往里走心里不免有气,伸手便抓他衣袖。   “喂,你这人太也无礼。”   解墨卿本是不想理他的,奈何袖子被他抓住,一时重心不稳,华丽丽仰面倒下。   事发突然,栾涛惊得呆了一时不知所措。眼看那人倒下去,自己手里还抓着他半幅衣袖。跟在他身边的白衣人到底反应快,一步跨出伸手一抄,解墨卿失重的身体稳稳落于他的臂弯。   “你没事吧?”白衣人目中充满关切。   解墨卿和其他人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想说我没事,可惜肚子里有不答应的。腹痛来得如此之急,急得他瞬间变了脸色。他没有女人怀孕经验,因为在他那个世界,虽然他有了女朋友,却还没发展到把人家骗上床的阶段。所以怀孕一事对于他来说就是浮云,孕期有多长,何时瓜熟蒂落毫无概念。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痛!   白衣人暗道糟糕,到底他比较冷静,一边吩咐老板找个房间把解墨卿安置进去,一边吩咐火速请大夫来。这人是蒙峻的夫人,而蒙峻贵为先皇后胞弟,仅凭这一点,他与腹中的孩子就不容有失。   大夫来的很快,和大夫几乎前后脚赶过来的是蒙峻,更有一位贵人与他同行,见到那位白衣人和栾涛险些惊掉下巴。   皇帝近来深为立后一事烦恼,今天突然想起已有多日不见解墨卿,也不知道那人如何了。到底和蒙家亲厚,不免顾念,索性叫了姜升一同出宫微服到了蒙府。听说那人不在家皇帝还有点失望,但又不能白来,拉上小舅子就想杀一盘。一盘棋没分出胜负,发财火急火燎回家报信,解墨卿出门被人找麻烦,眼下怕是动了胎气情况危及。   “将军,夫人一直喊腹痛。将军!”   发财眼睛瞪得大大的,将军人不见了。   皇帝扶额,叹气道:“带路。”   事实证明发财并没有把情况夸大,解墨卿被移到店铺主人家房里早已汗如雨下。栾涛和他的朋友守在房外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时听听里面动静小声交换一下意见。皇帝一见穿白衣的不禁奇怪,“我道是谁,竟是周岚啊?”言下之意,和栾涛一丘一壑的怎么是你?   周岚是御史公子,才貌在长安世家子弟中也算得数一数二的。听出皇帝弦外之音讪讪笑道:“大人,小人不过与栾公子出来走走,半路巧遇蒙夫人,不想竟发生这种事。”   “正是,正是。”栾涛罕见地也跟着慌了起来。他在蒙峻身上嗅到危险气息。   蒙峻一言不发,一身寒气迫得身边人人自危。皇帝下意识一紧衣襟,眯眼看他。   动我蒙峻的子嗣,他在找死。   你稍安勿躁,先听大夫如何说。   皇帝无声顺毛,蒙峻依旧冷若冰霜。这对君臣光凭眼神交流把周围一干人等忽视成空气。   栾涛心乱如麻,知道自己闯了祸,想派人回家报信又怕被骂,暗想早知如此不如不去招惹这个祸事精。他这边悔得肠子快青了,房里仍然没有消息。一旦房里的有个闪失,他似乎已经预见自己的下场有多惨。只怕蒙峻不杀他,他爹也会活剥他一层皮。   “大人。”   “蒙夫人如何了?”   “我家公子如何?”   “蒙夫人父子可安好?”   大夫一推门,围上来一群人七嘴八舌,险些把老大夫又挤回门里。   “夫人确是动了胎气。”   蒙峻黑脸,栾涛身子一歪。   “暂时稳妥,不过……”   栾涛比蒙峻还急,“不过什么?”   老大夫笑吟吟道:“夫人产期近了怕是就这几天,不宜再动气。”   仿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笼罩在栾涛周围的寒气渐渐散去,蒙峻命人备车,多一眼都没有看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倒是皇帝走到面前,意味深长道:“栾公子,倘若蒙峻之子有失,恐怕有些事我也弹压不下。”言下之意,当初你们弹劾蒙峻,蒙峻弃印归家一事朕不好出面袒护保他,倘若蒙峻夫人出事,朕亦无能为力。   皇帝这碗水颇有分量,意思是要端平,栾涛明白所谓端平,实则栾家的下场绝不是归家那么简单。   蒙峻一行返回家,早有两名太医接到诏命候着了。把解墨卿安置好,太医上前一左一右探脉。   “蒙将军,就这一两天了。”   蒙峻面上难得现出喜色。   解墨卿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惜他白天吃得太多,胃里简直撑得要爆炸。更要命的,他肚子总有一动一动的感觉怎么忽略也忽略不掉。晚上他没吃什么东西,难得蒙峻没有勉强。睡到半夜肚子一阵绞痛,蒙峻猛地跳下地准备叫太医,解墨卿大喊:“你紧张什么,我要如厕。”   蒙峻疑惑地看他,“如厕?”   “哎呦你快点,我憋不住了。”他还催上了。   卸货完毕解墨卿又想洗澡,蒙峻满脸黑线,解墨卿又催,“快打水来,热死我了。”   孕夫在这个时候提任何要求都不算过分,蒙峻也没有理由拒绝,尽管他并不太想这个时候让他沐浴。   今日月亮格外圆,一地银辉。蒙府主君正房隔间水汽氤氲,主君手拿帕子正帮他的夫人仔细擦拭身体。   解墨卿仰头靠在桶沿上,闭着眼,舒服地直哼哼。他的一只胳膊伸出木桶,蒙峻正细心帮他打上皂角,轻轻揉擦。没想到,蒙峻居然也会照顾人。只是不知道,这种事他曾经对另一个自己做过几次。一想到那个自己,解墨卿暗暗为他惋惜,真是对不住,这本该是由你享受的关照。   他睁开眼看蒙峻低头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生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念头——为了公平,他一定要搞清楚真相,还另一个解墨卿公道。   “墨卿。”蒙峻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掺杂着复杂的情绪,这也是蒙峻第一次看到解墨卿认真的样子。蒙峻忽然笑了,柔声道:“太医说孩子就在这一两天出世,我想了几个名字,你来定吧。”   解墨卿微微张了张嘴,到底有没有出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煊、煜。”   蒙峻说出几个拟定的婴儿名字,显然解墨卿没有听进去。   “若是女儿,姣、娆如何?”   解墨卿:“……”   “若是没有你满意的,你自己定罢。”   解墨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而且孩子居然还是由自己来生。   又是洗澡又是拟名字,一番折腾下来天也蒙蒙亮了。   解墨卿累极而睡,到了午饭时刻人醒是醒了却没有食欲,喝了一碗酸梅汤干脆又睡过去。再醒过来月亮又升上中天。   “什么时候了?”   蒙峻给他端来漱口水,“快定更了,你可真能睡。是不是饿了,天晚了不能吃太多,一直给你温着粥。”   解墨卿掀开夹纱被。   他身上穿着素色罗衣薄而柔软,衣襟被便便大腹高高顶起。此时他行动已经很不便,平时出门都是才官发财二人左右伺候,晚上在房里有事则是蒙峻忙前跑后。蒙峻看他要下地,上前去扶他,只见他眉头一皱。   “怎么了?”   “肚子很怪。说痛不痛,一下一下的好难受。”   “别怕,我叫太医。”蒙峻柔声安慰。   太医赶到时,解墨卿自晚上那个奇怪的感觉已经急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叶子明天晚上要出发去洛阳,要走3天。明天晚上会自动更一章,接下来就等某家回来再更啦!   ☆、蒸包子   免费晚餐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夫人这是要生了。”   老太医收回探脉的手,转头笑吟吟的道:“各自去准备。”   什、什么,要生?   余光扫过一室忙碌开来的人影,解墨卿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肚子是有奇怪的感觉没错,但这不能说明就是要生了啊!要知道他还没做好生孩子的心理准备呢,要我怎么生啊?   他也是醉了。   这操蛋的人生啊,将由伟大而神圣的生子使命拉开崭新的篇章。   从此,解墨卿就是一个有孩子的爸爸了!   他这边欲哭无泪,但整个蒙府开始紧张忙碌,处处充满喜悦。   “大哥,恭喜!”   “恭喜将军!”   “尼玛,成品还没出呢,恭喜个屁!”   解墨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吐槽。他很想冲下地把那些道喜的人暴打一顿,但也仅限于想想而已。现在他被扒光塞进被窝,老老实实等待生产。很快,他连吐槽的心思也没有了。不久前他被灌了一碗药,没多大功夫,持续多时的奇怪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名词——阵痛。   最初他还能强行忍耐,可是那种痛一下紧似一下,默念“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显然他嘴巴一张一翕引起了太医的误会。   “快去请将军,夫人有话要说。”   解墨卿很想笑,可惜他笑不出来。   其实蒙峻也很想进去看看情况,奈何被下人强行拉出来,此时太医一喊正中下怀。从才官手中接过帕子亲自为那人擦拭汗水,然后把头伸过去。   “想说什么?”   解墨卿眼睛瞪得溜圆。想说不要这个孩子行吗?想说放过我行吗?   阵痛是磨人的,痛苦折磨着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令人坐立不安。解墨卿从最初躺着的姿势换成坐姿,当然是靠在蒙峻怀里。夹纱被早已被汗水浸湿,此刻换成单薄的单子。蒙峻握住他一只手一直没有松开,仿佛这么做能给予他力量。他真想睡一觉,也许睡着了就觉不出痛,可是白天他睡得太多,此刻正精神着。   “求你,给我一点镇痛药。”   太医呵呵笑道:“夫人且忍一忍,生孩子总是会痛一些。”   要点镇痛药也不给,真是抠门!   嘶,真他么疼!   蒙峻见他痛的厉害,心仿佛也被什么拉扯,跟着他痛起来。   尽管他也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怀孕,但蒙峻从没想过让解墨卿这么痛苦。他本意是希望这个人和他琴瑟相和无忧无虑恩爱一生,显然一个新生命打破了他曾经希冀的二人世界。如果可以,他希望痛苦就此而止,尽管他很期待这个孩子。   “夫人如何了?”   太医抹把汗,“还需再等等。”   “什么?”解墨卿要哭了。   肚子的坠痛无休无止,那种痛仿佛是一把利刃把他从中劈作两瓣。耳闻鸡啼三响,天要亮了,原来已经过去一夜。可是肚子里的,居然还不肯出来。平时也没觉得里面的小家伙有多么爱他,现在这种不堪分离是什么情况?往常蒙峻隔着肚皮与那小家伙互动,他总有一种孩子其实希望早点出来的错觉,原来错觉就是错觉。   “蒙峻。”   解墨卿梗了一下脖子,一道水线顺势流下来。蒙峻轻柔为他拭去汗渍,低声道:“我在。”   “我不行了,放过我吧。”   再也不想这么痛了,我想睡觉。苦熬一夜,解墨卿再也坚持不住。   太医将切好的参片送入他口中,再次抓起他的腕子探脉。另一名太医检查身体,拭净再次溢出的血迹。   “蒙、蒙峻……我……求……求……你……”   “太医!”   蒙峻突然拔高的声音渐渐远去,解墨卿只觉浑身轻松,说不出的舒爽。   所有的痛都消失了,眼前瞬间明朗起来。这里没有蒙峻,一室古香,处处弥漫淡淡桃花香气。临窗案几上一只古朴插瓶,几支白牡丹骄阳下怒放。这里是——解家大宅,解墨卿的主屋。   一袭月白色单衫的男子面对白牡丹跪坐,呆呆对着花朵出神。   解墨卿知道他是谁,显然那不是自己。走到男子身后,想拍他一下,惊恐发现自己的手穿透男子肩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变成一缕孤魂。   身后响起推门声,解墨卿下意识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忽然想起根本没这个必要。不会有人看到自己。   进来的是解老爹,上前轻抚男子的头,脸上是每个做父亲都会有的慈爱。而转瞬原本温柔抚上发髻的手突然用力一抓,男子随着他的动作倾斜身子,仰面看向解老爹,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眸子毫无神采,犹如一潭死水。   人一旦被某种情绪所左右,大脑判断力一般会急剧下降。恼怒妒恨充斥大脑,解老爹的行为再不受大脑控制。疯狂的咆哮没有吸引男子注意力,解老爹顺手抄起一旁竹简抡了过去。   竹简散落一地,同时在地面晕开一朵一朵鲜艳花瓣,仿佛雪后红梅。   解墨卿摸了摸自己额头,终于知道额角那道疤是怎么来的了。记得蒙峻问过他多次,他以自己忘了为由含糊过去,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   至于解老爹和另一个解墨卿说了些什么则无从知道,他根本听不到。那个时候,就像是两个时空发生的事情由于某种原因突然重叠。虽然他可以清楚看到当时发生的事情,却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最后的画面是解老爹惊慌失措地托起儿子的头,对着门外大喊大叫。   “解家非你容身之处。”李氏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   眼前一黑,解墨卿第一感觉有人在按他人中;第二感觉,特么怎么还是痛啊!   扭曲交错的时空恢复了平静,解墨卿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同时,折磨他几欲发狂的阵痛再次席卷全身。   蒙峻用力按他人中,见他缓缓醒转,低头便是一吻。   “醒过来就好。”   “我……”   “别说话,节省些力气。你刚才气竭厥过去了。”   一想到那个自己,解墨卿就有些心酸,抱住蒙峻的胳膊眼睛湿润了。蒙峻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料想他是痛极,轻拍他安慰,“再忍一忍,等孩儿出来就好了。”   “不行……我不行……”解墨卿无力摇头,虚弱得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蒙峻气急,大声道:“解墨卿你给我听着,我要你和孩儿两个安好。不但安好,我还要是个男孩。若是生不出男孩,你就等着肚子年年不落空吧。”   “你——”解墨卿眼睛一瞪。都什么时候了,自己都痛成那样了,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混账话,简直岂有此理!   混账现在知道他的话震慑到了某人,眉毛一挑,颇为挑衅地看向他。就像是在说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果然这个眼神刺激到某人目前脆弱的神经,解墨卿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年年肚子不落空,你想整死我门都没有!   我是谁?   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你看这小兔崽子出来后,我会不会如你所愿?   不但不会如你所愿,我还要再次策划逃跑大计!   被一万头草泥马碾过的身体再次充满活力,解墨卿知道那是源于精神的力量。   武力值是比不过你,我在精神上一定要战胜你。   想我年年给你生崽,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重拾信心,散去的力量慢慢归拢向腹部集中。解墨卿的两腮鼓了鼓,为新一轮的痛楚到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很清楚这种痛会一直持续到小家伙出生。伴着一口气缓缓吐出,解墨卿再一次攥紧拳头。   “嗯……”他鼻音很重地哼哼着。   “夫人大喜,看到孩子的头了。”   解墨卿有种快见到曙光的感觉。   蒙峻冲他点了点头,“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快出来了。”   解墨卿连眼皮都懒得抬。最可恨的就是你,没有你老子也不会有今天。   李氏卧房外打听里面情况,才官着急端热水根本顾不上和她说话。蒙溪微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大哥和两位太医在,必保大嫂父子平安。”   李氏闭了闭眼,一行热泪悄然淌下来。   “夫人用力!”   “嗯——!”   “蒙峻你混账!”   “混账在!”   “你——真是混账!”   “是!”蒙峻用头噌噌解墨卿的脸。   生孩子这种紧张严肃的关头,行医一辈子的老太医险些被二人逗破功。这都什么时候了!孩子只露一个头身子不出来,这二位居然有闲心在这个当头逗嘴上功夫。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默契地翻了一个克制的白眼。   “蒙——峻——!”   真难得,解墨卿还有力气找蒙峻的麻烦。   “等小混账出来,你替我先打他三十大板!哎呦可痛死我了!”   原来是要对付小混账。   不知是不是怕了这位逗比父亲,只听老太医大喊:“夫人,再用力!”   “哇……”   一阵高亢婴啼,仿如天籁。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   蓝田蒙氏第N代成品顺利生产,整个蒙府喜气洋洋。   解墨卿很想知道会是个什么品种,等老太医洗好了抱来给他看,小婴儿两条小腿中间那个诱人的小东西很不争气地尿了太医一手。他放心了,至少一时半会蒙峻不会惦记他的肚子了。   谢天谢地,再也不想那么疼了。   新晋奶爸蒙大将军最近有的忙了。   床上有个嗷嗷待哺的夫人,摇篮里有个出生不过几日的小婴孩,蒙峻两头忙得不见天。尽管府上找了乳母,不过两个无良父亲对于没事戳小婴儿红扑扑的嫩脸蛋乐此不疲,乳母胆战心惊在一旁伺候。   解墨卿的身体亏的有点狠,好在蒙峻在他身上从来不吝啬,有什么好的都给他拿来。一天数顿大补着,没出月解墨卿脸色好起来,除了还是软软的浑身无力,身体倒是无大碍了。   这段时间一边调理身体一边自我反思,真心觉得对不住栾公子。虽然负面情绪会使胎儿受影响,但显然那天他并没有特别生气。吃多了倒是真的,但他绝不会承认孩子是被他撑出来的。   可怜的丞相公子就这么给一只吃货背了黑锅。   也有想着就高兴的事,这几天接贺礼接到手软。其实是他收,蒙峻手软。论珍贵当属皇帝姐夫的,朝中大臣自是不需说了。还有一份意想不到的,是田阔托人捎过来贺蒙将军弄璋之喜的。接到礼物解墨卿不乐意了,凭什么他蒙峻只负责把人压了撒种子,先自己爽了再白白收获果实,最后所有人还都要贺他?要知道劳动人民当初可是历经生死磨难,才生产出那么一坨小玩意。   摔!   太不公平了!   这个问题纠结了一整天,晚上蒙峻回来察觉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解墨卿偏过头看他,蒙峻下意识整整衣服。   “蒙峻——,”解墨卿迟疑着,带着几分小心道:“我们换换吧?”   “什么?”蒙峻没听明白。   “我是说,让我在上面试试。”   蒙峻一怔,继而脸色一变,扯过解墨卿就窜上床。   真是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   不安于室蒙峻尚且能容忍,可是居然要反攻,这还了得?!   解墨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很想告诉蒙峻他只是在试探,他对于在上面辛苦劳作其实没有兴趣,自己甘于在下面享受并乐在其中。呸呸呸,解墨卿不停腹诽,为了菊花居然能想出这种违背原则的理由。   但显然蒙大将军不给他申辩的机会,说与不说,蒙峻都将付诸行动。   极限挑战运动在解墨卿菊花失守后落下帷幕。   “解墨卿,绯叶说得没错,你真是记吃不记打的二货!”   翌日,蒙峻心满意足继续收礼,解墨卿在歇了半日老腰后命才官取来自己的笔记本。打开文档,记录下来上面那一行自我评定。   皇帝微服到府上那天,解墨卿终于得到蒙峻首肯迈出房门。他在屋里快憋疯了,闷得连上网都找不到解闷的游戏了。见到皇帝比见到亲爹还亲,拉着人家袖子命人去取麻将,姜升冷汗一颗一颗顺着鬓角往下淌。其实皇帝也无聊透顶,见他如此热情正中下怀,顿时龙颜大悦。   “快摆上!”   多日不曾搓麻解墨卿大展神威一人吃三家,最后仍是蒙峻负责收战利品,好在很多都是记账不用再收到手软。   快乐的吃货回来了,解墨卿饱足口腹之欲以外,除了和皇帝撺掇蒙氏兄弟打麻将,剩下时间多半玩自己的儿子。千辛万苦生下这么一个小东西,不陪大爷乐一乐怎么成?小奶娃被摆出各种创意造型后惹来蒙峻一阵白眼,解墨卿不屑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艺术?”   “长公主的寿礼你不是见识到了何为艺术吗?现在我需要你儿子给我补充灵感。”   蒙峻当场石化,眼睁睁看着解墨卿继续“欺负”他的心肝。   “蒙小将军,再不合作当心我凑你的小屁屁。”   小奶娃委屈撇嘴。   无良父亲仍不罢手,“对了就是这样,哎呀……”哗哗一阵水响。   解墨卿一阵手忙脚乱,蒙峻借机把儿子从他魔爪下解救出来。   折腾儿子遭报应,解墨卿总算老实三天。他要重新观察小婴儿进食和排泄的规律,为自己下一次补充灵感寻找安全操作时间。他可不想进行一半的时候再被尿一脸。   据蒙府下人回忆,夫人那天被小将军尿一脸后,虽然没有发怒,但整个晚上脸都是黑的。就寝前更是用光了整整一瓶桃花露洗脸。   “墨卿,花露虽是你亲自蒸制,不过眼下你早已忘了方法。”   “你什么意思?”   蒙峻无奈一笑,“我只有当初你送的几瓶,若是用光了,可是无法帮你洗脸。”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我报复你儿子嘛!解墨卿总算听出弦外之音。   孩子虽然是自己生的,解墨卿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小家伙哪里像自己。果然男人与男人制造的成品不能和男人与女人正常生产品种相提并论……   嗯?   一股酥麻横贯身体。   往下一看,我勒个去!   天气热,解墨卿赶走乳母,解了小衣好乘凉。不知何时,身边小婴儿醒了过来,在找不到熟悉的吃奶的地方后一口吮上了他胸前那枚樱桃果。在愣了零点零一秒后,解墨卿慌乱穿上衣服喊乳母,那声音凄厉得像是即将被爆菊花的小嫩瓜。   蒙峻闻讯赶来再三询问,解墨卿脸上红的要滴血,扭扭妮妮不肯说出真相。   都说人要用全力就要使出吃奶的力气,解墨卿今天体会到了何为吃奶的劲儿。被自己儿子吃豆腐的樱桃果又红又肿,看着很有令人采撷的欲望。他怎么可能给蒙峻这个机会。晚上蒙峻兴致来,解墨卿说什么不肯解衣服。虽然大多数他是被直接扒光干的,显然自从蒙小将军出生后,他作为有功之臣蒙峻待他礼遇多了一些,直奔主题也仅仅是被他萌生反攻念头激怒那一次。   虽然解墨卿在OOXX这事上从来不配合,但一般情况下只要他展示一下武力值都能吃到,但是今天情况似乎又和往日不同。平时解墨卿的反抗基本表现在夸张大嚷大叫,然后在你行动时借机掐你一把啊,或者企图改变姿势让你吃不爽。像今天这种连衣服都不叫脱还是第一次。对待功臣要给予一定优待,自是不能似以往那般上来直接扒的。   这可怎么办?   蒙峻难住了。   “墨卿。”   “不行!”   低低的呼唤在耳畔响起,蒙峻尽可能温柔地唤醒他原始的、藏于内心深处的热情。一个个吻顺着额头、脸颊、耳后直奔锁骨。他想知道,衣衫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若是在平时,如此攻势下解墨卿早就弃甲投降,今天这人非要咬牙严守阵地。试了几次不成,蒙峻板起脸。温度瞬间下降,一张俊脸冰晶凝结。   “说,瞒了我什么?”   “没事。”   “胡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没事了。你不睡我可睡了,好困。”   蒙峻眼中闪烁奇异光芒。   ……   半梦半醒间,解墨卿是被一阵晃动摇醒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也觉察到了某种异样,自己的那个部位,正被一个东西快速进出着又涨又痛。   “我去!”瞬间他就醒了。   蒙峻目光冰冷,   “谁干的?”   “干什么了?”解墨卿迷瞪间反应不过来。   蒙峻照着他胸前一处拧了一把,解墨卿嘶地吸了一口气。   “说,谁干的?”   解墨卿:“……”   短暂的沉默后,解墨卿很想笑,大声的笑。堂堂蒙将军的府邸,除了他钻过一次狗洞,那还得说是蓝田乡下的宅子,谁有胆子摸进将军府?北阙甲第乃当今朝中大员恩赐府址,就算寻常百姓出门路过这里也是绕着走,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蒙峻头上动土,跑他家里来图谋不轨?   被咬住那颗多灾多难的樱桃果,解墨卿忍不住大叫,奋力去推蒙峻坚硬的胸膛,企图逃脱他的掌控。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行为无疑更加刺激了蒙峻施虐的心理。   “不说是吗?”再次用力,解墨卿嗓音尖着变了调。   “放开我,混蛋!”   “他只碰你这里吗?还是还有什么地方我没发现?”   解墨卿挣扎起来,“你胡说什么?”   恶略的侵犯断断续续无休无止,解墨卿精疲力竭只好求饶却平复不了对方施虐的心。   尼玛,操蛋的人生还要不要继续?   第一次,解墨卿正式考虑自杀反穿越的可能性。   可是思考的权力也被剥夺,蒙峻改变策略照着一个点猛攻,解墨卿瞬间崩溃,怕什么可恶的蒙峻偏就来什么。再不招认只怕活不到明天早晨,苦熬半夜解墨卿无奈妥协。   “我……说……我说……该死的……啊……停啊……”   蒙峻狠狠撞了一下。   “蒙——骁——!!!”   “骁儿?”   蒙峻动作突然停住。   多么可笑的答案,蒙大将军吃了半宿醋,居然吃的是自己亲生儿子的。   ——还是个连爬都不会的奶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长谈   老天爷和蒙峻开了一个大玩笑。   恶略审妻得到的答案,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还不会爬的儿子,蒙大将军有点挂不住。   “……滚出去!”   翌日解墨卿破口大骂,蒙峻狼狈逃出卧房,身后追过去各种“暗器”。常胜将军落荒而逃这条消息传出去,必将又成长安茶余饭后的爆炸新闻。   大的跑了没关系小的还在。解墨卿一脸不怀好意,对着儿子嘿嘿“冷笑”。乳母怕的要命,“夫人,您要干什么?孩子还小经不起吓。求您了,夫人!”乳母两腿发软,抖如筛糠。   “无妨无妨!”   恶魔爪子伸向小奶娃嫩嫩的肥脸蛋,在脸颊一捏,可怜蒙小将军瞬间由超萌小帅哥变脸憨豆了。奶娃很委屈,撇着小嘴要哭,解墨卿及时恐吓,“不许哭!让我看见你哭今天别想有饭吃!”   乳母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孩子太小,脸憋红了解墨卿也不忍心。如果不是这个孩子脸上贴着我是蒙峻儿子的标签,他还是很喜欢这小东西的。虽然他现在也不讨厌,但更多的是将他看做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玩具。且这个玩具任他捏任他揉,还不会告状,简直就是报复蒙峻最理想的武器。   都这个时候了,解墨卿依然没有找到做父亲的感觉。仿佛,身为人父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显然,他没有蒙峻更能适应做父亲的角色。果然是个不靠谱的老爸。   尽管如此,生活中多出这么个小东西还是能带来很多快乐。曾有一段时间,蒙峻对他百般体贴,小家伙又机灵可爱,解墨卿忽然就觉得其实这样下去也好。这个想法产生后,他连最执着的反穿越大计都搁置一旁了。直到那一天,一切和谐景象都被蒙峻一碗醋吃得干干净净,再次激起他高昂斗志。   不能再这么下去!   一定会有办法!   解墨卿,你要加油!   人一旦有了奋斗目标,生活也就不再枯燥无聊。其实他的生活还是很欢乐的,如果那位成烈大人不来找他打麻将,他就玩自己的儿子,如果不玩儿子他就玩电脑。总之闲不住,也不打算让自己太闲。   除了玩,老先生还抓紧时间研究他喜爱的传统工艺。曾有一段时间,各地布料商在长安的分号纷纷派人给蒙夫人送来各种布料样品。   对此蒙峻很不理解,尽管他希望解墨卿是快乐的,但不代表他乐见自己的府邸变成小型集市。   一日长公主派人请蒙夫人再设计一款衣服花纹。蒙峻为避免解墨卿太过无聊替他应下这档差事,其实真实想法一来是不想自己儿子再被父亲“虐待”,二来如此将军府终于可以迎来几日清净。解墨卿自然没有异议,不过亲自染布时间上是来不及了,解墨卿命人买来成品布料。这次依然是手绘,灵感来源于某省博物馆出土丝织品的纹样。   “大嫂,这是什么花纹?”   蒙溪是来看望小侄子的,正赶上解墨卿咬笔头做设计,不由驻足观看。   “火焰。”   “火焰?”   蒙溪对衣饰没有太多研究,却对他笔下的火焰纹发生兴趣。乍一眼看过去,一团团赤焰在笔下灵动生辉,仿佛真有一团火焰在眼前熊熊燃烧……   时值盛夏,天气越发的热。   解墨卿一袭白绫衫子腰系葱绿丝绦,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也有对这身搭配持有异议的,发财小声嘟囔,“远远看着总觉的像块豆腐上横了一截青葱。”   才官拿眼一横,“你懂什么,配色是有艺术讲究的!”不得不说,解墨卿对身边人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才官跟着他也受了不少艺术熏陶。   “呵,学无三分长进倒先教训起人来了。少废话,快给我调颜料!”解墨卿又气又好笑。   “哇!哇!哇!”小奶娃嚎啕大哭。   解墨卿叹气,叫乳母抱儿子过来是进行早期教育的,这是他从网上查到的育儿知识。谁知奶娃肚子一饿不顾一切,人生未开始,先学他老爸吃玩便是大事的人生哲理。   “抱走吧,真受不了。”   “受不了谁?”不知何时,蒙峻悄然站在身后。   “我受不了谁谁心里明白。这是给公主赶工的衣料,没有紧要事不要烦我。”   呵,火气不小!蒙峻把带来的东西给他递过去,弯腰开始欣赏夫人最新杰作。   盯着那碗冰镇酸梅汤足足三秒钟,解墨卿一口喝干。   不喝白不喝。   蒙峻闷头笑笑,用拳头挡住自己的嘴。   “墨卿,你所绘制的花纹新颖绚丽却不失古朴大气,若是你亲自染之,在染色之时兑以花露浸染,这种布料做出的衣服你觉得如何?”   解墨卿眼前一亮。手工织布,纯天然草木染,淡淡的自然蒸馏花香,这样一件衣服穿出来……那种美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简直不敢想象。但是,蒙峻这个武夫怎么知道?继而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么?”蒙峻玩味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看清他眼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   解墨卿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种话,但他马上就想到了答案。那不是自己,只能说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那个孤独忧郁的年轻人。想到这里,无奈苦笑,“我不知道。”   “无妨。”蒙峻揉起他的头发来,喃喃道:“我一定会治好你,让你想起一切。”   搁在以往蒙峻说这句话解墨卿会理解为今晚在劫难逃,但是今天听到那声低喃里掺杂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心里突然没有了那种邪恶的念头。原来,他一直当做是我重病难愈,根本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他心中的挚爱。   思及此,解墨卿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已经不能用“其实我是怕蒙峻伤心云云”这样苍白可笑的理由说服自己迟迟不告诉蒙峻真相的原因。   事实面前,各种辩解都显得太无力。   人一旦面对内心的丑陋总是会给自己寻来各种理由辩护。比如解墨卿想逃走时,总是以蒙峻强抢良家妇男、不尊重他身为男人的尊严等等等等。而他无法逃走要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时,则拼命寻来蒙峻短暂的温柔、对他关怀备至等等堂皇的理由来安抚自己。并在无数夜晚蒙峻思念记忆中的解墨卿时,自我安慰“虽然蒙峻很可恶但他对解墨卿是真心的,如果我真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   至于蒙峻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的。过去的蒙峻整天寒着一张俊脸,现在虽然也冷冷的,但至少刮不下一盘冰渣子了。试想谁能彻底改变他,除了解墨卿又是谁?尽管他每天面对的是同一个身体,另一个灵魂。   难得晚上他们决定静下心来促膝长谈。这个提议是解墨卿提出的,蒙峻当然不会反对。以往的晚上两个人多以运动再运动来完成简单而热情的夜生活,如今这种月下小酌算起来还是第一次。   “又憋了什么坏主意?”月光照在含笑的男人的脸上,暖暖的。解墨卿承认他还是很喜欢他卸下冷冰冰的面具的样子,看着至少还有活人的温度。面对这样一个男人,解墨卿暂时收起吐槽的心思。坏主意还真没有,不过严肃的问题是有滴!   “蒙峻,假如,我是说假如……”   蒙峻一瞬不瞬看他。   “假如你哪天发现,你面前的人其实不是你记忆中的人,你……”   “不会!”蒙峻没等他说完霸道打断。   “你虽是病的厉害却非不能医治,蒙峻愿寻天下名医为你看病。若无药可医,我便守着如今的你,此生不负。”   解墨卿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不知是喜是悲,蒙峻这个大傻瓜!半晌才想起来问他:“为什么啊?”   “世间只有一个解墨卿。”   “……”   “喝酒吧。”   解墨卿后悔把人拉出来聊天。被堵在喉咙的话题还是改天再继续吧。   “得墨卿爱重,蒙峻不枉此生。”   听了这句话解墨卿表示牙倒了。蒙将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酸啊?!   “那年平淮南衡山叛乱,除却杀父之仇,心里装的只剩你。”   “……”   “每逢大战,不计胜负,只想活着回来见你。”   “……”   “大姐薨逝,只有你懂如何安慰我。”   “……”   “明明你我暗生情愫,缘何一病醒来再不识我?”   “我?”解墨卿终于有了反应。可是问题也来了,该怎么解释?他原本计划就是要说出真相的,可眼下这位的状态,堪忧啊!   “到底发生何事,你可否告诉我?蒙峻不才,却愿为你做这个主!”   终于说到点上。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袋里是一只又一只奔跑而过的草泥马,对面蒙峻也应景,每跑过一只草泥马,他就饮尽一碗酒。用不了多久,估计这哥们就该醉了。蒙峻就是这点好,酒品极佳,宿醉后从不胡言乱语撒酒疯。   解墨卿只能对月嗟叹,今晚大好的月色算是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   解墨卿难得过上一段安宁日子。   换来这种生活的原因是最近似乎宸国有什么大事发生,蒙峻虽然未被委以重任,但每日却开始奉召上朝。解墨卿对什么家国天下是没有兴趣的,他的世界里,除了孜孜追求的传统工艺,剩下只有三件事:儿子、儿子他爹还有目前肚子里的小的。   蒙峻终于实现了让解墨卿年年肚子不落空的长远大计,解墨卿恨得想骂娘。现在已经是转过年的春天了,他的儿子蒙骁都已经快一周岁了。发现肚子里又多一个小的还是上元节那天的事,他在一众道贺的亲朋众目睽睽之下将刚吞下的美味佳肴吐了蒙峻一身,惊呆了一屋子宾客。   当太医证实了是喜脉,解墨卿欲哭无泪。   自作孽不可活,至理名言。   关于这个孩子,解墨卿一想到他到来的原因就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闲极无聊时,他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网络上各种力挺同志,对于同志OOXX充满各种美好幻想,尼玛为什么亲自体验这么多次我就没感觉到呢?难道是我心理有问题?被蒙峻压得次数太多,他从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已经享受到了。   摔!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了寻求真相,他当即决定下载一段G片。   那天,他赶走才官发财,又命乳母抱走蒙骁,亲自关起大门,拉下重重帐幔,一个人躲在里面看片。许是看得太投入,屋里何时进来人居然毫无所查。   不得不说,屏幕里那个小受腰线真是美好,随着主宰他的人一挺一挺的,光是看着就已经让某人荡漾不已。   第一次看这种片子原本忐忑的心理逐渐被真实的画面所左右,当身下某处渐渐抬头时,手不由自主要握上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初时还没意识到,当濒临极限沙哑着嗓子低吼出来时,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了来,“感觉好吗,我也想试试。”   解墨卿一愣,回头正对上蒙峻火辣辣的眸子,当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想逃,可惜他哪有蒙峻的速度快。蒙峻把人牢牢固定在床上,少有的调笑道:“从来不知你这个宝贝盒子还有这等妙处,往后不妨多给我看看。”   “这、这只是意外!”   “意外得好!”大声道:“我们也如他们那般吧!”   其实是屏幕里的姿势太诱人。   “啊,不不……”   年关将至,蒙峻各种繁事缠身,近来二人OOXX的次数相应也减少许多。今天被刺激到一发不可收拾,自然下定决心大吃特吃。这一吃就是多半日,把平时落下的全部补了回来,且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如坠云端不知身在何处。至于吃出一个小的来,他并没有料到。   果然,XO的质量和XO的次数还是有一定关系的。   蒙峻一语成谶,解墨卿不干了。我已经让你儿子出生了,你就应该放过我,居然又让我肚子大了,岂有此理!面对解墨卿愤愤的样子,蒙峻再也保持不了大将军威严一面,房内好话赔尽,哄他好好安胎。   “你别碰我,我肚里有小的呢!”何时他也学会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人了?想想解墨卿就觉得无比惭愧。   “好说好说!”   “今晚心情不好,不宜房事。”   蒙峻:“……”   “别用吃了一只死苍蝇那种恶心的目光看我,我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   蒙峻头顶同时冒出三条黑线。   “今天我要出门赏雪。”   “天寒地冻,雪后路滑,改天再出去。”   “嗯?”解墨卿眉毛一挑。   蒙峻默默给他披上雪貂披风。   今年是解墨卿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   第一年到这里,他养好了这个世界的身体,出门赶考先进匪穴后入狼窝成了蒙夫人。   第二年在这里,他以男人之身诞下了宸国上将军蒙峻的子嗣。   第三年在这里,他居然又被做大了肚子……   眼下解墨卿不想吐槽命运,只想吐槽自己!   我特么倒了什么霉,穿越被人压就算了,还要担负给人家生孩子的使命。生孩子也忍了,居然还不是生一个就歇工。尼玛,你真把我当成生育机器了!   回头看看曾经一度认为命运给自己开金手指的笔记本电脑,再联想到肚子里的小东西,真想找个东西砸了它。罪恶的念头最终被理智取代,近来成烈来的少,闲暇娱乐还指着它勉为其难留下吧。   今年倒春寒,龙抬头那天长安普降大雪,鹅毛雪片子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怪异天象,似乎预示今年会发生什么大事情。好在这次没有喜欢传八卦的人把这件事和蒙夫人怀胎联系起来。   果不其然,三月三上巳,嘉峪关一道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到长安——茹茹国大举进犯西部边境。   有敌来犯自是迎敌痛击,那么这次皇帝会派谁去呢?蒙峻本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个人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皇帝会让他掌兵吗?全长安都在热议这件事,唯独将军夫人丝毫不受影响保持了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用解墨卿的话说,这叫个性!   “三日前栾涛自告奋勇请战出兵,至今蒙将军反倒没了动静。”   “栾公子请战的目的,你还不明白么?”   东市最大的茶楼,几位大人下朝凑在一处聊起天来。打仗不是他们文官该做的事,但是一场战事的胜负关乎他们的生计。他们也感到奇怪,以往但凡有任何战事从未漏过蒙峻,这次又如何耐得住性子至今不表态。   难道,是因为夫人有孕不忍分离吗?   “非也,非也,此事绝没那么简单。”   “御史大人的意思是——?”   周御史眼睛一瞪,“我什么也没说。”   真是狡猾!几位大人同时在心中骂道。   蒙峻在茶楼对面的酒肆里喝酒,刚好与对面窗前那几位对上眼,几个老家伙一见是蒙峻俱是一惊,忙抱拳拱了拱手。蒙峻略略点头,抱拳还礼。转瞬,他对面几个碍眼的老家伙就不见了。   跑得居然比兔子还快!蒙峻也奇怪了,年纪一把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过得几日,此次西路大军领兵将领最终敲定,由栾涛领兵五万出嘉峪关。   宣室内,皇帝合上奏折,幽幽道:“不怨朕?”   “皇上做的决定自有道理,臣岂敢质疑。”   “栾丞相三朝元老,当年追随睿皇帝南征北战,后辅佐先皇,如今又为本朝呕心沥血。”   “臣明白了。”   皇帝忽然怪异一笑,“你不明白。”继而起身,“你道朕无事去你府上找你夫人打马吊脑袋打糊涂了么?朕告诉你,朕明白着呢!”   “想明白了,朕就复你上将军之职。想不明白,就回蓝田继续打猎捕鱼去吧!蒙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朕已经告知皇姐,今年免了蒙夫人劳碌筹备寿礼。”   “臣遵旨!”   蒙峻已经告退,皇帝对着案上画像悠悠叹气。   画像中女子头戴步摇冠面若桃花,身着蚕服跪坐桑下姿态万芳。双眸如水,即使人在画中,那双美目依然明动流辉。非是画师妙笔神来,实在是那女子太过美好。   皇帝的手轻轻拂过女子的脸,仿佛轻抚的仍是记忆中那个妙人。   “姝子,朕能做得尽已做到。朕不忍你我之骨肉假托他人,亦不忍蒙氏就此衰落。”   同时,解墨卿终于对宸国与茹茹开战有了一点反应。   “什么,让那个草包去打仗了?”   才官抹了抹汗,“听说周御史的公子做押粮官。”   周御史公子,解墨卿马上想起那个白衣翩翩的年轻人。   有周岚跟着恐怕栾涛捅不出多大篓子,不过借这位谋得军功封侯只怕是没指望了。解墨卿就算历史学的不是特别好,也深知古时按功封赏。汉高祖曾歃血为盟,非刘氏不封王,非军功不封侯。   可见军功在古时多么重要。   此时大军出征已有月余,解墨卿就算想吐槽皇帝昏庸已是不及。   “蒙峻,你的皇帝姐夫脑袋被门夹了吗?难道,他有意出兵只是为了打一场败仗?”   “墨卿,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姐夫想打败仗怎么的?”   一语似醍醐,蒙峻眼前瞬间闪过什么。皇帝那天有意点他,莫非——   全明白了!   蒙峻连夜入宫请战,率二路人马增兵嘉峪关。这条消息刚刚传出来,嘉峪关栾涛战败的消息同时传回长安。   满朝鸦雀无声,蒙峻官复原职板上钉钉。   临行那天晴朗风止,天气格外好。   蒙峻重披战袍,未央宫殿前丹墀下,饮下天子亲自递来壮行酒。   “愿蒙将军不负朕之所托,扬威西域,振我宸国国威!”   “臣绝不辜负吾皇信重!”   皇帝一扬手,去吧!   蒙峻翻身上马。   西门外,蒙溪带解墨卿前来送行。   解墨卿没见过这等阵势,但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旌旗下一员大将缓缓出现在视线里,皂袍银甲,行至面前这才勒住马。   二人默默注视,良久,蒙峻轻声道:“多保重!”   解墨卿很想笑,觉得这句话应该自己来说才是,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贤惠,可惜现在倒了过来。   蒙峻冲蒙溪一点头,解墨卿就觉他的眼神怪怪的,果然——   蒙溪语声笃定,“放心,我会照看好大嫂。”   尼玛,就知道怎么可能是照顾那么简单,看着我才是重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报仇   不能怪解墨卿骂栾涛是个草包!   想当年他老子跟随睿皇帝南征北战何等威风,奈何生的儿子是个四肢既不发达,头脑也不灵光的蠢材。   赵括还知纸上谈兵,到他这里连纸上都省了。   大军初到,不等嘉峪关守军介绍军情,点齐五千人马出城。都尉苦苦相求怎拦得住栾公子,周岚叹息一声命都尉随时准备接应,这才跟上栾涛。   “只知助长敌人锐气灭自己威风的东西!”   周岚皱了皱眉。   眼前黄沙万里,虽不见敌踪,却处处充满危险。比如,没有当地向导,会不会迷路;比如,大军深入有可能会找不到水;再比如,哪里有流沙。真正遇到敌人,哪里会被伏击,哪里可以安全脱困?   周岚对于西域的了解大多来自于某前朝一个出使西域的郎官。他当年奉命出使西域,中途被匈奴截获扣押十年。脱困后先后辗转去了康居、大宛、乌孙等国,并将西行的各国见闻以文字形式流传下来。   今天栾涛贪功冒进,他希望自己的所学能在关键时刻保证大军全身而退。   以疲打逸本就犯了兵家大忌,再不熟悉地形贸然出兵寻找战机,栾涛若是不败简直就是第二个霍嫖姚。   可惜他不是。   霍嫖姚当年出兵以奇致胜,讲究速度、突然性、不拘泥于战术约束的打法两战河西,取得决定性胜利。显然栾涛脑袋里装的不是这些,己方准备精良,灭掉区区西域一隅岂在话下。大军一路西行,简直和旅游观光有的一拼。   当遇到敌人时,被对方可怕的冲锋冲散了队形,栾涛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对方也是一员年轻将领,肤色略黑,一身皮甲,手中倒提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   栾涛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俘虏,但这一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周岚带人且战且退,对方保持一定队形,有选择性进攻。   如此追追打打战了半日,傍晚时分,对方停止追击。   天将擦黑,只见茹茹大军黑压压如潮水涌来。   此时周岚已经和都尉两路人马汇合,见敌人来袭亦感不妙。在沙漠里,己方始终不占任何地利之势。吩咐好弓箭手,却发现茹茹大军突然停下来。   “怎么回事?”   都尉摇头,“不晓得。茹茹人剽悍,从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属下亦是初次见到这种事。”   周岚纳闷。前人在留下的关于西域各族的说明里,没有过多关于茹茹人的介绍。   弓箭手拉弓瞄着前方,就在准备放箭的时候,阵前传来一阵惊天嚎叫。   茹茹大军往两侧分流,给中间空出一条路来。一马缓缓前行,马上将领身前横着一人,从穿着分辩竟然是栾涛。将领大声说了几句,然后便将栾涛抛向两军阵前。可怜栾公子在昏黄天际划过一条美丽抛物线,然后就重重落在黄沙中半天爬不起来。   同一时刻,茹茹大军缓缓撤退。   “刚才敌军主将说了什么?”   周岚很好奇,敌人到底说了什么,居然放回栾涛撤了兵。都尉神情复杂,“他说在他眼里,只有大将军蒙峻可堪一战,这个草包他不要,还给我们带回去,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蒙峻一到嘉峪关,就听都尉禀告了这件事,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护送栾将军回长安。”   蒙峻简单下达了第一条命令。   接下来蒙峻投身轰轰烈烈反侵略大战中去,偶尔收到家中书信,蒙溪称大嫂一切安好,目前没有任何不安于室之举,也没有搞任何破坏性小动作,更没有任何逃跑迹象。   细心的将领发现,蒙峻只有在看家书时,脸上才会露出一些不太冷的表情。   “……今天太医来看过,只说要大嫂照着将养就是。”   “……大嫂在你书房找到一本书,对书中所绘花纹发生了兴趣。”蒙峻想了想,他书房中的书书中绘有图案的,只有《天公造物》那一本,可那明明是讲冶炼的。   “……大嫂今天亲自染布料,险些掉进染缸,好险!”   全部文字来自自己的兄弟,那个家伙居然一个字也不吝惜写给他,简直岂有此理!   蒙大将军怨念了,具体表现是命令士兵比平日多操练一个时辰。自己身体力行,一人掀翻五六个兵士,又夺过校尉的弓射光箭囊里所有的箭。如此仍觉不解恨,抓过一名小兵比武,结果发现那小兵居然是田阔。   真是冤家路窄!   好在田阔是山贼出身有两下子,没有被蒙峻一下就掀翻,居然在他手里走过几招。蒙峻也没有借机报复,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面前这人算得上是情敌一只,但那仅仅是往事随风。   解墨卿远在长安哪里知道蒙峻的兵因为他的原因而陷入水生火热。没有那个家伙在眼前晃悠,他的胃口格外地好,如今比过去还能多吃一碗饭。但他绝不会再像那次毫无节制地吃,很担心再把孩子撑出来。   虽然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那种疼痛还是令人遍体生寒。   现在有肚子里的靠山,他的散步范围已不仅限于是将军府。想出门随意出,也没有人特意询问,蒙溪只是叫发财两个小心伺候着,八成是估摸着他反不出天去。   解墨卿腹诽,老子现在七个月的肚子,你想我带球跑,我跑得动吗?   东市繁华一如既往,虽然嘉峪关狼烟烽火,远在千里的长安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仿佛所有人都认定一个事实——只要蒙峻在,就不怕敌人打到京城。如果换做他人做蒙峻的妻子早就沾沾自喜以夫为荣,奈何解墨卿这只被绑来的二货受实在不知喜从何来。   东市溜达一圈也累了,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迎面走来老熟人一枚。   如果知道今天出门会碰到解墨卿,栾涛一定会老老实实留在家里,捧着祖传老黄历认真研究。可惜他出门不翻黄历,活该让他大白日撞鬼。   眼见丞相公子掉转身形要溜,解墨卿哪能轻易放过他,上次的账还没清算呢。也不用才官扶着了,乐嘻嘻一脸奸笑迎上栾公子,“呦,真是好巧啊!栾公子真是好兴致,不知长安东市和塞外风光相比如何啊?”   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栾涛带兵走了一趟嘉峪关首战被俘,虽然有周岚跟着损失不大,但终归颜面丢尽。返回长安皇帝并没有下旨问罪,他自己倒是有点自觉,未央宫丹墀下跪了三天。皇帝体恤栾丞相老来得子不易,没有深究放他回去反省。今天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出门散散心,谁知半路遇鬼,被解墨卿给缠上了。   搁在以往,二人相遇栾涛巴不得多碰上几次好逞口舌之快。但今时不同往日,那个大肚子正是自己避之不及的克星。   “栾公子,既然来了坐下说说话吧。”   解墨卿还热情上了,可惜栾涛哪敢应。上次二人碰上,他图一时痛快,结果面前这位被气得动了胎气还被皇上抓个正着。回家就被老爹抽了一顿荆条,今天和那天何其相似,只不过找麻烦的人对调了一下。他不可想再挨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蒙夫人好兴致不妨多走走,栾某还有要事不便相陪,这就告辞。”   “要事?可是令妹何时入主椒房吗?”   栾涛本已迈出的脚步瞬间顿住。   解墨卿一看他那反应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早就听说了,栾丞相想当国仗快想疯了,联合多位朝中大臣一齐上疏请求册立栾氏,奈何皇帝一直不接招。眼下因西部战事又起,册立一事才得以暂时消停。有时他也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和原配鹣鲽情深,丧妻之痛还没走出来,还要再受一群老土鳖左右,非要人家赶着续弦。   “我说栾公子,你们不觉太不体谅人了吗?”   “嗯?”栾涛没听懂。   “椒房伊人留香,其他人是走不进去的。”   栾涛若有所思。   解墨卿真心觉得自己太体贴了。他本意是要好好奚落这位丞相公子的,一看他早没了骄傲的公鸡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变成苦口婆心。   “令妹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要塞给一个最不该托付终身的人!”   栾涛的脸涨得通红。   “那个人有什么好?身后女人一大群,就算你的妹妹入主椒房,还不是落得夜夜空闺冷的下场。就算皇上顾及丞相多走几趟不致椒房过于冷清,可历来外戚势大不得不防。你此番跑了一趟嘉峪关无非给令妹入主椒房增加些分量,可惜你如今无功而返,令妹前路堪忧啊!”   这简直戳到栾涛痛处。   “许个寻常人家,男人死了还能改个嫁。一进宫门暗潮汹涌,后宫相争那椒房住得几日还说不定。一旦帝王驾崩,还不是孤苦终老。皇帝哪里好,活着后宫无数,再不节制,不知哪天一命呜呼。”   这话说得简直大逆不道,可话顺嘴就说了出来,解墨卿也不觉不妥,栾涛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自觉体贴到家了,解墨卿真是无比钦佩自己太有爱心了。   可是,当他说话时那凑到近前欠抽的笑脸是怎么回事,那忽高忽低的怪腔怪调又是怎么回事?   当后知后觉的栾涛想明白了后,当即跳脚,“解墨卿,你敢耍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斗地*主   解墨卿一直都是个不安分的主。今天揪着栾涛找茬,只可怜宸国皇帝无辜躺着中枪。   姜成烈长这么大,从没有听过什么驾崩啊、什么时候一命呜呼的话。这是宫里的忌语,自是无人敢说。可是外面世界就不一样了,一般情况下就算要说也是关起门来悄悄说,一旦被发现下场是很惨的。像解墨卿这样光天化日的顺嘴说,恐怕还是古今第一人。   仿佛捕捉到了扳倒蒙氏的机会,栾涛眯起眼睛,又昂起那只骄傲公鸡头,“蒙夫人,皇上驾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居然也敢说出来,不怕被治罪吗?”   解墨卿很吃惊,“什么什么?”   “嘿嘿嘿!”   解墨卿罕见慌了,“栾公子你说什么啊,风太大我听不清啊!”   “我说皇上驾崩……”哪里有风?但栾涛不由提高了声调。   “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究竟是何居心?”   “怎么我……不对……明明是你……皇上驾崩……”   在心里默默为栾涛点了一根蜡烛,解墨卿知道他已经自己往陷阱一步一步迈下去了。   他们闹出太大动静终于引来无数路人纷纷驻足,看向栾涛的眼神及其复杂。   栾涛一看坏了,大声分辩,“我是说皇上驾崩……”解墨卿及时拦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会被治罪的!”   “我是说,他……啊……”   解墨卿急的连连跺脚,每一脚都踩在栾涛脚面上,“栾公子失心疯了,大家快帮忙叫人来啊!”   东市一隅乱作一团,市监急匆匆带人赶过来。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一个大肚子男人和一个跳脚的锦衣公子哥。   打听清楚原委市监吓得面如土色,一面派人火速请中尉,一面派人悄悄给丞相送信。   中尉大堂,栾涛气急败坏。   另一间屋里,由于蒙夫人受到惊吓,中尉不敢怠慢,叫来大夫正给他检查,不时问一两句了解情况。眼下西边打仗,如果蒙峻的夫人出了意外,他能想象用不了多日自己就得横着出长安的下场。   中尉府大堂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一边是丞相大驾光临,一边是蒙大将军的弟弟、皇帝的小舅子闪亮到场。   堂上双方各执一词,栾涛声泪俱下大呼冤枉,并指控解墨卿大放厥词有谋逆之意。解墨卿一边揉肚子一边无辜道:“栾公子真是会说笑话,明明是你在说还那么大声当时在场的可是都听见了。哎呀那话太惊骇我可不敢说。”   证人依次被带上堂,不用中尉恐吓全部招了,他们都听到栾公子口出忌语。   扑通,栾涛掉进黄河再也洗不清了。   栾丞相气急大骂:“小畜生,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老夫今天饶你不得。来人,把他绑了,老夫要亲自带他去向皇上请罪!”   “父亲,听孩儿说……”   啪啪!老丞相两巴掌扇过去。白皙脸颊顿时高高肿起,解墨卿躲过众人视线悄悄向栾涛扮了一个鬼脸。   “父亲、父亲!”   “老夫今日若不面君请罪,枉了老夫一世英名!真是家门不幸,出此逆子!”   “冤枉,我冤枉……”栾涛的声音渐渐远了。   解墨卿眼观鼻鼻观心,偷偷撇了一眼身边,发现蒙溪和他竟是相同反应。   中尉亲送蒙溪解墨卿二人出大堂,蒙溪再三道谢。   回去的路上蒙溪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嫂,既与栾家不睦,又何必招他?”   “谁叫他惹我在先,又口下无德。”解墨卿果然是个记仇的。又道:“而且你也看到了,是他对皇上不敬,我可没冤枉他。东市那么多人可是给我做了证的,蒙峻问起这事你不许乱说。”   蒙溪哭笑不得。   如果说栾家不了解解墨卿,中尉不了解解墨卿也就算了,可是和这个人相处一年多,对他什么尿性太知根知底了,明知他每句话都在撒谎,可就是找不到驳斥的理由,蒙溪也是醉了。   剧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知道结局,可是太惨无人道。但是眼下他必须要低调,自然不能出门打听消息。目标锁定蒙溪,解墨卿百般讨好各种诱惑,想从他嘴里知道栾涛的下场。   蒙溪好气又好笑,这日午后把解墨卿请来,亲自给他煮茶。这种气氛相当好,如果不是急于知道答案,解墨卿很乐意享受这样惬意的午后,显然时间不对。   “快说吧,我可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大嫂,宸国这么多年虽有战事但社稷从未动荡,你可知是何原因?”   解墨卿是求知欲很强的好孩纸,“不知道,愿洗耳恭听。”   蒙溪也不拐弯抹角,“内事有丞相,外事有大将军,一文一武相互怙持,辅佐君王。”   “哦。”   “栾丞相三朝元老。”   嗯,我听说了。   “栾公子为人虽是跋扈了些,不过有些话想必他是不敢去说的。”   这?什么意思?   蒙溪微微一笑,“吾皇英明,自是不会认真了去。”   解墨卿的笑容僵在脸上。   “栾公子已经受到教训,大嫂便饶了他罢。”   这么说来,不止是皇帝,连蒙溪都知道是我在坑栾涛。想到这里,解墨卿忽然觉得牙很痛。   翌日成烈到访,解墨卿乐得屁颠屁颠往外搬宝贝。   蒙峻不在家,凑不齐一桌麻将。为了能保证身心愉悦,他又命人打造了一副简易扑克。一只成烈,一只蒙溪再算上自己,刚好凑在一起斗地*主。   皇帝是经过栾涛诅上一案后,特意过来看看的。他深深觉得解墨卿不容易,蒙峻在外打仗,他怀着孩子还要为自己的性命忧心,简直太难得了。   不知英明的黄桑知道事情真相,会不会大跌他那副番邦进贡的水晶眼镜。   “叫地*主!”   “蒙夫人,地*主究竟是什么人?”皇上虚心求教。蒙夫人太有意思,蒙峻真是好福气!   “这个——”解墨卿很有点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称谓。好在皇帝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炸!”原来皇帝在这等着呢。   在斗地*主这个游戏里,皇帝终于稳居一代霸主。他做地*主大杀四方,解墨卿蒙溪连手节节败北。换成他二人叫地*主,皇帝连连反攻,破釜沉舟以一敌二再次奠定其雄主地位。   “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你倒是回来啊!”   “来了,来了。”皇帝从茅厕一路小跑,潇洒一抖,但见五张牌依次排开,“十JQKA!”   蒙溪垂下眼睑,熟稔道:“过。”   解墨卿亦无力回天,“过。”   啪,皇帝拍出最后一张——梅花四。   解墨卿傻了眼。   “叫地*主!”   “叫不起!”   “叫不起!”   论打麻将,皇帝外加蒙氏兄弟联手也不是解墨卿这个牌场老手的对手。要知道自从他七岁第一次看外婆打麻将无师自通后,鲜少牌桌上失手。之所以后来收手不打也是因为被他外婆给刺激到了。原因是那次外婆组织打麻将三缺一,只得喊来外孙凑数,开出的条件是赢的钱全部归他做零花。那天解墨卿一家吃三家,赢了三个老太太。可惜,外婆没有兑现诺言。开学时,由于父母没有及时赶回来,外婆坚决不肯替他交学费。可怜解墨卿到手的钱没捂热乎就贡献给了教育部。   不过说起斗地*主解墨卿牌技一般,基本输多赢少,这也是他平时玩的不多的原因。现在三缺一,没的选,不玩也得玩。论老谋深算解墨卿当然不是皇帝对手,一个下午,曾经赢来的东西又给人家还回一大半。   皇帝乐不可支。   一连三天皇帝到访蒙府斗地*主。解墨卿清点起所剩不多的战利品,当场就笑不出来了。如今成烈尝到甜头,以后又岂会再乖乖打麻将?不行,得想想办法。不然照此下去,老子很有可能会输到连条裤衩都剩不下。   第四日登门,只有蒙溪恭候圣驾。   “什么什么,蒙夫人身体不适。”   蒙溪强忍住笑,“回大人,大嫂今日胎动频繁,现已去请大夫。”   “这样啊,太可惜了。”   解墨卿躲在屋里听消息,听说成烈大人没办法,只得拉着蒙二公子下棋去了,不禁在床上滚来滚去,哈哈大笑。才官恨不能联合发财把他摁住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这么动着,不怕伤到孩子吗?   才官发愁,将军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发财也愁,夫人折腾来折腾去,我的小心肝哦!   李氏前一阵病了,为防病气过给解墨卿一直没有露面。今天被两只小猴崽磨着推脱不过,只得亲自熬了一盅小吊梨来见解墨卿。   解墨卿一见李氏就乐了,“阿母身体可好了?”   “好了,好了。秋日燥,听说你嗓子不利,给你熬盅梨汤。起来趁热喝了。让阿母也看看小家伙。”   李氏待他极好,解墨卿自然听话。梨汤下肚,只觉嗓子腻腻的感觉清爽不少。   “又大了些,动的多么?”   “嗯嗯,总是动着。”   李氏笑眯眯的,“像你当年。”   “我——?”   “是啊,哪里都像。”李氏语声温柔,扶他落座,给他接了梨汤里的枣核,这才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那笑容,像极了天下每一位慈母。   李氏本是过来劝人的,可惜没等开口,发财连滚带爬闯进门来。   “夫人大喜,捷报!将军传回捷报!” 作者有话要说:     ☆、考验   一直以来解墨卿都认为这场仗会打个一年半载,在此期间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想怎么虐待儿子就怎么虐待儿子。   但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老公太没有信心了。   仅仅用时不到四个月,蒙峻采用大迂回改打突袭,一举击溃茹茹呵利末的黑甲军团,歼敌两万六千级。   因蒙峻夫人即将临产,皇帝先派出红翎使召蒙峻回长安,后命大行前往嘉峪关劳军。   因古时通信不发达,解墨卿得到奏捷消息时,蒙峻本人距长安已不过三天路程。   “藏在哪里好呢?”   得知蒙峻即将回府,解墨卿满世界寻找藏身地点。可惜硕大的肚子使他无处容身。他是被蒙峻拎着后领子一路拎回房的,一路上下人窃窃私语,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做了什么坏事,这么怕我。”蒙大将军终于学会面对自己的夫人卸下那张冷冰冰的面具。   “哪有,不过想玩捉迷藏而已。”   见到人,蒙峻几个月的心火忽然就平息了。目光下移停留在他腹部,记得走时他肚子还不是特别明显,现在衣服已经遮不住。手不由自主伸过去,在圆润的腹部上轻轻抚摸。里面的小家伙感受到了不同于往日的力量,伸出小脚蹬了蹬,蒙峻目光温柔下来。   在这个时候本不应该打扰父子互动,但解墨卿实在忍不住,“我说,你可不可以让我先坐下,我很累。”   蒙溪微微一笑。   把人打横抱起,尽量放轻动作使他躺下时能舒服一些。在他额头印上浅浅一吻,蒙峻这才低喃抱怨:“墨卿,你可是真狠得下心,一个字也不捎给我。战场生死由天,家书抵万金,你可真是小气的很。”   “……”   解墨卿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他真不愿承认他其实是不想像个小女人整天满脑子郎情妾意,他做不来。做下面那个已经让他无力吐槽人生,如果再一封一封送书满思念的信,他自己干脆拿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可是话不能这么说,想了想,脱口道:“不是知道你一定能打胜仗嘛!早日得胜回来就见着了,写劳什子书信浪费时间干嘛?”他还有理了。   蒙峻不知该不该为他的夸奖而沾沾自喜。心火已消,计划了一路的惩罚计划自然也就不会实施。解墨卿此刻应该感激他反应够快,得以逃过一劫。   晚饭吃得非常温馨。其实解墨卿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吃不下太多东西了,又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基本动几筷子就放下来,然后看着那对兄弟把酒言欢。   月上中天,雀鸟归林,蒙溪不便多留,劝二人早早歇下,亲自帮他们带上房门。   “二公子。”   蒙溪竖起中指挡在嘴前,嘘!   发财机灵,笑着小跑去了。   “我听说了。”蒙峻突然冒出一句。   解墨卿表示没明白。   “你的心意我知晓。”   等等,我什么心意?你知晓什么?   “墨卿仍是我的墨卿。”   解墨卿醉了。想不是你干吗?   “在那边,每日都在想你今天吃什么,喝什么,骁儿有没有惹你生气,身子累不累……”   解墨卿鼓了鼓腮帮,“其实你完全不用惦记我。”   “墨卿自是知我心意的。”   解墨卿无奈了。哥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蒙峻喃喃低语,说一阵亲一亲身旁的人。再说一阵,那手开始不老实。过了一会,粗重喘息传出帐外。他一直忍耐着,小心翼翼四处点火,解墨卿禁欲数月果然不禁撩拨,还没进入主题既已溃不成军,无力反抗也根本反抗不了。贴身衣服在迷糊中被尽数脱去,蒙峻轻扶他翻个身,背向自己侧躺着。   进入的很温柔几乎没有痛感,解墨卿依然忍不住大叫一声。   “别怕,我会很小心。”   “蒙峻,你一定会下地狱。”   “好,如你所愿。”蒙峻轻轻动了动。   “真是冤孽,我怎么会碰到你。”   “墨卿,你相信缘分天定吗?”   缘分你个大头鬼!   幸好蒙峻体贴他重孕在身,自始至终都是极小心极温柔,不曾弄疼他半分。尽管如此,两人也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孕夫精疲力竭,蒙峻仔细给他擦身体。等全部收拾好了,这才一扯被子盖住二人。   又一次亲了亲他的额头,蒙峻小声道:“睡吧。明日我上朝,你多睡一会。”   夜,静谧。   蒙大将军拥着自己心爱的人安心度过返回长安的第一晚。   午夜梦回,蒙峻曾无数次梦到自己与解墨卿琴瑟和谐,携手共度一生。如今,他们已有一子,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虽然他一直对男子孕育生命很不理解,其实哪怕是现代人恐怕也不能接受。但显然,以后他们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就算解墨卿早已忘记和他曾经的一切,他依然单方面的觉得自己的人生足够完满了。   感情一旦有了着落,其他的也就微不足道了。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份感情会被所有人接受,也从不忧心这份感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磨难。一旦他认定了,任何人不能动摇他的决定。感情面前,他从来不接受任何挑战。   然而人生就是一个考验接着另一个考验。挺过去的功德圆满,挺不过去万劫不复。   蒙峻在翌日朝会迎来自己人生又一个不小的考验。   嘉峪关大捷,皇帝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按理说茹茹大军进犯宸国一事也该告一段落。岔子就出在即将退朝时,大行令日夜兼程带回来茹茹国王求和羊皮卷。   “诸位卿家,茹茹国祈求与我宸国永世修好。”先来一句废话。   大臣面面相觑等待下文。既然是求和,自然有修好的条件。   “茹茹王请求与我宸国和亲。”   原来如此。大臣俱松了一口气,反正这事轮不到自己女儿身上。   皇帝玩味看向蒙峻,说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话。   “蒙爱卿,茹茹国的公主看上你了想嫁给你,你意下如何啊?”   大臣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向蒙峻,目光有探究的、有疑惑的、有惋惜的,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比如——栾丞相。   蒙峻位列西班身姿笔挺,一对眸子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毫无反应,甚至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皇上,老臣觉得此乃美事一桩。”   栾丞相出班,蒙峻同时挑起眼帘,目光冰冷。   “丞相觉得这桩婚事很合适?”   “正是。茹茹王有意献出公主,正表明他们正视此事。”   “不尽然吧?”有人提出异议,“茹茹王既有意称臣,和亲为何不是与吾皇缔结连理,反而是蒙将军。莫非,他心中没有吾皇?”   “非也,非也。”丞相派又出一人,“大司农此言差矣。当今英雄非蒙将军莫属,威震边塞,茹茹公主暗生情愫也是有的。”   “我觉不妥。”   “我觉能止兵祸便是好事。”   “……”   “……”   “还请吾皇早早下旨,答应茹茹求婚请求。”   “请皇上下旨应允和亲。”   大臣七嘴八舌,皇帝挑了挑眉,目光扫过一干肱骨,与蒙峻目光相接,“丞相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蒙峻缓缓站起身来,两道锋芒直指栾丞相,“丞相大人,蒙峻已经娶妻,如何和亲?”   栾丞相眼珠一转,“虽是蒙夫人天赋异禀男人产子,终究是男儿身,偌大的将军府总是需要一个女人主持。将军晓以大义想必蒙夫人是识大体之人,许他钱帛,送归故里也就是了。”   “听起来很是为本将着想。”是个人都能听出蒙峻话里讥诮之意。   “若是他不应又该如何?”   “此次和亲乃是国事,自古国事大于家事。若是蒙夫人不允,也只好用些手段了。”   “哦?”蒙峻很想知道是什么手段。   “以和亲止干戈历朝皆有,如果蒙夫人一意孤行,只好、只好……”栾丞相到底没能说出那两个字,但参与朝会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赐死嘛!   “想必蒙夫人是不会令蒙将军为难的。”丞相不怕死的又补充一句。   “丞相与夫人贤伉俪恩爱几十载,羡煞不少人啊!”   莫名其妙一句,栾丞相有些糊涂。   “丞相三朝元老,为宸国社稷殚精竭虑,吾辈自愧不如。”   又是云里雾里,不着边的话。   “换做丞相,佳人来求甘心服侍,又当如何决断?”   丞相摇头,“老夫垂暮之年,糟糠之妻相伴足矣。”   蒙峻一笑,“丞相既知糟糠之妻不可弃,又如何令蒙峻弃妻。”   “此乃国事。”   蒙峻望向上位,朗声问道:“以蒙峻之妻成就国事么?”   丞相心知要坏,忙道:“孰轻孰重请将军分晓,此时当以止兵祸与民生息为要。”   大殿顿时静下来,落针可闻。   半晌,蒙峻反问:“和亲不成,茹茹是否再犯宸境?”   丞相此刻多少心虚,只得硬头皮道:“多半是。”   “若是和亲,能保宸国多久太平?”   “二十年不在话下。”   “好一个二十年。用吾妻只换得二十年太平,丞相,你的心怕太也小了些。”   “将军之意——?”   “蒙峻绝不弃妻。茹茹若以此再犯宸境,峻自当领兵迎敌。西域弹丸小国若是不服,我便打到他服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蒙勋   蒙峻几乎是与栾丞相脸贴着脸说出自己的决定,丞相试图解释什么,只听一字一顿的声音又说了一次,“打——到——他——服——为——止!”强硬的态度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决定不容更改。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皇帝。   此刻皇帝内心纠结无比。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皇帝,也许丞相的提议此刻早被准奏。但眼下牵连进来的是蒙峻,他不能不多考虑一些事情。一来他答应过自己最爱的女人要照顾好她的两个弟弟,二来他本人也不希望解墨卿就此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那个家伙太有意思,如果真的被赐死或者保全了性命被藏到什么地方,那么自己将来都会是在极度无聊中度过一生。一想到四人打马吊、三人斗地*主,皇帝甚至比蒙峻更希望解墨卿能留在他身边。   因此蒙峻与栾丞相针锋相对,他没有阻止。而这个时候,到了该他出面的时候了。   “茹茹人因一场胜负就做出和亲决定,未必真有求和之意。”   此言一出丞相派系心都提了起来,反观蒙峻这边主战派的俱松了一口气。   “蒙爱卿,二十年的太平填不满你的胃口也不肯施舍给朕,你真是为君分忧啊!”   蒙峻笔直跪在君前。   “果然你只适合打打猎捕捕鱼。”   蒙峻把身子低低伏了下去。   大将军印再次被收回,所有人都明白,茹茹求和一事尘埃落定。   皇帝罢了蒙峻将军印,堵住了丞相的嘴,亦堵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至此,无人再有异议。   出宫时太阳已偏西,蒙溪焦急在宫门处等候,一见蒙峻赶紧上前。   “大哥快回府,大嫂要生了。”   “要生了?”蒙峻非常意外。记得早上走时他还好好的,这么快就……   “大哥,快回去吧。”   怎么瞧着蒙溪的表情都不大自然,仿佛努力克制什么,蒙峻心生一股不安,“是不是墨卿他——”   蒙溪表情很纠结,五官忽然抽了一下,鼓足勇气,“大嫂倒是无事,只是……不停问候蒙家列祖列宗,还有、还有骁儿的父亲。”   蒙峻懂他的意思了,解墨卿在骂他祖宗十八代呢,顺便把自己也稍上了。   赶回家里蒙峻问发财解墨卿是否在继续问候蒙氏祖先,发财却道:“将军回来正好快看看夫人吧”   蒙峻心下一紧,疾步往卧房去。行至门口有点奇怪,只有老太医断断续续的指导声音再无其他动静。他一路思忖问候祖先的声音、问候自己的声音统统没有,甚至连声嘶力竭的呼痛也没有。莫非——蒙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推开门。   映入眼帘是忙碌的身影,此时没人顾得上与他打招呼。解墨卿并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只是歪着头咬住一块丝巾默默流泪。一定是太痛了,蒙峻对自己说。几步上前把他的头搂进怀里,蒙峻在他背后轻拍安抚。   “墨卿,不要哭,想骂便骂吧。”   噗!解墨卿在剧痛中居然被逗乐了。   他非常想告诉蒙峻他之所以哭不是痛的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他又说不出口。昨晚一晌贪欢,尽管那冤家尽可能的温柔,可依然惊动了平日安安静静的胎儿,只是当时感觉并不明显也就未往心里去。早上蒙峻出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腹痛难忍。太医过来一看便知他这是要生。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孩子的制造离不开蒙峻撒种施肥,但今天最后一道工序出成品,依然是经过蒙将军的提前试机,解墨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第一个孩子是被自己撑出来的,第二个居然是被亲爹给草出来的,恐怖的现实简直无法直视。   再次为自己不幸的人生蛋疼起来。   尽管自己是跌落染缸走水路穿越,就算不混得风生水起,也不该是这个滑稽的结局。   这设定明显不科学嘛!   你看现在蒙峻一脸深情样,抱着自己又是搂又是亲好话赔尽,可是昨晚行凶时怎么不过过脑子,多考虑一下后果。瞧,出大事了吧!孩子都被你草出来了!   可惜他是真没力气了,否则一定要用世界上最恶毒最难听的话,好好教训逞凶的人一番。   然而眼下,他没有心思和蒙峻斗嘴。   “情况如何?”蒙峻问太医。解墨卿默默流泪的样子让他不忍直视。   “看到孩子的头,快了!”   蒙峻夫夫终于等到盼头。   记得上一次解墨卿整整挣扎了一天一夜才生出蒙骁那个小东西,显然他的弟弟或妹妹没有他那么磨人。蒙峻到家时天将擦黑,不到定更,一声婴啼响彻整个将军府。   “恭喜蒙将军,又是一位壮实的小公子。”   “墨卿,听到了吗?”   解墨卿已经累得没有一丝力气,懒懒看那孩子一眼,脑袋一歪直接睡过去。   等孩子洗好了,老太医给孩子裹小被子,虽然心里也替这个新生儿欣喜,不过一想到他的哥哥曾经尿了自己一手,老人家心有余悸地加快了动作。   “将军快看看小公子。”将小婴儿交给他亲爹,老太医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一看就和他的哥哥不大一样。既不像他的哥哥爱哭,也没有随时尿人一手的心思。在襁褓里安安静静望着他的亲爹,小嘴巴噘了噘。只要是解墨卿生的孩子蒙峻都会喜欢,但自己也觉得从心里对这个孩子感觉不一样。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孩子,静得就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小婴儿黑葡萄籽般的小眼珠转了转,打了一个哈欠。蒙峻爱怜地亲了一下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将他轻轻放在解墨卿身边。   解墨卿又睡了一大觉,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直睡得昏天黑地。被叫醒时天又黑了,一问时间才知自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吃过养身益补的食物,蒙峻把孩子给他抱来。   “看看,很像你。”   “嗯,是有点。”解墨卿承认,这小家伙五官和自己倒真有几分相似,不由再次替那个自己惋惜。看到了吗,这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有委屈,如果你相信我,想办法告诉我,我一定叫蒙峻替你出气。自从去年产子看到真正解墨卿生前曾发生的一幕后,他对那个自己莫名产生惺惺相惜之感。   “给他取名字了吗?”   蒙峻亲了亲他,“你来定吧。”   我哪是那块料?记得蒙峻曾经给他们第一个孩子拟好了几个名字,最后却因为那家伙太吵太闹且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索性把名字改成骁字。至于这个孩子嘛,过于安静,真不知叫他什么好。   “……你来吧,我不管了。”解墨卿起了几个名字全被否定,早就失了耐心。反正我管他叫什么你也不同意,干脆你自己来吧。一脸的不耐烦在看到孩子时顿时春风拂面,“乖宝贝,就你最听话。”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解墨卿撇开独自咬笔头的人,和小婴儿闹作一团。   一旁蒙峻扶额叹笑。   最终蒙家小公子的名字由皇帝给定下来——蒙勋。   皇帝自有解释,虽然是个安静的好孩子,但仍希望他长大之后成就不朽功勋。   不过这也正符合蒙氏以武传家的精神内涵。   解墨卿大半的时间都被二包子给占去,一时惹来大包子各种吃干醋。孩子爹把腰一掐,恶狠狠道:“你闹什么闹,再闹送你回蓝田。”大包子到底有点怕,小脸红红的,眼泪珠子围着眼眶转啊转啊就是不落下来。这小模样倒是惹人生怜,解墨卿不由心软和了,抱起他来,“弟弟还小你要知谦让,懂了吗?”   其实一岁多的孩子哪里懂这个,不过孩子终究是孩子,你语气一软,他也见好就收,咯咯的又笑了起来。   蒙峻站在门口多时,也不进门,就安静观看父子嬉闹互动,笑意悄悄在脸上晕开。府上所有人都觉得,自从将军带回夫人,再也不觉得他冷了。   同上一个包子一样,蒙家再次收到各种贺礼。尽管他又不是上将军了,但所有人心中都认定一个事实,在宸国只有一个将军,而这个人非蒙家莫属。尽管他们都知道皇帝和蒙峻周瑜打黄盖的游戏玩了太多次,但没有人把事情挑明。就算是栾丞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实不过是因为儿子报复蒙峻一下而已,但皇帝的决定无人敢质疑。这就是有一个皇帝姐夫的好处,虽然栾涛也想拥有,可惜这种事还是要看正主乐意不乐意。   瞧,丞相这次不是栽到家了,女儿没如愿入主椒房,害人家夫人性命不成,这个时候还不是随着大流派人往将军府送贺礼。   终归大面上是要过得去的,这个道理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懂。   栾丞相并非与蒙峻有仇,无非想让自己家里飞出一只金凤凰。本人三朝元老,为宸国鞠躬尽瘁,对社稷殚精竭虑。虽与蒙峻朝事看法不一,倒不至于将相失和祸及社稷。   丞相先迈出第一步,蒙峻自然不会太小气。收下贺礼,又打包一份回礼命人带了回去。   众人瞧这二位朝上斗朝下和,自然从善如流。于是,蒙大将军再次收礼收到手软。   还是老样子,解墨卿收,蒙峻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的订单   解墨卿一直对自己操蛋的穿越生活耿耿于怀,但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都没有。如果你要问他哪些事情会让他很开心,他会给你列出一二三等等。   第一:对于醉心的传统纺织和草木染工艺,他终于得以一窥真谛。此乃人生最大的收获。为此蒙峻很郁郁,因为自己没有上他人生最大收获的榜单。   第二:他认识了一个富贵朋友——成烈大人。蒙峻又郁郁,自己难道比不过姐夫吗?解墨卿有解释,能陪我玩能哄我开心还能输我各种宝物,当然非成烈莫属。至于他老公,充其量是半个扶贫对象。   第三:他学会了骑马。这要感谢一只叫蒙溪的小绵羊,在他百无聊赖之际,送他一份解闷大礼。而成烈大人听说他学会骑马后,居然送他一匹脾气温顺的汗血马。   至于一二三以外其他的,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那匹汗血马蒙峻认得,乃天子御马飒露紫与藩国进贡宝马交*配所生。通体金色只有鬃毛一丛奶黄,小耳细颈四蹄点雪。一旦跑起来顷刻绝尘,脚力上乘。   说起得到这匹马,还得感谢一个人。谁呢,解墨卿的二包子。皇帝得知他学会骑马不假,但礼物却足足等了将近十个月,直到蒙勋小家伙出世,才作为贺礼送到蒙府。   按理说皇帝送礼,身为臣子,蒙峻应该洒扫庭院,然后摆案焚香,再跪谢圣恩的。可是他在看到汗血马那一刻,顿觉脑袋大了一圈。要知道解墨卿如今并非老老实实做起蒙夫人,一旦得到机会想必毫不犹豫溜之大吉。皇帝送一匹宝马过来,难道是要助他脱身成功吗?这对于蒙峻不稳定的夫妻生活来讲,是个极大的挑战。   但马已经送了过来,又不能不接,蒙峻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坐骑和皇帝贺礼的脚程,觉得一旦解墨卿跑起路来自己还有胜算,这才领旨谢恩。   这份大礼可真是不薄。   皇帝此举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含义:别看朕罢了小舅子的军职,俺们好着咧!哪怕他只是赋闲,去打猎捕鱼,他依然是朕的小舅子,谁也替代不了。   这一步棋走得十分高明,要不说人家是皇帝呢!   日后解墨卿得知成烈大人就是当今皇帝,短暂震惊过后,也仅仅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般表面上看更符合昏君气质的,本人一定是个腹黑大BOSS。蒙将军,你啊,老实点吧,一百个你也不是人家对手。”然后戳戳某人的肚皮,那目光像极了看待一个极品草包的眼神,于是那晚他被吃的很惨。   皇帝亲下贺礼,大臣自然从善如流,于是解墨卿再次收礼收到手软。   他收礼,蒙峻手软。   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二包子又过于安静,得以逃过一对无良父亲戳脸的悲剧。孩子不省心,做父亲的被吵得焦头烂额,如今孩子安静了,他们又觉得无从适应。   蒙峻整天抱着小儿子翻来覆去的看,一脸古怪。解墨卿大为不解,不禁奇怪,“你看什么呢?又不是市场买东西,不用翻的这么仔细吧?”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个姑娘。你看骁儿整日哭闹,咱们二公子一点也不像哥哥。”   解墨卿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是儿子是姑娘你难道看不到那团碍眼的东西吗?这么明显的特征还用我说?   虽然被鄙视了,但蒙峻不死心。儿子被他从里到外折腾一溜够后,他把孩子还给乳母,搂过解墨卿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确实是个男孩。”   真是晕死了。孩子落地快一个月了,你才确定他的性别!蒙将军,难道你也后天二起来了?   “如此安静的孩子实在惹人疼爱,墨卿,我们不如加把劲,生一个女儿吧?”   解墨卿一脚踹过去,蒙峻一时不备咕噜滚下床。爬起来一头雾水,“墨卿你干什么?”声音里搀着三分恼怒,他还先生起气来。   床上某人咬牙切齿,尼玛我月子还没出呢,你倒好先惦记上追生孩子了!   一想到生孩子的痛苦,解墨卿就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之感。太他妈疼!二包子如果不是少折腾了他一个晚上,他肯定要在小蒙勋出生后恶狠狠吓唬他一顿。事实上他对小婴儿没有任何抵抗力,孩子每一个卖萌的表情动作都会牵动他心中那根柔软的神经,但对于他亲爹,那就只有亲手谋杀而后快的份了。要不是这个混蛋,自己怎么会两次经历这种痛苦!   这个时候蒙峻提出再要一个女儿,那无疑是雪上加霜,提前在解墨卿心中上路。   好在蒙峻并没有马上付诸行动。这倒不是蒙峻改变了主意,也不是因为解墨卿如今不方便,实在是安静的孩子也需要照顾。再安静的孩子肚子饿了也会哭,拉了尿了也会哇哇喊人。当然床上的更需要,如果土地不养好,再好的苗亦是无济于事。幸好两次产子都赶上蒙峻赋闲在家,有的是时间照顾大大小小。   “墨卿,快尝尝,特意给你炖的,养身大补。”   解墨卿挥手,“先拿走吧,我可吃不下了。”再吃肚子就撑爆了。   蒙将军照顾人其实也就是小婴儿饿了,他喊来乳母抱走。床上的有需要,他负责端盘端碗。能力有限,二十四孝老公的终极目标遥遥无期。   赶在冬至前,由解墨卿亲自设计花纹的衣服穿在蒙峻身上。   那是一身冷冽的石青色锦袍,料子织以菱形暗纹,不通过反光根本看不出纹路。衣缘处命绣工绣了变异走虎纹,刚好符合蒙峻武将威猛风格。其实这个花纹的灵感来自于蒙峻那本冶炼的书,当时蒙峻并不理解他的做法,如今衣服上身,一种奇特的勇猛气息油然而生,此刻方理解了这种花纹深层次的精神内涵。   “多谢夫人!”在心爱人额上印下深情一吻,蒙峻表示对这件衣服非常满意。   解墨卿白了他一眼。   他答应给蒙峻设计衣服花纹,一部分原因是可以分散蒙峻生女儿的注意力。他整天忙着设计,那位自然不好意思再令他劳累。另一部分原因是解墨卿自己手痒。   在他眼中,马王堆深衣有一种独特的美。上次给长公主绘制的布料花纹,其实就是将马王堆出土丝织品的纹样引做参照。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蒙峻的衣服形制,选用的就是马王堆深衣样式。至于绣于衣缘领口的花纹,则选用古时青铜器的纹饰。在乳钉纹、饕餮纹、勾连文、云纹雷文卷草纹和动物纹诸多纹饰中,他选择了老虎这一生动的动物形象作为花纹的主题。   成烈大人造访蒙府,一眼便被蒙峻那身衣服惊艳到,再三追问之下方知衣服式样纹饰出自蒙夫人之手,不由眼睛一亮。细细端详,宽大的衣缘庄重优雅,女子穿着更显姿容清丽,男子穿着风度翩然。含蓄的花纹更是为衣服增色不少。赞叹蒙夫人心思灵巧之余,皇帝难得提出打麻将之外的其他要求。   “内弟啊,辛苦夫人为朕备件衣服如何?”   “这——”蒙峻有点为难。   “怎么?”   “墨卿身体未曾复原,不宜过度劳累。”   皇帝别有深意看他一眼。   “舍不得夫人?”   蒙峻摇头,眼前时不时浮现解墨卿二次产子时默默流泪的画面。   皇帝不乐意了,“朕与蒙夫人也算一见如故,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此事就定了。快把蒙勋抱来叫朕看看。”   成烈来了一趟没有打麻将,解墨卿很郁闷。最近身体恢复些力气,他很想好好的玩一次。但是人家来了,逗了一会孩子就走了,他也不好硬拦着不叫人家回去,好像自己多惦记他的宝物似得。他不会承认,其实他心里就是想再把那些东西赢回来。要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脱离蒙峻,要想找个地方站住脚,没有钱可是不行。为此郁郁了一个下午。   晚上蒙峻带给他一条爆炸消息,皇帝请他设计衣服纹样。解墨卿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我没听错吧?第二反应卧槽,老子居然有机会给国家领导人的衣服设计花纹啊!仿佛是在古代找到了人生新的定位,解墨卿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就如同当初听到蒙峻被罢了职务时那么高兴。   “给皇帝服务,有好处费没?”   蒙峻皱了皱眉。   “听不懂吗?就是奖励,赏赐什么的?”   这次蒙峻点了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   接下第一笔订单,解墨卿腰不酸腿不软,整天处在设计亢奋中。蒙峻一想吃,他就哎呦哎呦表现身体非常不适,蒙峻一走,立刻精神百倍。   “小样的,老子有公务在身,少来烦我。”   蒙峻其实没有走远,默默抱回孩子站在他身后。   不知何时,解墨卿怀里多了一个小蒙勋。不知何时,抱孩子的手感到一阵温热。解墨卿太投入根本没注意这些变化,直到孩子哇哇大哭,这才莫名其妙看看怀里的小东西,一时回忆不起来什么时候自己接过他的。   “难道尿了?”   把手伸进褓被,刚刚还挂着的笑容顿时僵住。一手黄腻,味道蹿鼻。   “蒙峻!”   主君房中传出的声音响彻整个蒙府。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   曾经被自己的大儿子尿一脸,如今又被自己的二儿子拉一手,解墨卿凌乱了,脑中一万头草泥马撒着欢奔腾而过。   事后据府中下人回忆,那天夫人发起飙来,满府追着将军跑,试图将手上黄腻难闻的东西涂在将军身上。最终在力竭后选择放弃,回到房中默默观看乳母为小儿子洗澡。而他本人,则为了洗手,又用去一瓶花露。   还有细心人发现,很长一段时间里,夫人摸蒙勋小脸蛋时,总是用右手去摸,且故意在孩子脸上重重划上一两下。   “你以为你不哭不闹我就喜欢你,别做梦了。你和你爹一个德行,都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午后无人解墨卿逮到机会训儿子。回想起自己当上蒙夫人的过程,不免各种吐槽,连带看安静的小蒙勋也多有不满。嘴上说得好听,深情款款,一上床就两眼发绿饿狼扑羊。   他是真被吃怕了。   一来怕疼,二来其实还是怕疼。   蒙峻这人虽然嘴上不会说太多,行事过程除非有意惩罚其他时候话也不多,但他好奇宝宝的模式一旦开启就一发不可收拾。自从发现解墨卿宝盒的秘密后,时常提出以多多研习姿势为由要他看片子。如果不同意,那么床上会无比悲惨。解墨卿经常在丢盔弃甲后,依然被施以各种“体罚”。   再一次,解墨卿对自作孽不可活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换姿势最初实施可能会疼一些,一旦习惯了也就感觉不出来了。解墨卿最担心的,其实还是怕如了蒙峻的愿,为生女大计的实现再次大了肚子。这种疼,才是最可怕的。为此他很想在给皇帝设计衣服纹饰的同时,再设计一款避孕产品,可惜材料是一大问题。有一段时间,蒙峻对解墨卿没事就向厨房要一截羊肠、或者猪皮什么的做法大为不解。   “墨卿,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送你的礼物?”   “礼物?”   “是啊!”解墨卿叹气,一连十次失败,他决定放弃了。   幸好蒙峻不知道这个礼物的功能是什么,不然又要在床上大力惩罚他的好夫人。解墨卿最后之所以放弃,除了有材料不合适的原因,还有一点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迫使他不得不放弃。他意识到如果这东西一旦发明成功,想必蒙峻会再无顾虑,肆无忌惮的拖着他OOXX再XXOO。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大于百分之一千,解墨卿说什么也要终止研究。   “夫人,我的礼物如何了?”   “没了。”   蒙峻眼神暗下来,他还是不肯接受我。否则给我的礼物如何会突然就不做了。   为此蒙峻郁郁了几日,蒙溪过来时就看见哥哥脸色不对,担心他生病,忙着问候,最后才得知真相。心里也奇怪,“大嫂近来反复无常也着实奇怪。”   “想必怪我那年强行带他回来罢。”   这次轮蒙溪吐槽。孩子都生下两个了,还气着呢!   晚上解墨卿要加一会班,遍寻白天的画稿找不到,只得问蒙峻:“看见我的稿子没有?”   “没有。”回答的干脆,余光却向床角褥子那边扫了一眼。   解墨卿继续找,不时自言自语,“哪里去了?难道生孩子真的会拉低智商?”   蒙峻拍床,“夫人,不早了,早些就寝罢。”   “你先睡,我再找找。”   房里东西被搬过来挪过去,解墨卿掐腰发呆。下午改细节时还在,记得就在案上放着。吃晚饭貌似也在,晚上乳母没有把孩子抱过来,排除了被小家伙顺手牵羊的可能。才官两个问过了,他们都没有看到,那我的设计图样哪去了?尼玛,这是给国家领导人设计的花纹啊,十二章是多么严肃而具有特殊时代意义的纹样啊!   内心掀起滔天狂澜,一只不死心的一边找一边问:“蒙峻,真不是你收起来了?”   “哪有,我不是刚刚进门吗!”   “别闹了,快给我拿出来,马上就要完工了哦!”   蒙峻非常无辜,“夫人,确实没看到。”   “算了,没看到就没看到吧。”   “夫人明察。”   “我的天,记忆力差到这个地步了吗?哎,你干嘛?开放开我。”   “夫人,真的不早了。”   “唔唔,把爪子拿出去……”   用吻堵住喋喋不休的嘴,蒙峻开始解他的衣服。解墨卿就着喘气的机会大叫:“我的画稿还没找到呢,混蛋!”   “知道,明日说不定就找到了。”   “不行啊,就差一……哎,你脱我的……唔唔唔……”   “先抓紧做眼下紧要的事。”   “唔唔,混蛋!”   稿子果然在翌日不请自出,解墨卿疑惑看向蒙峻,真不是你干的?   蒙峻正在喝粥,眼神很无辜,真不是我。   “奇怪了,画稿自己长了脚。”   蒙峻吸溜进最后一口粥。   如果可以,解墨卿想骂娘。画稿完工在即,越忙越出乱子。饿肚子的娃娃哭的梨花带雨,解墨卿终于受不了小蒙勋,再次觉得这种早期教育不靠谱,喊来乳母抱下去喂奶。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大包子悄悄爬到案上,小手抓起毛笔在颜料里一蘸,学着他爹的样子在画卷上大笔一挥。   “骁儿住手!”解墨卿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好好的画稿就此报废。   解墨卿气冲丹田,仿佛一只喷火的小怪兽。见谁喷谁,到哪哪喷。至于蒙骁,被他老子大巴掌狠揍三下,哭得惊天动地,李氏联手乳母才从解墨卿魔爪下抢救出小家伙。   李氏心疼孩子,不免抱怨,“孩子还小,再有错也不能吓他啊!哦哦乖,不怕,大母在呢!”   支走乳母,李氏缓缓坐在解墨卿面前,温颜道:“你心里有事别憋着,和阿母说吧。”   “阿母。”   李氏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无助,心一下碎了。   “阿母,我……不知该怎么说。”   “没关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眼下无人,有什么事都可以讲出来。”   “我、我不是有意吓唬小孩子。”   李氏表示她明白。   “这是从何说起呢,就从我怎么来这里说吧。”   “儿啊,你莫不是生病了?”李氏担心起来,解墨卿这话茬怎么听都不大对劲啊!   “我没有生病。您听我说,我不是解墨卿。”   “啊!什么?”   李氏想摸他额头的手就这样半抬着僵在空气中。门外一人眉毛紧蹙。   解墨卿也不明白为什么想对李氏说出心里的秘密。他曾尝试过和蒙峻沟通,取得他的谅解,然后二人从此各走各的路,可惜蒙峻没有给他说出真相的机会。今天被小家伙破坏了画稿,心情极坏,突生一股委屈,心里那些话再也憋不住。无人能理解他急于在这个时代想站稳脚跟的心情。   “我无法解释我怎么过来的,总之我不是您的解墨卿。”   “儿啊,你别吓唬阿母,莫不是气糊涂了?孩子小,切莫和他一般见识。”   解墨卿就知道和谁说这种话谁也不会信。被他一脸挫败所感染,李氏上前摸摸他的额头,低声道:“你不是我的儿又是谁?不是我的儿,何以这般贴心?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我有属于我的世界,我是在那边不小心掉进染缸过来的。您的墨卿,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我不是他。”   李氏眼睛顿时红了。   “我也想找到解墨卿,蒙峻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不该我得的。”   “我的儿。”   门外的人把拳头又紧了紧。   晚饭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蒙峻命人把饭菜送到房中。这是极少见的情况,以往也只有在解墨卿怀孕时有过几次。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解墨卿戒备地看他,并不动箸。   “夫人,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重点。”   “你是谁?”   解墨卿猛然看他。   “今天你和李夫人的话我听到了。上次你想对我说的,可是这些。”   仿佛一块石头落地,心里反而轻松起来。解墨卿点头,“不错。”   “既然你不是他,我面前的又是谁?”蒙峻给他布菜,没有丝毫怠慢。   “既然都听到了,何必再问我。”   显然蒙峻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放下耳杯。伸手去摸他额角伤疤,喃喃道:“虽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告诉我。可你却说你不是墨卿,让我如何相信。强行带你回来,就是避免你再走上相同的路,难道我错了吗?你告诉我,我错了吗?”   “我——”解墨卿犹豫起来,摇头道:“不知道。”下一刻,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墨卿,相信我,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我知道你不快乐,蒙峻今天在此发誓,护你一生一世。”   解墨卿忽然很想笑。狗血剧情终于上演,我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蒙峻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炙热的温度。“如同当年你信我,一定再信我一次。”   房里烛光渐渐暗了下去,抱住那人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将相和   解墨卿那天终于说出心底的秘密,心头那块大石得以被移开,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他知道要蒙峻相信这是事实有一定难度,但至少对他会有一定改变。   事情正如他所预料,接下来的日子,蒙峻仿佛重新认识他,以礼相待,即使晚上必要的滚床单也比过去温柔了许多。解墨卿暗骂混蛋,为毛还是不能逃避贡献菊花的命运啊?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蒙峻在他设计纹样稿子时,亲自照看起两个儿子,避免他们给父亲捣乱。   解墨卿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经过几次易稿,最终敲定花纹样式。呈给皇帝过目,天子一个字——准。   内府接到图样,立即安排制衣局照做。   在连续赶工一个月后,皇帝穿上了他的新衣。玄色广袖只在袖口处以金线绣一圈升龙。身上其他部位再无此纹饰。领口袖口处则用黑青相间丝线绣黻纹。宽大的衣缘绣以流水,与袖口升龙遥遥相对,刚好应了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的句子。   “蒙夫人果然奇才也!”   由于皇帝的首肯,解墨卿设计的衣服纹样在长安流行开来。甚至连他重新定版的马王堆深衣自蒙峻穿出去后也颇受青睐。尤其是微喇的燕尾摆,更是宸国女子首推的流行款式。   “姐姐这件衣服好美!”   “妹妹有所不知,这是阿母亲自拜访蒙夫人,请蒙夫人绘制的图案。”   “姐姐可否告知这花纹叫什么?”   “飞燕衔枝。”   长公主轻抚绣工新绣好的布料赞不绝口。墨绿罗,雀眼纹,用四种绿色丝线由深及浅过渡绣成。   这个设计很独特,由于布料与丝线分别为五种明暗不同的绿色,在阳光下真如开屏孔雀的雀眼闪闪发亮。   一时之间,长安流行起来这样一段对话。   “兄台,你有了吗?”或者“姐姐,你有了吗?”   对方点头道:“有了。刚刚到手,保证出自蒙夫人之手笔。”   如果你还没拥有一件解墨卿设计的衣服或者他设计的花纹刺绣,你会被很多的人鄙视。   人人以此为贵。   这股流行风很快吹遍全国,各地相求者每日络绎不绝。   为保证蒙夫人能安心调理身体,蒙将军硬性规定每天见客人数。   一旦人数超了,对不住,请改日登门。且要来早,否则名额被占,概不负责。   最近解墨卿瘦了,蒙峻深知那是操劳过度导致的。原因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皇上停了我的俸禄,以后生计全仰赖夫人了。解墨卿是个实心眼的,当即包揽各种上门业务。而他也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能体现他实现自我价值的良机。   由于皇帝给他做了免费广告搞足宣传,他的作品如今在长安可是一稿难求。虽然他也觉得剧情哪里有问题,可一时还意识不到,堂堂一个咸宁侯食邑万户,是缺钱的人吗?   蒙府门前常常东方未晞,人墙已筑。会抓商机的小贩看准机会,早早将摊位摆在府外。不管食物是否粗鄙,早上肚子饿你总要吃东西对不对?排队累了总要休息一下不是,马上有人过来问你是否需要租用席子。至于卖油纸伞蓑衣的、竹笠纱帽的多则不胜数。临摹成品稿倒卖的,更是混在其间。   解墨卿从来不知,他的无心之举,竟然在古代引发连锁反应,继而形成相关产业链。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解墨卿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的腰酸了,手腕也没有力气。   肿么会是这样,难道真是累得?   哎,没人告诉你吗,产后的人在一定时间内要尽量多休息!   好在休息一晚全身再次充满能量,解墨卿哈哈大笑。   瞧见了吗,这就是金刚小强?   谁装作看不见,当心我咬死你!   今天两位特殊客人到访,解墨卿一见到人马上转头向西找太阳。尼玛,这是什么狗血剧情,仇人上门踢馆吗?   栾涛被周岚一路拉着扭扭妮妮,呈上拜帖,目的不言而喻。   周岚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已是皇帝亲封关内侯。他随栾涛出征嘉峪关,栾涛吃了败仗被遣送回长安,但他并未受任何牵连。蒙峻出战那几个月,后方全部交由周岚,待回师时各种事物打理井井有条。军中偶尔杂务,亦处理公平妥帖。蒙峻一阵欣喜,材官将军年事已高即将告老,如今已无法适应长途远征,是时候换人了。   回到长安论功封赏,皇帝虽是下赐末等爵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一旦有机会定会提拔此人。   栾涛自是不能同他而语。战场侥幸保住性命,回到长安险些被解墨卿挖坑坑死。皇帝明察没有治罪,他爹哪能轻易放过他。又挨一顿荆条,关了三个月才放他出门。要说这梁子是结定了,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让他再见到解墨卿这只魔星。   熟料长安突然刮起解墨卿热风,就算栾涛公鸡头再高傲,却也抵不过被鄙视的次数太多。周岚劝他借此机会与蒙家修好,毕竟一国之社稷离不开栾家和蒙家一文一武相互怙持。丞相公子心里甭提多纠结了,去讨好蒙峻的蓝颜心肝吗,干脆要我去死好了!   “你若怕被笑话,我陪你同去。上次蒙夫人的衣服样式我想再做一件竹青色,刚好请教配哪种花纹合适。”   “什么,你要穿绿衣?”   “怎么?”   “不行,不行。绿色过于娇艳,你改其他颜色。”   周岚不解,“夏日着绿色清清凉凉的不是很好么?”   “哎呀我说不好就是不好。”   争论一番关于周岚衣服颜色问题,周岚忽然想到此行目的,眼睛一瞪,“你到底去不去?”   “我……”栾涛再次纠结起来。   丞相公子胆子不小,却禁不住连续惊吓。一听到解墨卿的名字,恨不得退避三舍。事后用解墨卿的话说,栾公子那段时间得了解墨卿恐惧症。今天周岚亲自请他,很想不去,可是不去要得罪朋友啊!他这边低头扯羽扇,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周岚看不过去。   “给句痛快话,你到底去不去?”   周岚生气了,栾涛当即怂了。丞相公子私下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周岚拍案瞪眼。他们从小玩到大,堪称一对最佳损友,对方什么品性自是非常了解。周岚一瞪眼就表示他真生气了,如果栾涛低头扯羽毛扇,说明这家伙正别扭着一时拿不定注意,需要适时提醒一下。而最好的提醒办法,就是冲他瞪眼睛。   “用霜白。”   周岚愣了,“什么霜白。”   “我就喜欢你穿白衣的样子。”   周岚真是醉了。但今天不打算让步,“竹青。”   “喂,我已经退一步了,不答应不和你去。”原来他这是答应了。   周岚一笑,“既是如此,青白。我也退了一步。不答应就算了,我找别人自会有人同我去。”   “谁?谁同你去?”栾涛鲜有的慌起来。   周岚一挑眉,“反正不是你。”   “好——吧。”栾涛不再多言。再不应了,恐怕这冤家一个月不肯理我。   “呐,说好了,我可是陪你去。”   周岚又糊涂了,“明明是我陪你去。”   “我不管,总之我是陪你。”   “也罢。”周岚扶额。   于是蒙府今天迎来一对稀客。   周岚讲明来意就去看栾涛,意思该你了。栾涛支支吾吾,试图甩开周岚的手偏偏又甩不掉。   蒙峻命人上茶,才道:“二位且先稍待片刻,夫人马上过来。”   栾涛那股别扭劲一时转不过来,尤其是解墨卿出现的时候。一想起两次挨荆条,脑袋里就转起溜之大吉的念头。周岚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在他身后一站堵住去路,低声道:“能否冰释前嫌在此一举。”   话说和栾涛怀有同样心思的还有解墨卿,他知道府中来了贵客,但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是他们。一见栾涛就觉得人生真是太精彩,简直是天下无处不逢君!但多半是做贼心虚在作祟,他也觉得相见不如不见。掉头就走的瞬间,手被蒙峻拉住,极低地声音飘过来,“冤家宜解不宜结。”   “去吧,将相和在此一举。”   周岚鼓励着。栾涛凌乱,这是将军夫人和丞相儿子和解好吗?   “夫人,揭过此事在此一举。”   解墨卿踌躇难以挪步,尼玛,我脚麻了,哎呦喂!   “去啊!”周岚再次鼓劲。   栾涛呲牙磨蹭着。   蒙峻握了握解墨卿的手,“不会有事,去吧。”   某只不停搓手。   被推向中间的两人即将站在一处,马上就可拉拉小手皆大欢喜,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栾涛转身一头扎进周岚怀中,忸怩道:“不行,一见到他就总觉的有阴谋。”丞相公子果然被阴怕了。周岚冲蒙峻无奈一笑,只好轻抚其背顺毛,“不怕,今天有我在,没事。”   解墨卿比他强,把蒙峻撞出两米开外,方摇头,“哎呀,每次见栾公子都没好事,不行,不行。”蒙峻低头亲了亲他额头,用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安慰起来。   一场你去吧,我不去,去嘛,我就不去嘛的游戏玩了一个时辰,当事双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平静落座。   “说啊!”周岚托起耳杯,用肘顶了一下栾涛,栾涛当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蒙夫人好手艺。今日、今日前来,乃是为小妹求得一副装衣绣样。”脸憋得通红,简直就像是在便秘。最后不忘扫了一眼解墨卿:我可是为了周岚和小妹,才不是要与你和好。   解墨卿一串好说之后,呲牙笑了笑:我为了帮蒙峻糊口,可没说真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家,初六回来更新。提前祝读者朋友们羊年大吉,万事兴隆!   ☆、大客户   因为赶设计图样,解墨卿再次错过三月三上巳。   这是他穿过来后的第四个年头,最悲催的事情是丢掉了菊花自主权,收获是得到了一个将军丈夫和两个还没膝盖高的儿子。虽然这个收获他很不想拥有,但奇妙的命运就是这么无力吐槽。   造化弄人已经不能说服他自己了。   蒙峻是很想让他一起去灞河玩的,从心里讲,他一直希望解墨卿真正在人前与自己并肩而站。可惜他们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搭调。这次他动员了足足有一个月,奈何解墨卿一心投入养家大业,一切娱乐免谈。   “蒙大将军,你要知足常乐。现在是我在努力维持生计,您要想玩我不拦着,就是别妨碍我做正事。”   “墨卿,我不过……”   “打住。大将军,我可没有克扣你的零用,能否让我安静片刻?”   蒙峻默默关门。   不能怪解墨卿无心全家出游,主要是他接了一笔大单,而且加急。客户身份不一般,如果可以制作四方小卡片的话,他第一时间确定人家高级VIP等级。甲方乃是江都王王后,其女昭平翁主出嫁滇国。翁主乃江都王独女,她的婚事自是要隆重操办。自从江都王使者将大王的意思传达给蒙夫人,解墨卿就知道这段时间有的忙了。无论是大婚礼服,还是翁主带去婆家的衣服,对于他的设计水平都将是全新的考验。   一定要为翁主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婚服,解墨卿暗暗对自己说。布料浸染是他亲自监督,并在染料中勾兑了梅花花露。翁主婚期在冬天,那个时候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   说起花露一事,解墨卿不由感激李氏。李氏在年前回了一趟钟离,在收拾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了当年墨先生的手札,并给他带了回来。解墨卿一翻之下大喜,这本手札记录的正是各种花露的蒸制方法。难怪那个自己送了蒙峻这么多瓶,原来他是真会制花露。   他本人领悟性很强,取来冬天收集的梅花瓣置于陶瓮,兑以冬日雪水如法炮制。过程中失败过几次,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就让他歪打正着复制出山寨版来。   记得那天他将梅花露递给蒙峻,蒙峻眼睛一亮,置于鼻下阖目轻嗅良久,“四月牡丹盛开,墨卿最爱白牡丹,可于四月蒸制牡丹露。”   解墨卿耸耸肩。   昭平翁主的衣料一共浸染十遍,每次皆以梅花露勾兑染料,晒干后,衣料泛着淡淡的梅花香。江都王后收到使者送回的消息,对于会散发香味的衣料表示非常满意,许诺完工后加金一百。   至于衣服样式,除礼服外,解墨卿一共绘制了直裾深衣,单绕曲裾,双绕曲裾,三绕曲裾等多款样式。另有时下流行的燕尾摆,并增加了刚刚确定的鱼尾摆。并按四季节气选定颜色搭配花纹。   完稿等待回信那几天,解墨卿谢绝一切登门客户,美美大睡三天。许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过,解墨卿不仅瘦了,脸色也差的很。躺在床上毫无睡相,被子掉了都不知道。到了吃饭时间蒙峻要花很大功夫才能把人叫起来,甚至在他仍合着眼的时候就开始帮他穿衣服。   为此蒙峻很后悔。早知如此不和他开那个玩笑好了。   这人一旦认真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墨卿,起来吃饭。”   解墨卿睡眼懵松,“什么时候了?”   “天已经黑了。”   “又黑了啊,真快!”咕哝一声,翻个身面朝墙继续睡。蒙峻一看可不行,拉起人用温水帕子给他擦脸。“墨卿先别忙着睡,吃过饭再……”   呼噜,呼噜!果然是累得狠了,居然打起鼾来。   其实解墨卿自己也有话说,养家的男人容易吗?   他就是这样,当他担起养家大任的时候,总是喜欢选择性忘记一家之主身为公务员努力打拼时,自己在家挥霍无度的做派。   解墨卿睡得像头小猪怎么叫也叫不起,蒙峻无奈之下亲自动手为他擦脸,又给他泡脚。都收拾好了,这才自己洗漱。回头看床上那人一眼,呼吸一滞。不知什么时候,那家伙自己翻了身,趴在床上,浑圆翘臀就在眼前突兀撅着。   呃!   如此诱人,不吃就可惜了!   解墨卿做了一个很长的蒙,他梦到蒙峻把他翻过来翻过去先OOXX,然后又XXOO,他们XO不停。翌日早间他终于不用叫自己醒了过来,短暂迷糊过后,第一件事扶腰先问:“蒙峻,我是不是做梦了?”   “不知道。梦到什么了?”   “梦到……”话到嘴边突然顿住。有什么东西从某个出口冒了出来,热热的还有点黏。意识到是什么后,解墨卿脸色一变,一拳捶向身旁,大早上睁开眼开始上演谋杀亲夫大戏。   “嗯,很好,再用力!”   解墨卿眼睛一瞪,手下加了三分力。   “力道不错,位置再准一点会更好。”   解墨卿一阵晕,拳脚却不停。   房里传出嗯嗯啊啊舒服的呻*吟,解墨卿莫名其妙。拳头依旧雨点般抡下,蒙峻非但不躲,反而挺了挺背。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伸脚踹过去,蒙峻身体一蜷,大手一伸,捉住没有丝毫力道的脚丫子。   接下来,某只就觉天旋地转,他从上面就跑下面去了。蒙峻死死压住他,双眸明亮有神,似笑非笑看着手下的猎物。   “夫人,你这是诚意邀请吗?”   “啊?”解墨卿表示不太明白。   “多谢夫人一早辛苦,为夫定不会叫你失望。”接下来解墨卿总算明白他指的什么了。大早上的一顿花拳绣腿毫无威力可言,落在蒙大将军身上简直比按摩还舒服。“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为时已晚。   “不要和我说话!”   “不要理我!”   “不要惹我!”   “不要烦我!”   解墨卿怨念了。   尼玛,老子如今可是养家的男人,地位没有提升也就算了,居然夜里被压完了早上继续被压,这特么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蒙夫人一个上午黑着脸,全身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下。   “墨卿,开门。”   “滚!”   “墨卿,有好东西给你。”   “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下人见将军吃了闭门羹,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神色怪异,捂住嘴躲得远远的。蒙峻也奇怪,不就夫人不给开门么,他们至于吗?   要说至于吗?应该说太至于了!   堂堂宸国上将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   解墨卿扒窗户看得分明,怒目圆睁,一下一下磨他的后槽牙。   很快门外安静下来,解墨卿一看,门口已经没有人。   “最好永远别回来!”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又觉得亏。真消失了好是好,问题是谁赔偿老子精神损失费。蒙峻眼下一穷二白可是靠老子养家啊,我勒个去!   午后阳光洒进大屋,却没有照亮解墨卿关闭天窗的心。   案上摆了各种杀夫工具。   比如墙上的弓被他取了下来,他试了试青铜箭镞足矣插*入对方心脏。但他对自己的准头深表怀疑,因此这个选项被打了一个问号。又比如他绘图的那只狼毫笔,如果在蒙峻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递过去,戳穿他的喉管应该不成问题,这个选项后面被打了一个勾。再比如一直在屏风一角摆放的三脚铜熏庐,掂了掂约有五六斤的分量,扔出去重力加速度砸在脑袋上,一定会破个大窟窿,所以这个选项后面也是勾。   他这边谋划杀夫大计,门外不知何时热闹起来。   远远的听不真切喊着什么,唯一能分辩清的还是那几只大黄狗的叫声。   不多时,蒙峻再次出现在门口,轻敲木门。   “墨卿,气可消了?”   我不理你,我晒着你。   “墨卿,家里来贵客,快些更衣出来吧。”   “你有客人,叫我做什么?”外面动静不小,解墨卿心里到底好奇,知道蒙峻找自己的目的与客人有关。心里虽好奇何方大人物,但一时又拉不下脸。被压的是我,凭什么你三言两语我就开门?   “墨卿,”蒙峻少有耐心起来,“今天贵客非同一般。且给你送来非常有趣的礼物,难道你不想看看么?”   房里某只眉毛一挑,有意思了。会是谁呢,叫蒙峻亲自来请自己。莫非——是皇帝?解墨卿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地方还有个皇帝,这可怜的哥们一直在宸国幕后操劳,偏偏却被他给当做路人甲炮灰掉了,仿佛这个人只是传说中存在。联想到有这个可能,问道:“难不成皇帝御驾亲临。”   蒙峻不置可否。   好吧,今天当做为以后抱大腿铺路,我勉为其难露个面吧!   但说好了,可不是为了你蒙峻。   关于蒙峻这个姐夫,解墨卿一直很好奇,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听说他是世间少有的钟情之人,蒙皇后过世多年一直空置椒房,决口不提立后一事。据说宸国历代皇帝,数他后宫人数最少。   不祸害女人的皇帝,一般政绩也差不到哪去。凭这一点,可以给他颁个好好男人证书。   皇帝,也是男人。   一路各种YY皇帝形象,等见到庐山真面脚迈开不了。   “成烈!”   下一刻,解墨卿大嚎一嗓子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   解墨卿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体重一百三十斤。   据他讲,学校体育比赛百米冲刺冠军从未旁落。   可以试想一下,以他的体重乘以冲刺速度,重力加速度,如果撞到皇帝身上后果如何?恐怕当场被羽林拿下,罪名——弑君。   赶在解墨卿弑君前,蒙峻及时拎住他后衣领,从而避免一场人间惨祸。其实是他无法接受解墨卿见到皇帝惊诧过后的极度热情。   解墨卿,你有点为人夫【下面那个】的自觉好不好?   有你这样的嘛,当着自己老公的面,两眼放光,手舞足蹈,热情洋溢扑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   皇帝颇有些尴尬。   他的名讳如今无人敢直呼出来,一般直呼其名的,基本都已经地下喝茶去了。虽然未告知蒙夫人身份前许他如此叫,但不代表他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的人,目无君主毫无顾忌的就叫出来啊!   皇帝郁卒。   好在皇帝冷静的比较快,低声吩咐,“今天的事情不得外传。”   姜升那腰哈得足有九十度,后背和大腿刚好形成一个直角。   “咳咳。”屏退左右,皇帝以拳挡嘴,面色总算正常了。接下来……他被某人抻抻袖口、扯扯袍带,最后在外力作用下顺势转了一个圈。姜升目瞪口呆,皇帝倒是很不以为然,“蒙夫人,你不怕蒙将军吃醋吗?”一语戳中要害,解墨卿果然松了手。   “我不过看看皇帝和普通的成烈大人有什么区别。”说得理所当然,众人绝倒。   皇帝懂了,笑眯眯道:“朕可向你保证,无任何区别。”   “果然是……”昏君二字被某只及时捂在自己嘴里。   如果可以,皇帝很不愿承认自己有意冷落小舅子。但是相比四人打马吊险些输掉自己的龙袴,倒不如三人斗地*主把自己输掉的宝物都赢回来。蒙夫人首次主动提出要求夫君助阵,天子开口即圣旨——不准。   于是,欢乐的三人斗地*主在一只菜青脸色的将军面前上演。   而且,不许替补。   “叫地*主!”   “不叫!”   “不叫!”   蒙峻:“?”   蒙溪面无表情,“叫不起!”   “抢地*主!”   解墨卿,“叫不起!”   蒙峻眯起双眸。   “蒙夫人,朕已经连叫七局,你和内弟可要小心喽。”笑得一脸奸诈。   “成烈,有人叫一夜不起还不是照样玩。”你省省吧。   斗地*主的氛围还是相当和谐,一无君臣,二无尊卑。   “皇上。”   皇帝明白姜升的意思,点点头道:“私下里一切照旧,有外人在给朕留些颜面。”   解墨卿懂了,“哦。”   蒙峻这回彻底放心了。   “对四!”   蒙溪:“过!”   皇帝嘴角一撇。解墨卿再丢两张,“对八。”   蒙溪一扭头,小绵羊这局没有成双的牌。解墨卿奸笑数声,再丢一对,手里只剩稳操胜券那张黑桃二。   蒙峻谨守观牌不语真君子原则,虽不发声,但一看解墨卿那表情也感受到他扳回一局的喜悦。他也只能看解墨卿的脸,至于那一张张鬼画符,他很不愿承认自己才疏学浅看不懂。   一直以来,蒙峻都不介意解墨卿和皇帝成为好牌友,但他很介意如今三人斗地*主把自己排斥在外。无论如何,自己才是将军府的主人,就算姐夫是皇帝,自己也不该轮到旁观的地步?但是,离开了战场,蒙大将军任你勇冠三军,却毫无机会挤进快乐斗地*主三人组。   要怪,你就怪千千万万牌友安于现状,不思探讨四人斗地*主的玩法吧!   “蒙夫人啊,朕真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宝贝可以拿出来。”   解墨卿一脸黑线,这回真的只剩一条裤衩了你要不要?抬头看蒙溪,小绵羊笑而不语。   “唉!”皇帝轻轻叹息,解墨卿有种很不好的赶脚。   “炸!”又是大小王,解墨卿再次傻眼。   皇帝不愧皇帝,该出手时就出手,实际再不出手就该砍手。只见接下来同花大顺五六七□□,蒙溪作为解墨卿最后的希望毫无悬念喊过。再然后,十JQKA。   一只皇帝洋洋得意,对面两个垂头丧气。   “皇上,咱们改玩打马吊吧?”   蒙峻一喜,皇帝摇头,“正在兴头上,岂能说改就改!”   “皇——上——!!!”   “叫不叫?不叫朕可叫了!”   哗啦,哗啦!   又一局。   解墨卿:“叫地*主!”   皇帝:“抢地*主!”   蒙溪:“不叫!”   解墨卿:“我炸!”终于翻身做主人。   皇帝丢出一对大小王,咯咯大笑,“朕也炸!”   解墨卿恨不得没看到。   皇帝是不会真的要了蒙夫人仅存的裤衩的,解墨卿也觉得是,臭哄哄的有什么好?当然皇帝更不是恋物癖,所以有些话也就说说罢了。至少太阳偏西时,真的给蒙夫人身上留了一条遮羞布。   皇帝心满意足,蒙氏兄弟只剩扶额叹笑的份。   显然解墨卿并没有因为保住裤衩而沾沾自喜,打牌打了一下午,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可不是因为皇帝来了,陪他斗地*主的。貌似,某位将军说了,贵客盈门给自己送礼物来了。尼玛,牌打了一下午,礼物呢?   于是,他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皇帝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内弟啊,是时候带出来了。”   带出来?解墨卿眼珠一转,听这意思,还是活物。   “熊猫!”   解墨卿在看到礼物第一眼即惊得大嘴巴再也合不上。   木笼里铺着厚厚的草垫,一对萌物懒洋洋的靠着栅栏躺着,姿态悠闲。有府中下人拿吃食逗着也不理,拽得仿佛是人家二大爷似的。   解墨卿围绕木笼转了一圈又一圈,欣喜不在话下。除了笼子里的爱答不理有点小郁闷,但丝毫不影响他收到礼物的好心情。   “成烈。”   皇帝被某只拱到肋骨,一股酸劲满身流窜。一边躲闪着一边道:“何事?”   “国宝随便送人,不犯法吧?”   众人倒。   当被问到为什么送一对熊猫给他时,皇帝首先解释这蠢货叫黑白熊,林子里多得是。至于为什么送给他,皇帝不敢居功,“是内弟要给你惊喜,不过假借朕的手罢了。蒙夫人,要谢,还是谢蒙峻吧。”   不知何时,蒙峻已经站在身旁,悄悄握住他的手,声音更是小的堪比蚊蚋,“墨卿喜欢吗?”   “马马虎虎。”脸变得比孩子都快。   “墨卿口不对心。”   “我……”   “可消气了?”   “没有!”   “你倒是气性见长。”   “拜你所赐!”   蒙峻挑眉。   “小弟啊。”皇帝拉过蒙溪,“带我去前面坐坐。”   蒙溪正有此意,笑着在前方引路。   院子一下安静下来,偶尔才能听到笼子里传出不同于人发出的微微的鼾声。   “真是你的主意?”   蒙峻被问愣了,“主意?”   “切,一看就不是。说吧,是哪个不开眼的暗授机宜。”   蒙峻终于明白了,接下来做了一个解墨卿意想不到的动作。弯起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不是你一直想养一对黑白熊么?”   “我——?”   “上次回蓝田本有打算为你捕一对,可惜这畜生再多也不是何时都能见到。”   “这对怎么来的?”   “是皇上行猎捕捉到的。”   解墨卿捋清脉络了。定是蒙峻答应了那个解墨卿,奈何二人两地分居一直没有机会,讨好心上人的事情只得一再搁置。如今蒙峻把人带回家,这件事自是提到日程。蓝田捕猎不成,又回长安久居,礼物一事再次搁置。皇帝姐夫真是心疼小舅子,打猎不忘帮他讨心肝欢心。熊猎到了,巴巴紧着给送了来。   追个男人还要一大堆赞助,真够可以的!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发自内心的淡淡的喜悦是肿么回事?   “先去用晚饭吧。”   解墨卿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了。四下里就他二人,小叔子和姐夫都不见了。   “我们走了,熊猫怎么办?”   “你先吃饱再来看它们。来时已喂过,一时半会饿不着。”   晚饭吃得像打仗。皇帝已经回宫,反正无人关注解墨卿吃相。心里惦记笼子里的两只,两只包子卖萌数次未被理睬,一时大发神威。大包子哇哇哭,雷声大雨点小,把鼻孔里喷出来的鼻涕和着泪水全部蹭到解墨卿那件崭新的雪青对鹤纹织锦袍子上。二包子受了感染,扁着小嘴抽抽噎噎地哼哼,小手乱舞,一把酱料糊在他亲爹脸上。   解墨卿瞪大眼睛,“啊!”   二包子小嘴一张,“啊!”   有了孩子真是太闹心。   蒙峻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但显然他更喜欢欣赏解墨卿被两个孩子整得连连跳脚狼狈样子。那个人,在两个孩子面前吃瘪,愤愤又不甘,气恼又无可奈何。他就是这点好,再怎么被孩子整,却不会拿孩子撒气。这个时候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看到的。   再晚些时候,解墨卿把自己收拾好了准备去看笼子里的两只二大爷,这时下人前来禀告,二大爷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504整了两天,文更不了,连安慰大家的留言都留不上。   看看,将军还是很宠受的。   ☆、救命恩人   事实证明,二大爷是个奇特的生物存在。   当它不打算理你时,抱定了不管你如何动,我自巍然不动的心思。管他什么糖衣炮弹美女诱惑,反正我该睡觉睡我的觉,想把我叫醒,两个字——没门。但二大爷的原则是,当我肚子饿的时候,管他什么呆蠢萌属性、高大上的物种,该讨吃的讨吃的,你想饿着我,也是两个字——没门。   所以说,二大爷从贵族范到屌丝的转换时间只需要一秒钟。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解墨卿或许永远不知道,熊猫也会发出咩咩咩类似小绵羊的声音。可惜也只有声音类似,因为其原本形态和绵羊相去甚远。两只二大爷早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先找吃的。它们焦虑不安地蹭着栅栏,远远看着就像两只黑白相间的团子,其中一只还把另一只的毛抓乱了。   时下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解墨卿无法确定能否找到新鲜的竹子。虽说如今他的作品一稿难求,但也不能保证可以为两只萌货换到吃的。蒙峻凑近了道:“你忘了,来时我才喂过。”   解墨卿一喜。   早有下人将褪了毛的草雉扔进木笼,果然一对团子急不可耐抢过便吃,且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还是吃荤的家伙!   打断人家吃饭是一件很不讨喜的事情。你想啊,当你吃得正高兴,忽然有人在你面前各种小动作,首先受到影响的是吃的心情,心情不好继而影响食欲,食欲下降则损伤脾胃,最后消化系统大受干扰,从而影响个人健康。这个道理解墨卿还是懂的。   尽管挑逗萌物是他本性,但在人家吃饭的时候,还是非常理智的忍住了。   不管这对萌物是蒙峻讨好哪个解墨卿的,但表面上看,如今国宝就是自己的。想想自己数次去动物园熊猫馆难窥一次国宝真容,眼前的两只团子可是完全属于自己啊!有的是时间玩宠物养成,何必急在此时?   与其打扰人家吃饭,不如为它们想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对这个提议蒙峻并不反对,但他反对解墨卿以自己和蒙溪的名字给黑白熊命名的提议。   “墨卿,胡闹适可而止。”   “蒙大将军,这货在几千年后可是一级国宝。国宝你懂吗?就是它吃了你无罪,而你动它一根汗毛就得坐牢,至于会不会严重到挨枪子目前我没听说,你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不行!”   “那好,大的叫蒙骁,小的叫蒙勋。”老子不成,欺负小的。   蒙峻一眼瞪过去,解墨卿又可耻的怂了,表示可以从长计议。   哎,解墨卿,你行不行啊?   人家一个眼神你就怕了,当真是被压怕了!   绯叶总结,就你这熊样,老老实实做你的万年小受吧啊!   在夫夫讨论名字时,团子吃饱喝足,四仰八叉躺在草垫子上舒服地直弹腿。   二大爷的做派又回来了。   不管如何,收到礼物的心情是好的。当月亮逐渐升起,藏在初芽的柳梢后,蒙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喜欢吗?”这是针对傍晚马马虎虎的回答。   解墨卿也不想让自己变成纠结的小媳妇,到底心情好了不少,笑着点点头。蒙峻一喜,把人往怀中一拉,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像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那样,解墨卿欢喜了好一阵子。他不知道作为一只受,他应该表现出什么反应,因为在那个世界,他还没来得及给女友送礼物,他就走水路穿过来了,当然不知道女孩子收到礼物会是什么表现。但他是男人,就应该表现得大方一点嘛!东西收都收了,难道还扭扭妮妮没完没了不成?   蒙峻看他高兴,便知道早上的事情揭过了。   “夫人近来辛苦,早些歇息吧。”蒙峻拍着身侧位置,解墨卿一脸警惕看他。只觉一阵好笑,把人轻轻拉过来,亲自为其宽衣。“早间多有得罪,夫人莫气了吧?”称谓的转换加重了尊敬的意味,语气难得诚恳,由着操控人心的魔力,解墨卿不由自主点头。待反应过来,人早已光溜溜被送进被窝。   “真是混蛋!”   挥舞的小拳头被及时按下,蒙峻再次改变称谓,“墨卿,春寒未尽,仔细受凉。”   某人翻了一个非常克制的白眼。   “喂!”某只夜里睡不着,恶狠狠推醒身旁的人,“我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了啊?”   哎,睡都睡了几年,包子都蒸了两只,解墨卿如今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蒙峻迷糊糊的,“很早。”   “很早是什么时候?”   终于受不了他,蒙峻掀被下地。   鸩首竹节铜座灯的钎子被点燃。   蒙府主君正屋大半夜亮起灯。   “从——你——救——我——那——一——刻——开——始。”蒙峻一字一顿说道。   “我救过你吗?”   蒙峻微微叹口气,“连这件事都忘了,你果真病得不轻。我一直以为这几年你和我在一起多少会记起一些,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病情。”   胡说!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解墨卿不干了,明明那不是我好不好,凭什么用一种看待病入膏肓病人的眼光看我?好像我有今没明似得。   等等!仿佛从短暂的对话中发现了什么,他紧盯着蒙峻的双眼,“我救过你?”   还以为他想起来了,蒙峻喜道:“正是。”   我擦!敢承认就好!   一顿拳头抡过去。虽然打在身上并不疼,但蒙峻还是有点招架不住,懵了,“住手!”   “住什么手?你讨打!”继续揍夫大戏。   “哎,住手、住手!”   刚刚还肆虐的两只爪子被牢牢按在枕头一侧,解墨卿仰视身上那人,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蒙峻也是醉了,身上虽然不疼,但也不能莫名其妙的挨打啊!看他紧磨后槽牙,神情紧张,玩心大起,把头慢慢地下去,贴着他的鼻尖,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在几乎面贴面的狭小空间流窜开来。   “说,好好的为何打我?若是说不出令我信服的因由,今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面对如此威胁,解墨卿差点笑出来。尼玛,你还有理了,我摔!   “说吧。”蒙峻自认很大度,等待过程中不忘在他脸颊、唇上、锁骨处落下一个个密吻。可惜这种氛围下,解墨卿无法察觉那些吻携带的怜爱意味。   “我、我……”   “墨卿可要想好了。”   “我说,你说舌头能不能先从我锁骨上挪开。”   蒙峻一愣。   “要痒死了。”   蒙峻:“……”   “我说,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什么?”难得蒙峻糊涂一回。   “把你救命恩人强带回家添作家室?要说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也应该是你,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蒙峻眼睛微微闭了一下。再睁开时,眸光清洌,同时松开禁锢解墨卿的手。   解墨卿晃晃发酸的手腕,盘腿在他身边坐下,玩味打量起这位宸国最年轻的常胜将军。一起生活几年,他已经打听清楚这个人的底细。如果换做别人,也许早就认为撞大运捡到宝,高高兴兴和人家红红火火过起幸福小日子。可是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从善如流的事情虽然也干,但不代表任何事情。此刻抱定了蒙峻你要是不给我好好交代一个合理的理由,老子我也不干的了心思。   时间在冷寂中一分一秒流逝,解墨卿已经记不清打了几次哈欠。他困了,可是身旁的家伙仍然精神奕奕。不佩服他的精力不行,不然每次怎么他在上面运动,都是自己累得要死的结果呢!看来自己不仅是受,还是一只娇弱无比的弱受啊!   尼玛,穿越过来,瞧老子都被摧残成什么样子了!   “你说不说啊?”解墨卿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蒙峻的肩膀,一头栽倒。蒙峻把人抱在怀里,渐渐收紧力道。怀里的人不舒服地推了推,咕哝着,“不说我可睡了,好困。”   “墨卿。”   “嗯?”微弱地回应随着深入梦乡的步伐渐渐远去。   把人放平,给他拉上被子掖好被角,蒙峻转身下地。   银月西斜,三更鼓罢。   蒙峻孤独站在窗前心乱如麻。   独自追寻记忆中的身影,如一杯苦酒入喉。   哽在喉咙的话又该如何说,说了他如何会信!墨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相比蒙峻一夜未眠,解墨卿睡了穿越过来后第一宿最安心最踏实的觉。   甜梦旖旎,他再次见到了那个世界的女友,那个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苏州美女。二人一直捉迷藏,虽说解墨卿很不幸一直扮演寻人的角色,却也别有一番情趣。树后露出莲裙一角,解墨卿心花怒放。   根据他和女孩的事先约定,这次捉到人,可以获得香吻一枚。   “抓到你了!”   “啊!”女孩娇羞惊叫。   等待是需要耐心的。解墨卿紧闭双目,心里盘算一会香吻落下时,再睁开眼吓一吓捉弄自己的姑娘。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这是什么情况?   一定要看个究竟!   下定决心,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蒙峻那张放大的俊脸。   “啊!”   解墨卿吓得蹭地坐了起来。   “醒了快穿衣服。”   水蓝色暗菱形纹袍子当头罩下。   “梦到什么了?”   解墨卿嗯了一声。   蒙峻坏坏笑道:“都硬了,不知道么?”   我去!   解墨卿羞了个大红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工作   并非蒙峻扰人好梦,其实是江都王使者到了。   但解墨卿看眼天色,为自己又睡到日上三竿小小地惭愧了一下。   “大王与王后对夫人绘制的图案及选色非常满意。王后特意嘱咐小人禀告夫人,翁主所有衣服,全部要能散发香气的料子所制。”   “请大王与王后放心就是,墨卿记下了。”   送走江都王使者,解墨卿开始放犯愁。   一口吃个大户是好事,可他忙不过来怎么办?   一眼瞥向蒙峻,只见他和蒙溪正小声说着什么。可惜他没练过什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种高大上的功夫,想听又不愿凑过去,心里不免来气。老子如今辛辛苦苦挣钱养家,你们却在老子面前嘀嘀咕咕,还不让老子听到,岂有此理!   “你,还有你。”   蒙氏兄弟同时抬头,只见一只叫解墨卿的小受杀气腾腾站在面前,背后团聚升腾烈焰。   “大嫂有什么事吗?”   “不需要问什么,只要服从指挥就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给我打下手,做得不好不许吃饭。发现错误要及时向我禀告,并立即改正。”   蒙氏兄弟莫名其妙。   “大嫂。”小绵羊举爪。   “说。”   “能否告知这是为什么?”   “刚不是说了不需要问什么,这么会功夫就忘了?中午不许吃饭。”蒙溪小脸皱成苦瓜,解墨卿嘿嘿一笑,“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因为眼下我养家。”   噗!蒙溪一口茶水一滴不剩全部喷了出去。   原来,养家的男人是这个样子的!   为了高质量完成白金VIP的订单,解墨卿次日命人在府门口挂起暂时停业牌子。顿时门口哭声一片。   皇帝听到消息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是风传的玩笑,哪知御驾亲临眼见为实居然是真的。   “什么,今天不斗地*主。”   “回皇上,正是。”   “哎呀,蒙夫人不斗地*主,岂不是本朝一大损失!”   解墨卿翻眼睛看看皇帝,心说这皇帝也开始变蠢了。   “……居然是为了江都王家的小妞子?”   “正是。”   “蒙夫人,区区一个江都王翁主,不足以令你亲自动手。来来来,交给下人便是,我们快些斗*地主去。人手不够,朕命内府派人过来帮忙。”   “皇上,小人不亲自监工不放心。”   姜成烈很想给解墨卿治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可真把人抓到宫里陪自己斗地*主,恐怕小舅子这关就过不去。三思过后,决定放弃。   “内弟啊!”皇帝抓空把蒙峻拉倒一旁,“这里无人,姐夫和你有事商议。”   蒙峻挑了挑眉。   “和夫人好好说一说,事情放给下人做,咱们斗……啊不不不,打马吊去。”皇帝笑得一脸谄媚,有些不好意思,“姐夫……手痒的紧。”   蒙峻嗤了一声。   一见这反应,就知道蒙峻是指望不上了,皇帝瞄上新目标。   “小弟啊,你整日陪着你哥哥甘受驱使?”   蒙溪笑了笑,“大嫂一心为蒙家生计着想,蒙溪不忍大嫂一人独自辛苦,愿尽绵薄之力。”   小绵羊的有力回答,从侧面再次印证养家的男人伤不起这个道理。皇帝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脏,彻底不语。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明天把大将军印还给那臭小子呢?   一时之间,蒙府上下全员出动。   蒙骁和蒙勋两只奶娃除外。   蒙家兄弟自幼练武,舞枪弄棒不在话下,可是干起开染坊的活还真不顺手。解墨卿也是有意整蒙峻,调染料的活便全部交给他。这其实不能怪解墨卿,一直以来被压之下形成的心理阴影,再加上出门被鄙视无处撒气,当然要寻个机会报复一下喽!话说谁敢鄙视堂堂蒙夫人,还不是蒙峻那群脑残粉。   这是发生在头一年冬天的事情。   当时解墨卿还没有一举成名,难得肯和蒙峻一同出门。偏偏那天是冬至,一群白天无事的妹子们相约终南山赏雪。   两厢人马在半路碰上。   心爱的男神拥着相貌平平的男子,一路碎了无数玻璃心。   解墨卿也不乐意,老子不是自愿的好吗?是你们的男神非要压老子,你们别用那种一朵鲜花插牛粪上的眼神看我行不?   这事一直堵在心里,终于让解墨卿等来发泄的机会。   其实染色这活技术含量还是很高的,而蒙大将军一时又无法转换身份,已致闹出不少笑话。很难想象,一个挂着柳绿花红的人,挥着枪杆上了战场,只怕不笑掉两军大牙,自己怕也找块豆腐撞死了。   蒙将军当然不会真的去找块豆腐撞自己的头,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解墨卿蒸制花露,他负责配原料。相比调染料,他更喜欢这份差事。   曾经,有个少年,素罗袍,锦绣衣。   月下支起陶甗,倾入无根之水,以纱覆篦,上置花瓣若干,以文火蒸之。   如今解墨卿蒸制的花露总是有那么一点缺陷,不知是否和蒸具不同有关。   “蒙将军。”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美好的回忆。“你早上煮干一锅茜草。”猫腰检查蒸制花露的器具,没发现异常,这才满意点头,拉着长声嘱咐:“要上心。”   “是,夫人!”   解墨卿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走了。   提高生产的质量和效率并非是不停的工作再工作,加班再加班,这个道理解墨卿非常清楚。在全府上下劳碌半个月后,解墨卿非常大度的宣告,第一阶段的工作顺利完成。在开展第二阶段工作前,给大家放两天假。在这两天时间里,大家可以出门访友、采买生活必需品、泡美女放松身心。   府中一片欢呼。   至于蒙氏兄弟,解墨卿笑眯眯道:“等下皇上驾到,四人打马吊奇妙之旅正式开启。”   皇帝是很想斗地*主的,因蒙氏兄弟极力反对【主要是蒙峻无法忍受再次旁观】,又一想到来之不易的打马吊机会,也只能退居其次。   算了,无非输一些宝物给小舅子添摆设,算了!   哗啦,哗啦!   “皇上,该您了。”   皇帝一阵犹豫,这张就没出过,一旦打出去,可是要出大的啊!可是留在手里又没用,上停的牌不能留一张发财不是?再三犹豫过后,脚一跺牙一咬,“发财!”   果然,解墨卿推出三张一样的,“我杠!”摸出一张一看,乐得手舞足蹈,“杠上开花,外带自摸□□!”   剩下三只再也乐不起来。   哗啦,哗啦!   “内弟啊,姐夫今天可是不能再输了,要不回不了宫啦!”   解墨卿脸一板,“皇上,您这是在下达旨意吗?”   这是要推牌的节奏,皇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尽情玩,尽情玩!”心里却是连连叫苦,龙袴只怕真是要保不住了。   “要不,改斗*地主如何?”皇帝笑得无比诚恳。   三只爪子同时举起来,“免谈!”   那天,皇帝不负众望输掉了当天带来的所有钱物,甚至连姜升的钱袋都没有幸免。   晚上某人关起门来数钱,一边数一边念叨。蒙峻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总算把斗地*主输掉的赢了回来。哎,”伸脚踹了一下身边的家伙,“有空学学斗地*主吧。”   “为何?”   “皇上玩斗地*主无非不想每次都输得太惨,虽然他富有天下,但总输给自己的臣子家,面子总是不好看。”其实他不想告诉蒙峻,自己实在不想每次斗地*主都是皇帝欢乐,自己忧心裤衩不保。如果蒙峻的裤衩不保,想一想,那就有点邪恶了!   “我学会了,墨卿又去做什么?”蒙峻轻笑,抬起他的下巴,玩味看他,想从他眼底看穿他真实想法。下一刻手被他扒拉掉。   “我能做什么,养家。最近我会很忙,但也不能每次皇上来了都抗旨不尊。”   “你真这么想?”   解墨卿叹口气,“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   蒙峻很想告诉他实情,其实他们不缺钱,他根本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作为自己的夫人,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开心的和自己在一起就够了。但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对他又毫不设防,便生生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多少次午夜梦回,睡不着时,他想象解墨卿得知实情的样子,只怕会非常生气,到时谋杀亲夫恐怕都是轻的。说不定会再次激起他离家逃跑的想法。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次发生,还是瞒一阵罢!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忙得人仰马翻,皇帝知道他一时半会闲不下来,索性也就不来打扰。但私下里曾召蒙峻入宫,提出一个他自认为圆满的提干计划。   “内弟啊,以蒙夫人之才,不进内府着实可惜了。”   “皇上的意思是——”   “朕也不是嫌弃内府詹事老眼昏花,不过他绘出的图案实在无甚新意。”   蒙峻:“……”   “朕知你不舍夫人辛苦,朕也不愿他整日劳碌。内府事情再多,也多不过泱泱天下。”蒙峻不语,皇帝再次诱惑,“给事内府,只为朕一人。”   “皇上!”姜升小碎步进殿,“蒙溪公子要老奴带话,府中出事,请蒙将军速速回府!”   “墨卿!”   皇帝再看过去,蒙峻身影已在殿外。 作者有话要说:     ☆、撞破好事   “到底何事啊?”急的小舅子连礼数都忘了,可见事情不小,难不成蒙夫人又跑了?   姜升神情古怪,小声回禀,皇帝闻言那表情瞬间丰富多彩。   话说蒙峻赋闲在家,能称作大事的实在不多。比如那年解墨卿逃跑了,比如得知解墨卿有身孕了,再比如他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又比如解墨卿又有了。除此之外,很难找到再比这些大的事情了。   但是今天不同。   蒙府有两只脑门贴有二大爷标签的家伙逃跑了。   事情是这样的,它们刚来时,由于天气并不缓和,没地方给他们寻找新鲜的竹子,蒙峻一直命人给它们投喂肉食。有时甚至直接丢活食,如此一来,两只熊猫二大爷的普更大了。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万物葱茏,解墨卿觉得是时候让他们换换口味,吃点粗纤维了。他是好意,整天食肉不怕胆固醇高吗?命人砍来新鲜的翠竹送进木笼,两只熊猫看都没看一眼。   那时解墨卿正忙着验收布料,没功夫管一对宠物,吩咐小心照看就自顾忙自己的。功夫不大,发财慌慌张张跑来,不停抹着汗,“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们蒙将军阵亡了?还是皇帝下旨抄家啦?   简直乌鸦嘴!   “夫人,黑白熊跑了!”   “哈,什么跑了?”   “黑白熊!”   解墨卿撩衣服就跑,“怎么能跑了?”   木笼里绿油油的竹子摊在草甸子上,木栅栏蹭得到处白毛。   下人战战兢兢,“夫、夫人,已经喊人去追了!”   解墨卿大概明白些,八成两只熊猫嘴巴养叼了,给竹子不吃,逮到机会直接跑路。忽然联想到自己,不禁感慨起来,连熊猫都知道抓住任何机会逃跑,而自己居然满足其现有生活,果然是玩物丧志了。事已至此,现在也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当务之急赶紧把熊猫抓回来才是正经。   北阙甲第人仰马翻,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对活宝在前面敞开跑,不时朝路人卖个萌,顺手牵羊顺走人家手里的东西,后面撵着一队手持工具大喊大叫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各府敞开大门看热闹,更有甚者居然跟着蒙府下人后面一路追。   解墨卿一向百米冲刺还凑合,一旦改成长跑则立即萎靡成怂货。跑着跑着,只觉胸口憋闷,头重脚轻。身后细碎马蹄声入耳,跟着身体一轻,稳稳落进一个温暖怀抱。蒙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需担心,它们跑不远。”   还不远,都两条街了!解墨卿适时翻个白眼。   两只萌货也知道再跑下去没有前途,干脆一转身窜进一座大宅。   大宅三进院落,两只萌货顺着抄手回廊一路小跑。   蒙峻在门外勒住马,任他当朝上将军【暂时被免职】,皇帝小舅子,也不能随便擅闯朝中大员的府邸。好在拜帖不离身,先递拜帖,这才翻身下马,又把解墨卿也抱了下来。   “得罪了。下人看管不严,跑了豢养畜生,还请见谅。”   话说北阙甲第早已吵翻天,却有一个地方未必波及。   栾涛今天心情颇好。   心上人一早便来了,并把前一阵子特意请解墨卿设计的艾绿竹纹绫衫子给他带了来。栾涛有点小惊喜,“还以为是给你自己做的。”   周岚笑笑,“怎么会!”   “这还差不多。”   “用饭了不曾?”   周岚轻点他鼻尖,“特意过来与你一起用。”   栾涛心情好,调笑道:“吃什么?”   周岚在他鼻尖刮了刮,“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府中无吃食,有你也够了。”   “贫嘴。”   “近来我父亲看的紧,出趟门也不易。这不是今天都走了,去河东,没有个十天半月怕是回不来。你这段日子也不来,说吧,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周岚眼睛一瞪,“哪有!你多心了!”把人又往怀中搂了搂,笑道:“岚就喜欢你。”   “你省省吧。”把人推开,栾涛拿起羽毛扇扯起来。   “羽扇何罪?”周岚一把夺过扇子,“心里怨,倒不如把我撕了罢!”   “谁稀罕你!”嗔归嗔,怨归怨,到底身子一软跌进迎接他的怀抱。   “早就想你了。”   “想我不来?”   “这不是刚从雁门回来。”   “你去雁门啦?”栾涛一惊,挣扎想起来又被温柔镇压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说算了。”栾涛翻个身,忽然一只不怀好意的手伸进衣襟。急于拍打入侵的爪子反而被有力按下,周岚倾身覆上。   几下有技巧揉弄,栾公子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忽然眼睛一瞪,“你要弄就弄,停下来干什么?”他先不干了。周岚深深吸气,捧住他的脸,“让我好好看看,想死你了。”   栾涛叹气,“真是冤家!”   “可不是?不是冤家,如何与你纠缠不清?”   “你真若念我,何必拿蒙峻枕边人的手艺讨我欢心?”   “还真是记仇!”   “……哎,今天不想这样。”   周岚鼓了鼓腮,“为何?”衣服都脱到一半了,这个时候停下来,岂有此理!   “上次疼了很久,不行!”   “也罢。你说,我怎么伺候你!”   过得半晌,栾涛舒服地吐口气,就在此时,外间门响了一下。周岚一怔。   “我去看看。”   栾涛拉住他,“不用看,不会有人来。”   “是吗?”周岚半信半疑。   “快点,我有些忍不住了。”   周岚一笑,“就来,一顿喂饱你。”   哐当!   “谁?”   “啊!非礼勿视!”   房里一对小情人衣衫半解柔情蜜意,忽然被闯进的外人打扰好事。   栾涛的脸涨得通红,“你们!怎么会是你们?”   解墨卿傻了,这也太刺激了吧!堂堂丞相公子一条腿被抬的笔直,一脸春红。御史公子跨坐在他两腿间,举着挺直一物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掏出小手帕赶紧蒙住眼睛,头一歪扎进蒙峻怀里。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蒙峻也没想到跟着他进来会看到这么一副活春*宫,急忙把门栓上,避免房里那二位暴露在更多的人面前。   周岚亦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那里还硬着,马上就要大举进入了,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打断,简直惨不人道。   栾公子是个受,千真万确。自从第一眼看到周岚,便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好在周岚对他也有意思,二人从小玩到大,可谓青梅竹马。何时越了雷池那一步已然记不得,但他二人早把对方看做与自己生死相随那人。平日见面不多,一旦见面即干柴烈火。哪知今日……   栾涛恼羞成怒,十足被抓包的奸夫淫夫相,“你们、你们怎么闯进来的?堂堂上将军私闯民宅,天理何在?”吼完和周岚胡乱系衣服。   蒙峻颇有些尴尬。   解墨卿透过帕子看栾涛,又看看周岚,不由暗竖大手指。不愧是关内侯,如此惊吓,居然没有被吓出阳痿,解墨卿也是醉了。随即又心生愧疚,看得出他们是真心相爱,周岚要是真被吓成阳痿,那就太对不起栾公子了。虽然我不喜欢你,可也不希望你一生性福被报销。   “你们,怎么进来的?”先来一句废话。当然是走门进来的。周岚小声安抚顺毛。   “我们,我们……”蒙将军好囧,一时语塞。   “我们找熊,啊,找黑白熊。”   “黑白熊?”栾涛与周岚对视一眼。   “胡说!”栾涛拍案。在听完事情原委后,栾涛怒极,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找黑白熊,分明是……呃?分明是故意打扰我的好事。但这话又不能明着说,栾公子无比暴躁。哑巴吃黄连,也不过如此吧?   “栾公子,我们亲眼所见,错不了。”这个时候,解墨卿知道不是打架的时候。任何人被打扰了好事心情都是极坏的,这种心情他理解。   “我、我、我告诉你们啊,我虽然在嘉峪关败了,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怎么说我也是当朝丞相公子,你们至少该对我礼遇三分,就这么闯进来,岂有此理!”   “我们递上拜帖啦。”   “拜帖?”栾涛一怔。他忙着会情人滚床单,自是不知府中下人收了拜帖又恰逢事情紧急,当然先放了人进府。   “我说栾公子你先消消气。那对蠢货闯进你的卧房千真万确,等我把它们找出来你再发火行不?”   栾涛狠狠瞪过去。   解墨卿摊手,“那对蠢货被喂叼了,明明吃素的现在什么肉都吃。不找出来,万一晚上出来啃你两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啃掉你一条大腿也说不定。”   堂堂丞相公子是被吓大的么?   哼!   栾涛撩衣就坐,咬牙道:“说什么黑白熊跑进我的卧房,在哪?找不出来,仔细我……”到嘴边的话突然卡在喉咙,直直瞪着床帐。周岚顺他目光看过去倒吸一口冷气。   藕色绣富贵牡丹纱帐后,露出一只圆圆的白脑袋,黑耳朵、黑眼圈、黑鼻子。一边看好戏,一边往这边呲牙。   “这、这、这……”   “黑白熊!” 作者有话要说:  进一次作者后台真不容易,晋江的抽世界知名品牌   ☆、会员卡   对于搅了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依着栾涛的性子,首先应该挖心,然后取胆,再剥皮,最后扔到街上示众。虽然他对熊猫胆的药用价值持怀疑态度,但能解心头之恨就好了,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他才不在乎。再说了,堂堂丞相公子是缺钱的人吗?   至于蒙峻夫夫,栾涛气在脸上恨在心里。尽管是在自己家中,也不能把他们抓起来暴打一顿。这就是被抓*奸在床的下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这边,栾公子果断悲剧了!   “栾公子,国宝你也要杀?”   栾涛没听明白,“什么国宝?”   解墨卿指了指那对熊猫,“几千年后,那蠢货就是国宝。它吃了你不犯罪,你要是动了他轻则坐牢,重则没命。”   栾涛惊得目瞪口呆。岂有此理,我还管的了几千年后的事!   “不行,这畜生不杀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气。”   “栾公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解墨卿第一次真心诚意,用一种哥俩好的姿态,把栾涛请过一旁。“栾公子心里气得谁解某心里有数。今天解某和……呃,蒙峻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只是到府上捉了两只黑白熊,喝了杯茶就回去了。你大可放心,有些事孰轻孰重我还拎得清。”   栾涛疑惑地打量他。   用力拍拍栾公子的肩,安抚了一下他饱受惊吓的小心脏,解墨卿觉得如果再来一个有力的拥抱就更完美了。   再次认定解墨卿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栾涛委屈地扯起羽毛扇。   真是窝囊到家了!   两只惹祸熊猫被装进木笼,蒙峻带人准备回府,栾涛一路送出大门。   “喂,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啊!”丞相公子泪挥挥,解墨卿肯定点头,“放心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被御史公子压的事情。”   竖子,敢耍我!   栾公子又踢又踹,被周岚架住胳膊倒拖回府。   “事情得以解决,你又何必戏耍于他。”   “呦,真是难得,你替他说起话来。”   蒙峻赌气扭头不理他。   一回府,蒙峻吩咐人拿鞭子,解墨卿紧张起来,“拿鞭子干什么?”   蒙峻点指木笼,“不给它们一点教训,往后还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鞭子有什么用,它们又听不懂。”   两只团子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缩在木笼一角,圆圆的蜷成一团,把脑袋藏得严严实实。   解墨卿又气又好笑,“你们也知道怕了。”   一只悄悄抬起头,支起耳朵,咩咩叫了两声。   “听见没,它们知道错了。”   蒙峻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知道怕了下次就别闯祸。哎呦,今天为了你们老子可是超负荷运动了。告诉你们,这几天没肉吃,要想不挨饿,给我乖乖啃竹子。”   团子哀怨小眼神瞪过来,解墨卿的心顿时萌化了,“哎呦不行,老子受不了这个。呐,你们快去拿竹子,我得回去,这场面我看不下去。”   两只团子还不知道它们刚刚逃过一劫,待周围清净了,把脑袋伸出来,往木笼一靠。两条小短腿一搭,扯过新鲜翠竹嘎吱嘎吱嚼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依然是十足二大爷做派。   一天折腾下来,腰酸背痛。   解墨卿歪在榻上哼哼,蒙峻看了一眼,继续逗儿子。   果然有了儿子忘记孩子娘。   在蒙峻一瞬不瞬注视下,解墨卿慢条斯理扯过一床夹纱被,裹上青玉凉枕。裹好抱起就走,身后响起冷冰冰的声音,“去哪?”脚步一停,“找才官去。”跟着手里一空,蒙峻站在身后。   “好好的去才官房里做什么?”   解墨卿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又不是我的地方,不找他找谁?”   “休想。”   身子一轻,连人带被被仍上床,蒙峻气呼呼坐在床边,“气性不小,果然是我太宠你了。”   “哎呦,宠……啊哈哈哈。”某人笑得满床打滚。尼玛,这个时候和我提宠字,我勒个去!   蒙峻被笑毛了,胡乱给他擦去鼻涕眼泪,“好啦!”叹口气,又道:“听我说。”   解墨卿止住笑,腮帮子鼓了鼓,意思:说吧,我听着呢。   “蒙家与栾家虽是不睦,到底栾丞相三朝元老又是有功之臣,你我晚辈自当礼让三分。闯了人家府邸,又……又撞见,”蒙峻的脸微微一红,“总之此事已过。今日丞相不在拣个便宜,但绝不能再有下次。否则事情闹大了,皇上未必就由着你。”   “皇帝姐夫也不管用?”   蒙峻点头道:“要看什么事。”   原来这皇帝也不是昏庸到是非不分。   “怕我闯祸累及你?”   蒙峻无奈,“又岂会是怕连累?对你不忘初心,只是不希望有朝一日,无力救你于水火。”   “说得好像很深情。”   蒙峻恨不能扒掉他的衣服狠狠做他一夜。却在看到他疲惫眼神后打消了这个邪恶念头。   翌日,解墨卿是被饿醒的。   肚子唱开空城计他才意识到,前一天光忙乎一对熊猫了,根本就没有吃饭。   身畔早已没了温度,该是一早就起身了。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后院专门腾出来染布的院子碰到他。架子上一锅暂且称作黑了吧唧的东西冒气泡,蒙峻专注而认真盯着那坨东西正在产生的化学反应。   “墨卿,我一直熬不好你要的靛蓝,这其中哪一步出了差错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可以帮到你的实在不多,可是……”   原来已经发现我来了。解墨卿颇有些泄气,本来还想在他身后吓他一下的。   “你看。”蒙峻手指染缸旁三只锅子,叫他过去看,“一早已经熬糊三锅,眼下这一锅只怕也快了。”   蒙峻垂下眼睑,沮丧又无奈。倒是少见他这副样子。要知道在解墨卿记忆中看,蒙峻一直意气风发,任何时候都是自信满满的。就是这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年轻将军,如今却止步在一锅靛蓝前,心情可想而知。没人要求他必须做到,但他只想为解墨卿把这件事做好。   被他身上淡淡的沮丧情绪感染,解墨卿仿佛被一道铁箍勒住心脏,疼的直教人窒息。他本可以不去做这件事,如今屈尊降贵改当苦力,原因只有一个——不忘初心。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奇怪啊!但现在不是寻找原因的时候。吸溜一下鼻子,努力平复自己情绪,解墨卿走上前主动拉起蒙峻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起伏,“原也不是你这做将军该干的活,最近真是难为你了。熬不好就算了,就算是我也未必每次都能成功。”   蒙峻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时又惊又喜,“墨卿真这么想?”   “是——”解墨卿拉长声音,“蒙将军,折腾一早上了你饿不饿,你不要吃东西我可是要吃的。”   “江都王所需衣料已备好?”   “嗯。”解墨卿忙着往嘴里扒拉饭。   “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嗯嗯。”继续扒拉饭。   蒙峻默不作声。   解墨卿天生对食物没有抵抗力,只要是能吃的,一概不拒绝。他妈总是说他,你啊带毛的不吃掸子,带腿的不吃板凳,真是一个吃货!没穿越前,他的所得基本都用在美食上,也幸好穿越后生活优渥,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胃。但显然蒙峻很担心,总是搜罗各地美食奉于面前。果然讨好一人男人,必先讨好他的胃。就连蒙峻亦不例外。   他一直乐见解墨卿变成一只快乐的吃货,在他劝说下,解墨卿真就多吃一盘菜一碗饭。   交了江都王的差,解墨卿忽然就闲下来。他并没有马上复工,对于前来询问复工日期的也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府外哀嚎一片。   眼下他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要办。他找匠人特质一批小竹牌,并命人在竹牌正中刻上会员二字。   “才官,按照我交代的数目去办。”   才官抱起一箱竹牌哎呦咧嘴,解墨卿冲发财招手,两个小家伙抬着箱子走了。   “大嫂,会员是什么意思?”蒙溪拿起一块剩下的竹牌在手里掂了掂。   怎么给小叔子解释会员的含义令解墨卿一时犯了难。   不过答案很快就有了。皇帝听说解墨卿又整出新花样,还以为又是什么好玩的游戏,顿时龙颜大悦,喜滋滋带着姜升登门拜访。结果,解墨卿扔给他一块刻有“会员”二字的竹牌,竹牌一侧用金漆绘了一朵流云。皇帝端详起薄薄的竹片翻过来调过去,又看看一箱银粉绘流云的“会员”牌很是不解。当然,箱子外还有更多没有流云的竹牌。   简单给皇帝和蒙氏兄弟解科普了会员的含义,然后道:“皇上,整个宸国,金色流云只有您一个。按照约定,可以打七折。”   一只皇帝洋洋得意。   银色流云打八折,无流云纹会员为普通客户打九折,非会员按原价收钱。   “哦,原来如此。”三只脑袋同时点了点。   “大嫂,给我打几折?”   “你啊,终身免费VIP!”   在得知VIP含义后,皇帝绿了脸。他很纠结为什么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才是金卡,而小舅子反而成了终身高级会员,当场摔案。解墨卿也不怕,他自有说法,“虽是免费,可是所求则要看我有没有时间来接。持卡就不一样喽,只有持卡而来,墨卿必是热情相待。”如此一说,皇帝方转怒为喜。 作者有话要说:     ☆、郊游   会员卡制度在宸国悄然兴起,其发起人就是当朝上将军之妻解墨卿。   一时之间,长安大街小巷流行起这样的对话:   “……姐姐,你是哪级会员。”   一女羞涩道:“多亏长公主帮忙,给姐姐弄了一张银卡。妹妹呢?”   另一女满眼羡慕,“姐姐真是好福气,妹妹目前还是普卡呢。”   “兄台,可否借银卡一用。”   “哎呀,兄弟居然不是会员?”   “说来惭愧,小弟刚到长安不久,蒙夫人又如何会收纳小弟。”   “真是可惜!”   这年头,你若手中没有一张蒙将军夫人颁发的会员卡,出门都觉得脸红。   远在几百里外军营,田阔收到蒙府使者送来的礼物大惑不解。   一枚薄薄的竹牌被翻过来调过去的看,田大当家不知道该物有何用处。他哪知道,如今长安可是一牌难求。   而皇帝手里惦着整个宸国唯一的金卡喜不自胜。   风和日丽,今天是洗熊猫的日子。解墨卿也只有在不接活的时候才有时间看看两只萌货。一对团子在两只活鸡的引诱下毫无节操扑通扑通跳下水池,继而用萌死人不赔命的小眼睛盯着下人手里的鸡。仿佛在说再不给老爷送过来,当心老爷咬你哦!   “给它们。”解墨卿简单下达命令,用手及时捂住蒙骁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太血腥的画面,乖!”小孩手刨脚蹬。   蒙骁如今满两岁,正是对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的时候,但解墨卿早就受不了他整天喜欢听物体落地发出的声音,或者才官带人在他面前制造一屋垃圾。陪陪孩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解墨卿还是很乐意的,但如何育儿经验是个大问题。从网上下载的幼儿教材对他来讲简直没有任何意义。一来蒙小将军贪玩不学,二来轮不上你充当严师,早有人以孩子尚幼为由百般阻拦。   无人时,也只能独自感慨,“这样下去,八成要养成纨绔子弟了。”   二包子安安静静比哥哥省心,但是小家伙稍微一吓,小嘴一扁,扎进解墨卿怀里哭得无限委屈惹得他那将军爹心情很不爽。他很喜欢蒙勋是没错,但不代表属于自己的胸膛随时被儿子占据。   小儿被拎出“亲妈”怀抱手舞足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当天夜里解墨卿会叫得惊天动地。   看吧,和儿子都能吃醋,可见解墨卿与蒙峻的生活多么精彩。   “墨卿这是要去哪?”   蒙峻突然出现在身后,解墨卿解缰绳的手干干的顿在空气中。尼玛,简直神出鬼没啊!他选在一个天气晴朗,蒙峻又不在家的午后打算出门骑马的,可是……   蒙峻帮他解开缰绳。   这匹汗血马平时有专人照看,定时刷洗,只是解墨卿这半多年一直忙看它的次数倒是不多。“有没有想我?”拍拍马背,又去捋鬃毛,各种亲密。那马本性温顺,见主人和它玩,也乐得和他互动,一人一马玩得不亦乐乎。   旁边一人再次化身北极寒冰。   蒙峻此来是要带他出门郊游,解墨卿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去了灞河。   “前方就是灞桥,歇息一会再过去。”   解墨卿点点头,忙着擦满头满脸的汗。一路是骑马来的,等下马时,早已双腿打软。他学会骑马是没错,但不代表他的骑术很好。他绝不承认,腿软是吓的。   蒙峻早就想带他来这个地方,而机会总是一次次错过。解墨卿想不明白为什么蒙峻要带他来这个地方,不过能出来总是好的。时值盛夏,骄阳似火。河堤绿柳成林,确是个休闲消暑的好去处。   他们出行只带有少量亲兵,在河堤铺好席子摆上简单餐食便退得远远的扈从。   如镜水面白光粼粼,却不见一尾鱼儿。端详一阵水中青年,解墨卿蹲下*身来,缓缓伸出手。   平静水面被轻轻触碰,激起一圈圈涟漪,模糊了清俊人儿的身影。额头蹙起数道水纹,乱了五官,扭曲了身形。解墨卿收回手,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出尘的人儿再次回到视线里。心里就像踹了一只小猫,东窜西窜好奇而跃跃欲试,刚刚才玩过一次的破坏游戏再次勾起并未平复的玩心。   ——手,再次伸向如镜水面。   这算不得什么游戏,难得解墨卿玩得不亦乐乎。蒙峻在不远处看他,两颊晕开淡淡的笑意。   哗!   一片白光从天而降。   蒙峻下意识一躲,仍有少许水淋到衣服上。某只在几步外指着他哈哈大笑。   “这样岂不是更凉快!”   “喂,只是玩一下。”   “哎,不带吓人的。”   解墨卿一步一步向后退,蒙峻并未停止逼近的脚步。   “我说,你是不是太无趣了?”身后是灞河,退无可退。   蒙峻一脸严肃地摇头。   “你要干嘛,不会……啊!”   某人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抛物线,然后头下脚上一头扎进水里,这回彻底凉快了。幸好他平时会两下狗刨,憋住气在水里迅速调整姿势,这才一头浮出水面,怒发冲冠。   “蒙峻,你干什么?”   蒙峻抱肩而立,“这几年上巳请你不来,今日正好帮你祓除。”   “原来如此!”呵呵!   某人咬牙切齿,分开额前两捋湿发,气势汹汹往岸上走。蒙峻笑而不语,一瞬不瞬看他。解墨卿寻思这可是你自找,怪我不得。合计好了报仇计划,上前一把抱住害他变成落汤鸡的家伙,跟着下一秒主动亲上他削薄的唇。   蒙峻瞪大双眸。   解墨卿像是非常流连这一吻,缓缓闭上双眼,由着蒙峻被动变主动。蒙峻轻轻抬起双臂,将人揽进怀中,解墨卿对臂弯足够的空间表示满意,惬意将身体重量完全释放在他身上。仿佛一吻,已经是天长地久。深情的缠绵悄然改变了二人身处的方位,头顶一声雁鸣低鸣,蒙峻意识到上当为时已晚。   宸国上将军一屁股坐进水里,水花溅得满头满脸都是。解墨卿笑嘻嘻跳出一米远,一脸欠揍地欣赏他的狼狈。这家伙平时胡闹算计总是在自己掌控之内,蒙峻渐渐对他放松警惕,这便有了今日的教训。   解墨卿果然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将军,要祓除也不该是一个人。小人对您可是忠心一片天地可表啊!哎呦,我都要被我自己感动了!”捏着嗓子,夸张的表情使得这话说出来别有一番滑稽意味。   “墨卿,你最好希望自己能跑得快些。”   解墨卿眼珠一转,撒丫子就跑。   对于蒙峻的爆发力解墨卿从来不怀疑,因为床上无数次亲身体验足矣说明问题。可是,从水里站起来连助跑都不用就能轻易撵上自己,解墨卿顿觉遍体生寒。   哎,解墨卿啊解墨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决定做一件事前,首先要先考虑一下后果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两个人一起倒地,解墨卿面朝下栽倒,啃了一嘴草。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覆盖,压得他呲牙咧嘴呼吸困难。   “我、我说,你能不、不能先起来?”   身上没动。   几声粗喘后,“喂,你好重,重的像头猪啊喂。”   身上依然没动。   ……   有本事你就压死我,老子还不起来了!解墨卿不再出声,收回两手垫在胸前,可算能好好吸口新鲜空气。半晌又觉无聊,索性扯过几根毛毛草编起小兔子。他自娱自乐,浑然不觉身上的重量早已减轻。蒙峻坐在他大腿上,不动声色看他编出一只又一只小兔子。   夏日炎炎,不出一会功夫他们身上的衣服俱已干透。   欣赏够了他的手工,蒙峻把人拉起,解墨卿横了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成品有七只,蒙峻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解墨卿嘴里叼着一根草不屑问:“有什么好看的?”   “一只就是一个孩儿,墨卿,你这是应了再为我添五个孩子吗?”   解墨卿闻言菊花一紧,尼玛,这都是哪挨哪啊!双手连挥,不迭声否定,“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见蒙峻严肃而认真,真想狠抽自己一巴掌,哭丧脸道:“你可别当真啊,我只是打发时间玩的。”   “但我是认真的。”蒙峻笃定道。   解墨卿左看右看。救命啊,救命啊!   到底蒙峻没有野合的恶趣味,就算是白日宣淫也一定选在自己家里,这让解墨卿逃过一劫。   解墨卿身上衣服虽是干了,但他整个人都掉进河里,头发可是乱了。蒙峻找出桃木梳,为他取下束发冠,解开帻巾。显然蒙将军很少做这种事,没梳几下痛的解墨卿想骂人。   如果再把我梳疼了,我就……我就再把你推河里!   感情他把人推下河还推上瘾了!   其实解墨卿自己也无法理解当天的怪诞行为。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此事,一边戳着蒙峻的脑门,不顾他目瞪口呆,一边说道:“也许那时已经喜欢上了你也说不定。”   可是,为毛我会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郊游 二   解墨卿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蒙峻好好的郊游,会带他去代表伤别的灞桥。但不可否认,灞桥的晚景非常美。日落黄昏,倦鸟归巢,青山渐渐安静下来。整座桥如一道晚虹,横于日夜东去的灞水之上。   倚栏远眺,古道绵绵,石径辗转遁入远山,很有些未尽的意思。   当真是好景致!   这种美,大气,浑然天成。   解墨卿迎着夕阳,高抬双臂。他想大声呐喊,想听一听会不会有回声。又想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还是算了,省得某位将军又把自己和重症病人联系起来。其实这种将自己融进大自然的感觉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解墨卿可以一直立身桥头凭栏远望,使自己完全融进夕阳晚景。   但作为陪衬人员,蒙峻已经不止一次劝他尽早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有亲兵前面打点,在他们赶到驿站时,早有霸陵驿丞门前相迎。和霸陵驿丞站在一起的,是霸陵尉。霸陵尉也在,蒙峻颇有些意外。招呼还是要打的,简单寒暄正准备进门,身后一串急促马蹄声。   早知道会在这地方碰到蒙峻夫夫,栾涛一定今日不出门继续研究他家祖传老黄历,或者他可以改变一下出行计划,比如改去骊山爬爬山晚上华清池泡个温泉什么的,亦或者去终南山寻访一两个隐士问问道也是不错的选择。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马嵬驿凭吊一下只在传说中存在过的某位大美人的衣冠冢。总之不管去哪里,至少可以和命定的克星避开。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命运仿佛和栾公子开了一个大玩笑,那几个地方他都没有选,唯一选择的霸塬狩猎,却在晚上撞见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呦,收获不小!”   解墨卿主动打招呼,蒙峻微微蹙眉。   “岂敢,和蒙将军相比,自愧不如。”   少见丞相公子这个样子,解墨卿一时少了和他斗嘴皮的兴致。   蒙将军的夫人和丞相公子不合,这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往里走,驿站里不免开始议论纷纷。解墨卿的光环早已光耀大地,看客此刻反而将好奇目光投向栾涛。   栾涛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低头整理一番袍襟,抬头时发现解墨卿也在看他,目光闪烁不定。莫非——是那件事泄露了出去?人有时就是这样,当个人隐私被暴露人前后,哪怕面对的是一群陌生人,也会觉得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解墨卿不看他还好,他一凑热闹,栾涛更是认定了这个事实。又羞又恼,“你看什么看?”   丞相公子火了,其余人等纷纷转头,唯有解墨卿走近一步,向前伸出手。   栾涛怔怔地,由着白皙修长的手伸向自己的头。   两片连枝柳叶被从发冠上拔了出来,栾涛张了张口,不知什么时候头上竟挂了细柳嫩枝。   “真是难看!”   解墨卿抖一抖手,嘴角更是撇得极为夸张。仿佛刚刚不是在帮忙取柳叶,而是从一坨牛粪上摘走那朵本不属于它的牡丹花。无疑这种表情激怒了丞相公子。   “岂有此理!”   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伤了人家的自尊,但解墨卿并不想就此示弱,“@#¥%&*!”   栾涛的脸通地红了,“@#¥%&*!”又是针锋相对。   “我说的就是你,你想不承认也是不成?”   “你才是!”栾涛脸红脖子粗。   “竖子骂谁呢?”   “骂你啊,还能有谁?”   解墨卿拍手,乐嘻嘻地,“认了就好。”某武侠巨著的经典骂战对白被现场活用,偏栾涛还就上钩了。栾公子心里默默流泪,早知如此,我应该先拜读一下那本脍炙人口的武侠巨作。   “你——!”   “我、我不怕你。我爹乃当朝丞相,三朝元老,还怕了你不成?”   “我……”解墨卿头一回被噎住。拼爹他完败,可是搬出蒙峻吧,又不甘心,何况还是一个被免职的将军。   栾涛冷笑,“怎了,不会说话了吗?不是很能说吗?”   蒙峻皱了皱眉。   两只家雀吵得天昏地暗,驿丞霸陵尉看得目瞪口呆。有心想劝一劝,却见蒙峻安静观战,心中一竖大手指,不愧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将军,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蒙将军都一边老实观战,他们可不去出这个头。   “我……”   栾涛有种扳回一局的赶脚,轮他开始嘚瑟,“怎么了蒙夫人,你什么啊?说来听听,我保证不笑话你。”   “我、我家夫君乃当朝咸宁侯,出战领上将军事,绝不在你之下。”这句话憋得某只脸和栾涛一样红,结结巴巴简直就像在便秘。   听到解墨卿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蒙峻这才不慌不忙,一把把人揽进怀里,懒洋洋道:“好了,打架很好玩吗?说了这么久,难道你的喉咙不干,肚子不饿么?”   “嗯嗯。”解墨卿甚是乖巧,小鸟依人,由着蒙峻搂着自己进了驿馆。身后栾涛看得呆了,一时竟忘记反击。   这就仿佛是一场不知结局的轻喜剧,才刚刚有了开头的精彩,但剧情会提示你,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原本霸陵驿丞已将蒙峻夫夫的房间打点好了,奈何临时来了一只叫丞相公子的家伙,而驿站的客房又仅剩一间,更为要命的是,那间客房就在蒙峻隔壁。为避免这两家再次吵起来,驿丞真是没少下工夫,一时之间调整了几个客人的房间,包括蒙峻二人。蒙峻带着他的夫人住到霸陵尉的房间,而栾涛则被安排到了大行的住处。这动静可真是不小,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虽是费些功夫,但至少蒙峻和栾涛各占二楼东西一角,谁也别想找谁麻烦。   全部安顿好,有人来请,解墨卿推门一看愣住。门外一姑娘十□□的年纪,弯弯眉毛水灵灵的眼,肤色白皙,豆绿巾子包头,茶绿浅交领衫子葱心色的裙,炎热夏季这么一身打扮,入目分外清爽,立时凉快了几分。   解墨卿看得傻了,蒙峻轻咳,“何事?”   “奴婢青葵,禀告将军,酒菜已经备好,请将军楼下用膳。”姑娘轻声答道,尽量忽略蒙峻那张英俊的脸,微微欠身又把头低下了。   “知道了。”   栾涛客房远在二楼最东面一间,青葵敲开门时,其他房间的客人已经纷纷下楼,就在一楼随意坐了。栾涛很不服气,奈何自己孤身一人便忍下不发作。下得楼来才发现除了蒙峻对面,竟再无空位。   驿丞也发现了,讪讪笑了笑,“公子你看——”难色顿显。   “罢了,就这里了。”栾涛叹口气。方才二楼调换房间已然折腾一番,此时此刻实在不好再给驿丞出难题。   驿馆的菜远没有自己家中的饭菜精致,好在解墨卿饿的久了,也不管味道只要是吃的只管往嘴里塞。蒙峻就奇怪了,就他一副平板身材怎么如此能吃,却多一两肉都不长。无声笑了笑,自斟自饮,欣赏面前吃货横扫一案美味。   对面那位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有解墨卿在眼前晃悠,心里堵得厉害,仅有的那点胃口也没了。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再也无心动箸。他这边食不下咽,讨厌的声音偏偏钻进耳朵。   “獐子肉味道不错。能不能问问庖厨做法。”   蒙峻简单发出一个单音,“嗯。”   “你要不要尝一下?”   “好!”   蒙峻咬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   “好。”   “敷衍我。”   “没有。”   “你保证?”   “项上人头担保。”   “这还差不多。”   蒙峻强忍着,压低声音问:“够了吗?”   解墨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埋头吃。   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简直刺激到了栾涛最脆弱那根神经。这对奸夫淫夫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把解墨卿的行为定义成故意秀恩爱气自己后,栾涛疯狂思念起周岚,不免腹诽起来。公务缠身,关内侯你好忙啊!入朝为官有什么好?如今想见上一面都难,见过面不出几天又要走。刚刚面见过济北王,可是该南下去江都国了?江都王如今忙着嫁女,可有空见你?若是因此事耽搁下来,是不是你回长安的行程也要延后……   “公子。”   忽觉有人叫自己,栾涛收回心神,“怎么了?”   青葵温柔一笑,“公子的酒洒了。”   “是么?”栾涛一怔,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一走神,手里耳杯不知不觉朝里倾斜,衣襟湿了好大一片。   “就让奴婢给公子擦擦吧。”   藕一样嫩的手臂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说着话竟向栾涛胸前伸了过去。这种事若放在一般人身上,只怕早已闭上眼等着美人伺候。偏偏栾涛不是一般人,待那青葱玉手将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脸一红,噌地站起身,“多谢姑娘美意,栾某还是回房换一身衣服好了。”说罢连滚带爬上楼去了,留下青葵莫名其妙愣在原地。   “美人投怀,丞相公子真是有福不会享。”   蒙峻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很想。”   迎上他冷冰冰的眼神,解墨卿一缩脖子,“我看还是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这几天,会有一段稳定更新期。刚刚上班,累的臭死。   ☆、命案 一   晚饭吃得有些晚,又吃得太多,解墨卿不得不在蒙峻强制下陪着他赏月散步,美其名曰是帮自己消食。   嘎吱!   蒙峻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解墨卿将折下的柳枝晃了晃,编成一个环,微欠脚,不顾某人慑人目光给他带上。没等到借机取笑他一番,蒙峻一脸怒容,一把扯下顺手丢出墙外。   “喂,喂!”解墨卿一跺脚,心说什么情况!   很久很久以后解墨卿才得知,在灞桥,折柳意味着送别。也难怪蒙峻会生气,这家伙不仅折柳,还编成花环的样子戴自己头上了,不气才是怪事。   有了这个乌龙事件,蒙峻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话。他不说话解墨卿也觉得没意思,就跟在他身后,偶尔打几个哈哈。   返回驿馆已是定更时分,上楼时刚好遇上霸陵尉。蒙峻已至自己房间,与霸陵尉拱手作别,却见对面一道绿色袅袅上楼。步履轻盈姿态优美,仿如芙蓉出水。   从对面上楼,对应的房间该是——果然青葵停在栾涛房门口,手上是一木盘,木盘上有一陶豆。   “你说那小妞子这么晚敲栾涛的房门做什么?”   蒙峻挑了挑眉,“你该问我要做什么才是。”   “你能做什么……”解墨卿很想笑,拍床没拍到三下就再也笑不出来,严肃道:“蒙将军,天色不早,我看就歇了吧。”   “很晚么?我倒是觉得时候尚早,可以想想做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你还欠我一个女儿,或者再生一个儿子之后,我们再要女儿不迟。总归是,我们日子长久得很。”   妈蛋!解墨卿倒吸一口冷气,你要孩子要上瘾了不成?   一只草泥马,两只草泥马……一百零一只……一千一百零一只……   一万只草泥马欢腾着从解墨卿身上撒着欢奔腾而过,留下一具烂成泥巴的“尸体”。   蒙峻憋了一肚子火,二人互动自是比平日要激烈数倍。其间解墨卿控诉蒙峻太用力弄疼自己,蒙峻加以否定,“哪有,明明很温柔。”然后,又是一顿狠吃。   小手帕白挥了,解小受你就老老实实被你家将军吃干抹净吧!   整个过程解墨卿一直在骂,其实平时他也骂,只不过今天骂得更为狠一点,声音更为大一点。如果没有晚上的互动,这趟郊游总的来说还算圆满。可惜总有破坏心情的事情发生,比如碰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比如在陌生的地方和某人不情愿地互动。   暗黑的生活一日复一日!   【尼玛,解小受你得多怨念啊!整个宸国女子心中的男神被你便宜收入囊中,所有人都觉得蒙峻亏大了,你那愤愤的小样做给谁看,简直就是在讨打!   无数只粉红小拳头挥过来!   解墨卿抱头逃窜,“一分钱不要,你们谁爱领回家就领回去,不过要趁早,不然货既发出概不负责!”   一群莺莺燕燕挥舞粉红小拳头。】   他们折腾的太晚,完事后累极而睡,霸陵尉在门外敲门数声居然没把二位吵醒。不过话说回来,大半夜的,霸陵尉你不好好在自己房里睡觉,没事跑去敲蒙峻的房门干嘛?!   一直以来,解墨卿都认为什么荒村野店、风高月黑、杀人抛尸、冤魂索命等等的情节都不会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但现实是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剧情总是会无情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而这一切发生的竟是如此措手不及。   ——案发现场,霸陵驿馆;被害人,青葵;最大嫌疑人,栾涛。   青葵死了,死得非常惨。   解墨卿敢在心里咒蒙峻阵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放厥词皇帝驾崩,敢在某人眼皮底下策划逃跑大计,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够胆大。但他禁不住好奇不顾某人阻拦看了一眼尸首后,相当识相地由着那人捂住自己的眼睛并把自己带出凶案现场。   这种画面,最好一辈子再也不要看到!   他是早间被一声惊叫惊醒的,事实上那声惊叫惊醒很多人。   栾涛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瘫在床上,面色苍白语无伦次。   “她……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丝凌乱,双眼无神,结结巴巴怎么也无法说出身边为什么会出现一具尸体。显然受惊不浅。   “死者为何人?”   这个问题问的好。过了一夜,人都死了才想起来问。   “是、是、是小人的女儿。”胖庖厨脸挂两行泪,扑通一声跪在霸陵尉面前。   霸陵尉嗯了一声,看向驿丞。   “这、这从何说起?”   “捡紧要说。”   驿丞支支吾吾,“驿馆人手不够,临时喊人屠子家的女儿帮衬几天。”   “糊涂!”霸陵尉心底明白,狠狠瞪了驿丞一眼。   驿馆为官办,人员配置有定数。   霸陵驿属于长安东大门,自是繁忙不止。搁在平时这也算不得大事,寻几个可靠的帮个零工,若无上面查也就混了过去。到驿馆给事,虽无钱可拿,到底每日餐食有着落,穷苦人家还是愿意来的。人屠子这名声听着虽是凶悍,为人倒是老实厚道,他家女儿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出了人命,自然也就成了大事。   驿馆发生命案,驿丞早已慌了阵脚,请示霸陵尉。因嫌犯乃当今丞相公子,霸陵尉不敢怠慢,命人快马去长安通报廷尉。在长安的人到来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驿馆。   栾涛成了命案疑凶这事闹大了。   廷尉接到消息立刻宣室面圣,皇帝两道浓眉深深绞在一起。毕竟是丞相的儿子,倘若真杀了人,尽管宸国遵循死刑八议古制,但此制度是否适用于栾涛,皇帝自己也拿不准。栾涛若是没杀人,找出真凶还他公道,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为毛小舅子和他夫人也在驿馆?   皇帝很纠结。   “内弟啊,闷了可以找朕玩嘛。你嫌斗地*主没你的事,咱们可以打马吊啊!没事好端端的带着夫人去什么霸陵嘛?看,玩出事情来了吧?!”   又怨栾涛不成气候,“上次嘉峪关败了也就败了,朕也没怪罪于你,你在家倒是长进啊!好歹堂堂丞相公子,整日斗鸡走狗成何体统!有朝一日随了老丞相告老,你叫朕如何面对老丞相?真真是气死朕也!”   圣旨下达的很快,由廷尉带人亲自去提尸首,并将栾涛与驿馆一干人等全部带回长安。   第二道旨意命宫中女医廷尉府候命,一旦廷尉返回,即刻验尸。   皇帝此举无疑表示我非常重视这个案件,现在没有水落石出,那么我将采取一切手段,还死者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对此栾丞相老泪纵横,大呼吾主圣明!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和皇帝想法一样。   案子目前已交由廷尉接手,大部分人都认为栾涛死定了。   为什么?廷尉薛功义与蒙家交情匪浅。据说薛功义出仕还是蒙老将军引荐的,知遇之恩大于天啊!   女医验尸同时,薛功义开始了解案发前后的经过。   当日住进驿馆的一串人名令薛功义也曾头疼好一阵,头疼归头疼,活还是要干。   那日所有人都见过青葵,开饭前她敲开所有房门通知住客用饭。用饭过程,姑娘试图帮栾涛擦拭衣服上的酒,不知为何栾涛狼狈而逃。   用过饭,姑娘回到后厨,那时人还好好的。   再晚些时候,有人见青葵带着吃食上楼。蒙峻夫夫与霸陵尉亲眼看见姑娘进了栾涛房间。   然而无人看见姑娘是否走出栾涛房间,也就无法证明栾涛所言姑娘送过吃的即刻离开之言的可信程度。   霸陵尉提起一件事,“夜间我听到什么响声,不知发生何事,起来便去敲蒙将军房门。”原来他半夜敲门是这个原因。   廷尉疑惑,“你听到有声音?”   “正是。”   “蒙将军可有给你开门?”   霸陵尉摇头,“蒙将军……蒙将军……”   一看他吞吞吐吐,薛功义明白几分,点头道:“你可有查看。”   “卑职打开窗户,只见栾公子那间窗户开着。”   廷尉眯起眼睛。   霸陵尉的话很快在蒙峻夫夫口中得到证实。   “很早就歇下了。”   解墨卿这样说。   “子嗣事大,无暇顾及其他。”   蒙峻很不以为然,解墨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关于蒙峻没有给霸陵尉开门的疑惑,薛功义最终得以确认。   “薛大夫。”   “嗯?”   蒙峻欲言又止,薛功义看了他一眼,继而摇了摇头。无声的交流,说明不了什么,却又代表了复杂的含义。   “喂。”四下无人时,解墨卿用肘顶蒙峻,蒙峻扭过来头。“你觉得人是栾涛杀的吗?”   “你觉得呢?”   “依着我说啊,那个草包和我斗个嘴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要说他杀人,只怕他还没那个胆量。”   蒙峻淡淡一笑,“你倒是不傻。”   “快说,刚才你想对廷尉说什么,不许隐瞒!”   小声的威胁配上夸张的表情,这个时候的解墨卿看起来可爱极了。可惜,可爱的场合不对。   “你猜呢?”   蒙峻拒不接招。 作者有话要说:     ☆、命案 二   栾丞相晚年有两大愿望——做一个千古人人羡慕的老岳父,把儿子顺利引入朝堂光宗耀祖。怎奈祖宗不佑,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入蒙家不成,黯然远嫁;另一个请主椒房又无下文,目前仍旧待嫁闺中;唯一的儿子眼下又摊上人命官司,祸福难料。   丞相公子杀人一案满城风雨,很多人都好奇蒙家会是什么态度。   很多人都觉得,蒙峻为自己出口恶气的机会来了。这些年若非栾丞相压制,蒙峻早已不是领上将军事,凭其军功早该封大将军。所有人心里明镜似的,栾丞相不想蒙峻一家独大。   如今栾涛摊上命案,廷尉又与蒙家亲近,栾涛这次死定了。就算侥幸保得性命,估计也会被修理得很惨。   “哎,这草包真给定罪杀掉就太无趣了。”   解墨卿叹口气,扔掉手里书,往院门方向看了一眼。他在等一个人。   周岚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视线里,步履匆匆。接到他的拜帖,解墨卿着实惊了一下。心里就一个念头扑闪,卧槽,你小情人蹲大狱和我没一毛钱关系,找我干嘛!   转眼周岚身形近了,深深一揖,解墨卿脑子一时乱了,这是什么意思?   扑通!   解墨卿有种心脏掉地上的感觉,猛地跳起来,“你干什么?快起来!”   周岚身姿笔直往解墨卿面前一跪,目光坚定,“求夫人救他。”   “我?”   开什么玩笑!   我救人?怎么救?我又不懂刑侦破案!   不对不对,解墨卿忽然发现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有必要纠正一下。   “周公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是你不觉得找错人了。这个时候就算要跑门路,也该去找薛功义才是啊!”虽然最恨走后门托关系,不过此时此刻,他理解周岚的心情。哪知周岚摇了摇头,表情很纠结,仿佛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到底不讨厌这个人,解墨卿好心提醒道:“要快!”   “不!”周岚笃定,“只有夫人。”   对于周岚的坚持解墨卿表示很不理解。   什么叫只有我?   难道要我找来皇帝打马吊,故意输给他然后趁机求情?或者斗地*主,光明正大输给他,博得龙颜大悦再求情?再或者,要来皇帝的黄金会员卡,再给他提升一级,趁着皇帝高兴吹风?   吹风?   呸,呸!   老子的风要吹也是在蒙峻耳边吹才对!   周岚不知解墨卿此时正在胡思乱想什么,凑近道:“有一事周岚也是不得已要说出来。望夫人得知真相,不计前嫌救他一命。”   闻言解墨卿一怔,脑袋里开始回忆自从被蒙峻带回长安,有没有做过什么可以威胁到自身性命的荒唐事,已致被周岚拿住把柄。   “夫人切莫误会,周岚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和他有关。”不愧是周岚,解墨卿一个眼神就已猜到他在想什么。   “咳咳,好吧。你先说说什么事。”   周岚手指蘸茶水在案上写下两字,解墨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水迹未干,沥沥在目,一定以为是自己眼花。抹去水迹,小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重吗?”   “髫年既有。初症状不明,这些年越发严重。轻则三五日无法下地,重则数月不愈。”   眼前浮现那日在霸陵驿馆,青葵好心帮栾涛擦拭酒渍栾涛落荒而逃的画面。解墨卿捂住自己眼睛,心里为栾涛默默点上一根蜡烛。   “这事还有谁知道?”   “加上夫人,不过四人。”   “丞相不知?”   周岚再次摇头。   儿子有病,亲爹竟然不知,解墨卿都不知该如何吐槽老丞相。把吐槽一事先放一边,忽然好奇起周岚与栾涛的事情。他本人没有窥伺别人隐私的习惯,然而眼下周岚主动说出栾涛的隐疾,仿佛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也从中看到一丝拯救栾大草包的希望。   根据周岚回忆,栾涛的童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别人家孩子有的他都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他也有,幸福指数相当高。除了伴随至今的怪病,应该说也没什么烦恼事情。不过他提到一件事,引起了解墨卿关注。   据说在栾涛十六岁那年,有一天他父亲给他安排了一个丫头伺候就寝。这种事很多大户人家都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显然对栾涛来讲无疑是一场灾难。   “我次日看他,竟是无法下地。”   “那——”解墨卿斟酌了一番用词,小心翼翼道:“你们在一起,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周岚垂下眼帘,脸微微泛红,“从未发生。”   解墨卿很纠结,郁郁揉乱一脑袋头发。   “我得知消息时便知不会是他。女医验尸呈报结果,更是印证了我的判断。定是有人陷害。”   验尸结果解墨卿从蒙峻口中得知,死因——勒毙。更准确一点,把全过程归纳一番就是四个字:先*奸*后杀。据说验尸结果刚一出来,栾丞相和人屠子同时晕了过去。   “我知道薛大夫所掌握的证据均对他不利。夫人,你若不出手,纵有死刑八议古制,以他目前情形,恐难保住性命。夫人,周岚求你。”周岚再次跪在解墨卿面前,身子低低伏下去,竟是行起大礼。   “哎,你……别。”解墨卿手忙脚乱扶人,周岚不肯起身。   “哎呀,你真是难为我。”解墨卿跟着跪了下去,一边心疼自己膝盖一边无措道:“我什么都不会,你让我怎么帮?”   周岚听他语气有松动,试探问:“夫人这是答应了?”   “嗯……让我想想。”想不答应可以么?   “关内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   “夫人可还记得到丞相府捉黑白熊一事?”   解墨卿默默扭头。买糕的,太他妈尴尬了!   那次的事对栾涛来讲是恶梦,同样对解墨卿亦是不美好的回忆。   “我们的事,只有将军与夫人知道。只是如今这事,周岚思前想后,还是由夫人出面更为合适。”   嗯!解墨卿明白了,丞相与将军不和睦,但出事的不是丞相本人。丞相的公子与将军的夫人有矛盾,如果将军夫人不计前嫌,想必不管是证据还是证词比将军呈来更具有说服力。好个聪明的周岚!不过话说回来,栾涛肯与他厮守,也没有看错人。   真是一个前途无量、绝无仅有的绝世好攻啊!【蒙峻怒问:那我算什么?!】   如果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一旦被感动自己就被动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既可以为栾涛洗去罪名,又不会失信于人,这个问题把解墨卿难住了。答应过那个草包,不会把他被人压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唯今要救他只能在这事上做文章,尼玛我该怎么办?谁给老子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老子奖励他白金VIP!   他就像一个焦虑的抑郁病人在房里走来走去,把才官辛苦为他绾好的头发又抓乱了。因心里装着事,连晚饭比平时都少吃一碗,菜也仅仅动了几筷就放下不动了。蒙峻鲜少见他这副样子不免担忧,“怎么了?”   “愁。”   呦,他居然也有发愁的时候。蒙峻的忧心一扫而空,似笑非笑,“愁什么?”往他小腹看了一眼,难不成又有了?   “将相和。哎呦,和你说不清楚,你们吃,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蒙溪大为不解,“何以来将相和?”   “不知道。回去再问他。”   解墨卿已经很久不请出他的法宝了。这不能怪他,谁叫这东西一不留神就成了蒙峻整治自己的帮凶呢!为了小菊花的安全,只好牺牲这颗小苹果了。其实不牺牲,也不见得他的菊花安全指数就提高。反正蒙峻该怎么吃还怎么吃,且吃得津津有味,回味无穷。而他只剩下往事不堪回首,菊花天天失守的悲叹了。   眼下不是关心菊花的时候,当务之急,他要确定栾涛的隐疾。周岚虽有解释,但能有更准确的答案是最好的。自己不是大夫,只好请教度娘了。想想度娘和谷歌滚床单也有一段时间,是时候休息一会,干点正经事了。搜索了一家比较权威的男科医院,解墨卿果断在电子值班栏里输入两个字。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想敲出那个挑战男人尊严的名词。   答案与周岚所言相差不多,只是没想到栾涛比较特殊,遇到女人根本举不起来。   非但不举,而且一碰女人必会大病一场。突然想起来,栾涛被带回长安时,精神萎顿浑身无力且食欲不振。廷尉本以为他受了惊吓,特意请太医看过。听说这几天见好,总算能下地走动了。   此时此刻,解墨卿心里是愧疚的。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栾涛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好在栾公子没气馁,女人不行我和男人过,总之这世界有人爱我。尼玛,还是真爱啊!那天闯进他卧房捉熊猫,万一周岚心理不够强大给吓出点毛病,栾涛岂不是非常可怜!   哎呀,险些酿成大祸!   整整一晚上,解墨卿在批评与自我批评中渡过。   他这边念念叨叨,大包子不干,卖萌几次不被理睬,小嘴一嘟,上前就把他亲爹束头发的带子扯了下来。蒙峻一看不妙,赶在第一时间抱走儿子,又回来替儿子说好话,“骁儿不懂事,别……”   解墨卿打断他,“你其实一直都不相信青葵是栾涛杀的对不对?”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解墨卿脑中形成。   第一次,解墨卿晚上没有在卧房就寝。   ☆、命案 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远远飘来抑扬顿挫的声音,解墨卿从来不知栾涛也可以把诗词诵读的如此动听。他也是醉了,这位死到临头在大牢里还有闲情吟诗颂词。倒也不奇怪,栾涛虽然满肚子草包,诗书倒是读过几本。   而栾涛早就听到脚步声,却不料来人并非狱吏。   “呃……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   栾涛疑惑地看他,分明是不相信。   “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反正你也跑不出去,我可没那份闲心害你。”   难得栾涛没有急,“这话我倒是信。”   栾涛自嘲笑了笑,把头低下来不再说话。他背靠墙与解墨卿面对面跪坐,中间隔着一道木栅栏,同时也隔开了可望不可即的自由。牢内昏暗,解墨卿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死定了。”   “原来如此。”栾涛终于有了点反应,只是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什么时候?”   解墨卿想了想,“也许是明日,也许再拖几天。总之快了。”话音刚落,他发现栾涛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想起什么,低声问道:“不想见他么?”   “想,也不想。”   “怎么讲。”   栾涛抬起头来,目光里掺杂一丝难以言描的凄凉,“见了徒增悲伤罢了。与其一起伤心,倒不如不见。”   从来不知栾涛还有如此温情一面,即将阴阳两隔,居然为了不让情人伤心而选择放弃最后相见。简直就像是重新认识栾涛,解墨卿揉揉眼睛,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遍。忽然,也不觉得这人讨厌了。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横着出来的。   “我要是你就一定见上一面。人心难测,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另觅新欢,把你忘个一干二净。”   短暂沉默后,栾涛惨淡一笑,“可惜我不是你。”   “嗯嗯,这我信。我也不希望你是我。”   这都哪挨哪啊,栾涛险些被气乐了。到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给我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上路?”   “不能。我不是那种人。”   “那你所谓何来?”   “你都要死了,我当然要来看看,看你怎样狼狈,脸色如何,心情如何,饭量如何?”   这般欠抽的话放在往日栾涛一定要关门打狗,怎奈心里一片死灰,拒不接招。“你看也看了,该走了吧?”   “可我还没看够!”   “哦,那你继续。”栾涛索性不理他,也不在正襟危坐,干脆面朝墙躺下来。   身后一声轻叹,“关内侯,你看,他真是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还是回去吧,免得扰了人家清净上路。”栾涛心里一惊,那冤家来了?什么时候,刚才怎么不见?就觉心里某处一动,再也按捺不住那份喜悦,翻身坐起来一看,栅栏外仍是那人,哪有周岚身影。再看那人,双手捂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不由火冒三丈,“竖子,竟敢耍我!”继而开骂。   真把人惹怒了,解墨卿也不再捂嘴,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一阵,这才止住笑,一拍屁股走人。剩下栾涛独自在牢里跳脚。   拐过一堵墙,周岚转身出来,一脸无奈,“夫人,你何必如此气他。”   解墨卿似笑非笑,“不惹得他这么大声,你如何得知他现在是否安好。听到了吧,中气十足,比在家里都好。放心吧,一时半会断不了气,走啦走啦!”   “夫人你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太坏了是吗?我告诉你,你知足吧,我若真坏起来,你等着……”声音渐渐远去。   牢内一灯如豆日夜点着,牢房里的人分不出白天与黑夜。   栾涛再次平静下来。他不知已在牢里度过多少日,最初的焦急烦躁早就化作无声叹息。无人相信他是青白的,已致如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其实就是杀人凶手。既然杀了人,那么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他不停用这句话提醒自己,不要妄图不真实的转机,安心静候最后的归宿就是。   可是,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蒙峻的枕边人在这个时候会跑到牢里来气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但是解墨卿是什么人,那是绝对把你气个半死,自己毫发无损的主。   果然丞相公子被解墨卿的嘚瑟气到了!   晚些时候有狱吏前来打开牢门。   栾涛心里一阵凄苦,这就要上路了么?   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化作涓涓流水,流向记忆中的远方。   周岚,我先走一步,来世再与你纠缠!   跟随狱吏走了好一段路,也不知前方通向何处,凭感觉仍是廷尉府。那狱吏从大牢将他提出,也没说去什么地方,手持行灯在前引路。一路上只有两人押送,并未上刑枷。   问二人何往,二人也不答,只催促快走。   前方一处亮起灯光,竟有屋室。   狱吏停在门口,“大人,罪犯栾涛带到。”   “请栾公子进来。”竟是薛功义。   挥退狱吏,薛功义仔细打量栾涛一番,见他不惊不怕丝毫不乱,不禁暗暗纳罕。栾涛刚被下狱时可不是这副淡然麽样。无暇去想究竟是什么改变栾涛秉性,直接切入主题。   “今日丞相大人求到本廷。”   栾涛呆呆地,“我爹。”   “可叹丞相年事已高,终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栾涛一瞬眼睛湿润。   “公子乃栾家独子,丞相自知你死罪难逃,求本廷寻个方便,为栾家好歹留个后。”   “什么?”栾涛傻眼。   “人已找好就在外面。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莫辜负了丞相一片苦心。”   再傻栾涛也听懂了薛功义的意思。可是……   薛功义见他低头不语,嘴角撇出浅浅的弧度。手指轻敲案几,旁边是一卷纤帛。栾涛刚进来时没太注意那卷东西,这时细看方大吃一惊。那分明是——圣旨。   “栾公子心存疑虑是么?呵,我薛功义掌廷尉十二载,从未法外容情。今日若非有圣旨在,你以为薛某仅仅是怜惜丞相花甲之年即将痛失爱子吗?”   “我……”   栾涛转身要逃,两名狱吏闯进门来,将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不,薛大夫!送我回大牢,送我回大牢!”   薛功义轻轻摇头,“到了这里,可是由不得你。”   “薛大夫,薛大夫,我可以给我爹写信,就说此事与你无关,放我回去!我、我,我不要女人!”   “这是什么话?”薛功义眼睛一瞪,“公子是聪明人,切莫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想想如何享受眼下春宵美景才是正经啊!”   啪啪!   薛功义轻击手掌,吱呀一声门开,一女袅袅踱进门来。   此女皮肤细白,美目流波。上着丁香色衫子,下配雪青色绣花百褶裙,腰系藕色丝带,看上去极其素净。   栾涛暗呼,完了,吾命休矣!   薛功义看时候差不多了,吩咐道:“好生伺候,薛某不便打扰,这就回去了。”   女人微微欠身。   “栾公子。”女人轻移莲步,“奴婢绿藻,这就伺候公子就寝吧。”   栾涛闻声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这是里外套间,自己所处正是外间,书橱嵌   在西墙,书案就在书橱前。茶炉在窗下,早有煮好的茶散发淡淡余香,想必茶已经冷了。   女人欺身上前解他腰带,栾涛就觉心漏跳一拍。   “不行。”他奋力挣扎只觉力气越来越小,女人也不怕,反而缠了上来。   “公子,是嫌奴婢手拙吗?”   “不。”   女人温柔一笑,“那公子还等什么?”   “你别过来。”   栾涛左躲右闪,拼全力抢至门前猛推,不料门已上锁。   ……   栾涛这边上演虎入羊口,宣室里四只等待消息的正将打马吊大业进行得轰轰烈烈。   皇帝去小舅子家串门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今天小舅子一家进宫回访,皇帝着实惊了一下。   “什么,什么?姜升,谁来了?”   姜升的背又一次和大腿形成一个标准直角,“禀皇上,蒙将军兄弟与夫人请求面圣。”   一听是真的,龙颜大悦,一边喊宣,一边问姜升,“朕穿哪件衣服见蒙夫人啊?”   其实没人敢挑皇帝穿什么衣服,倒是皇帝可以挑臣子给自己带什么礼物。一见木箱里的豆腐块,顿时眉开眼笑。刚要准备,解墨卿悄悄冲皇帝抛去一个媚眼。皇帝心里一动,临时支开两只小舅子,笑嘻嘻道:“夫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怕小舅子罚,想让朕帮忙求情啊!”   真是龙嘴吐不出象牙!解墨卿忍了又忍,没念叨出狗嘴两个字。伸手入怀,皇帝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手,心说果然有玄机!哪知竟是一封信。   “皇上看看这个,墨卿可是忠心可鉴,为皇上分忧来了!”   皇帝坏坏一笑,“夫人要进内府?”   解墨卿猛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揍面前那条龙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崩溃!   ☆、洗冤   廷尉府这个地方没人喜欢来,皇帝也不例外。   打了一夜马吊,廷尉这边消息传来,皇帝强打精神钻进御撵。   御驾到时,女医已经检验完毕,君前跪禀:“绿藻未有行房痕迹,仍为完璧之身。”言辞简练,说出了上位二人最想听到的结果。   挥退女医,皇帝看薛功义。薛功义也是一夜未睡,此刻双眼熬得通红。向皇帝微微颔首,有人在皇帝面前垂下一道金色纱帘。   “皇上,已请太医看过,栾涛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多养些时日方可痊愈。”   “嗯。”   “可传绿藻?”   “传。”   绿藻被带上堂,不敢抬头,上位悠悠道:“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不得隐瞒。”   “奴婢不敢隐瞒。”绿藻低低伏下*身子。   “奴婢按照大人吩咐伺候公子就寝。哪知公子并不许奴婢近身。初时以为是公子嫌弃奴婢身份低微,奴婢好言相劝,公子不为所动。后奴婢就觉公子有些不妥。”   皇帝与薛功义对视,薛功义问:“有何不妥?”   “公子看着像是失力,又出了汗。奴婢便扶他上床歇息……”绿藻仔细回忆。最初栾涛呼吸紊乱,渐渐开始神志不清,这才由着绿藻上前扶他。绿藻此时也察觉栾涛情形不对,又想许是他过渡紧张所至,也就没太往心里去。扶栾涛躺下,便解开了他的衣服。衣服缓缓解开,不由芳心大动。   栾涛本是肤色偏白,此刻微微发红,大汗之下仿佛披着一层泛光水衣。向上看去,两颊酡红犹如半醉,双目微阖却遗落半分朦胧,薄唇一张一翕喃喃念叨着什么,绿藻附耳去听,却又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绿藻本为秦楼之人早已认命,不图会碰到才姿上乘恩客,却仍在此刻搅动了一湖心水。   她俯身贴上滚烫胸膛温柔轻抚,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   “奴婢没料到、没料到公子竟然……”   薛功义轻咳,“如何?”   绿藻小脸发烫,启齿艰难,“不举。”   “下去吧。”   皇帝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   绿藻看向薛功义,薛功义点点头,“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拿上速速离开。记住,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一个字,懂吗?我是说哪怕是一个字,嗯?”   “是,奴婢晓得厉害。”   就像一场戏落下帷幕,皇帝与薛功义同时松口气。   “早间绿藻禀告,栾涛后半夜已然人事不省,且盗汗不止。”   皇帝叹息同时又有些担忧,“太医如何说?”   “气虚盗汗,心塞郁结,百纳不顺。”   “可结案了?”   “正是。”薛功义收拾起手边几分脉案呈给皇帝,“三份脉案,一份为今早刚刚得到的,一份乃栾涛刚入狱时的,最早一份乃他十六岁时的。三份脉案所述大同小异,栾涛这病是假不了。臣还得知一事,据丞相府中管事讲,很早的时候栾涛每年要病上三两次,大夫来了也看不出病因。后来他换掉了房里伺候的人,一个侍女未留,身边伺候的全部为男僮,那病也未再犯。直到他十六岁再次复发,一病竟是数月。可见,他真是碰不得女人。也从而证实,那夜行凶的另有其人。只是杀人嫁祸一事,定有蹊跷。”   “杀人嫁祸一事可另案再查,眼下便先将栾涛放了吧。”   薛功义高深一笑,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就讨厌你话只说一半。”皇帝佯怒。   “皇上息怒。”薛功义耐心解释,“栾涛杀人一案满城风雨,而他的隐疾虽说可为他洗脱罪名,却又不能公示于众,必会惹来猜疑。栾涛这怪病倒是可做文章,但若要堵住悠悠众人之口,还需假以时日。何时他痊愈,再放他不迟。臣会找大夫仔细看护,几日牢狱之灾想必也不是太难捱过。”   薛功义说得极为巧妙,皇帝当即听懂了。薛功义留了一手,可以说大大的一手。他是要验看栾涛这病发作时间,以最终证明那夜栾涛没有杀人的能力。毕竟,丞相公子不举这种事是不能公布的,那就只有在他的怪病上做文章了。   果然老谋深算,想不服都不行。   当然皇帝也有疑虑,“你找的人可靠吗?”   薛功义成竹在胸,“此女乃是秦楼清妓初次接客。臣许她的,怕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栾涛若是无病,青葵之死于他而言便只有一半活命希望。栾涛是死是活与此女而言已不重要,但帮得栾家留后,想必丞相不会亏待于她。若是可证明栾涛隐疾缠身,助其洗脱罪名,她借此脱离妓籍,寻个好人家嫁了,倒不失美事一桩。此女乃聪明人,自知该怎么做。”   “这女人碰到你,倒真是好运气!”皇帝叹笑。   薛功义并没有沾沾自喜,“此计乃皇上所定非臣所想,吾皇英明!”   这马屁拍的虽美,皇帝却不受,“并非是朕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有人提点了朕,朕只是觉得可一试。”   “哦,竟然有这等人才。”薛功义颇为好奇。   “那人你认识,朕就不便说出他的名字了。”解决了大麻烦,皇帝心情格外好。   至此栾涛杀人一案告一段落。   证据不足,栾涛无罪择日开释。   青葵之父不服,薛功义奉旨颁下朝廷恩恤,亲自于廷下安抚。大概意思就是:   亲,你表这样,你的心情偶理解。不过事实证明,你姑娘的死确实和栾涛么有一毛钱关系。请放心,作为一方父母官,偶一定追查到底,将杀你姑娘的凶手绳之以法,还你家一个公道!   人屠子泪眼汪汪:大人,冲你这句话偶就放心了,可千万表蒙我啊!我姑娘死得冤啊!   薛功义郑重而严肃地点头:放心,偶要是不好好办理此案,一定天打雷劈!   轰隆隆,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薛功义一缩脖子,颤巍巍指了指窗外,人屠子也觉得害怕,不敢再多言!   虽然栾涛已经洗脱罪名,不过薛功义为了支持他略带恶趣味的存疑,仍将他关了一段日子。丞相虽有疑惑,但皇帝明显是默许了,也就没再说什么。眼下儿子洗去罪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出狱那日,周岚代替身体不适的丞相来廷尉府大牢接人。   时下已是隆冬,算算日子栾涛竟是又被多关了三个月。寒气逼人,栾涛身上仍是入狱时那身单衣,一路冻得瑟瑟发抖,周岚一见到人,忙将准备好的丝绵氅衣给他披上。几个月不见,栾涛清减了许多,下巴尖尖地凸了出来。   “受苦了。”   栾涛眼睛一下湿了。周岚马上塞给他一只羽扇。果然,那羽扇三下两下被扯得只剩扇骨。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马上晃动中,栾涛缩在周岚怀里,精神萎顿疲惫乏力又满腹委屈。周岚用力抚他的背,语声坚定,“不会。你若去了,我必不会独活,一定下去相陪。总之,你不会寂寞。”   “不信。你竟是一次也不来。”   周岚一愣,“我在忙着救你。”   “哼。”摆明了不信。   几个月不曾沐浴,栾涛简直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回到府中,早有人备下沐浴香汤。周岚打发了下人,帮他解了衣服送进木桶,这才抱着他那身旧衣,命下人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   连日来的委屈、惊惧不安的心,在热水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听到熟悉脚步声,嗔道:“还不快过来帮我沐浴。”   “看,我给你拿来什么?”   栾涛微微睁眼,好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不过是衣服嘛!”   “这可不是一般的衣服。”   “哈,一件衣服你还能做出什么文章?”   一件崭新烟色四叶草纹团花织锦袍在栾涛面前抖开,周岚笑道:“这是我特意请蒙夫人绘制出图案,命人专门为你赶做出来的。”   “什么,是他?我不要!”白花花的身子哗地冒出木桶,周岚又气又急,“坐回去!”带着一身水就想往出跑,不怕受了风寒么?   周岚瞪眼,栾涛立即怂了,乖乖坐进水里,啪啪拍打水面表示自己不满——我生气了。   在沐浴的水没凉以前,栾涛的房里循环播放了许久这样的对话。   “那件衣服我不要!”   “我喜欢,想看你穿。”   “可是,那人……”   “别可是了,仅仅是一件衣服而已。”   ……   “不要穿了吧?”   “不好!”   “好吧,我穿,可是我是为你才穿的,可不是喜欢他的衣服。”   “别废话了。快穿吧,水要凉了!”   周岚也是醉了。   明明人家救了你,你倒还记恨不忘!   眼下和他急吧,又于心不忍。可是如此也不是办法!   关内侯很纠结!   翌日,丞相拖着风寒未愈的身子,带栾涛进宫谢恩。皇帝问候一番老丞相身体状况,这才转移话题,“丞相若是来谢朕可是找错了人。”   丞相父子一时糊涂。   “救令郎的是蒙夫人,和朕没有任何关系。要谢,去蒙府找蒙夫人就是了!”   栾涛脑袋里喀拉一响!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痘   听到栾涛登门,解墨卿心里就有种被人上面踢馆的奇怪想法。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老子心虚什么,老子又没干坏事!才官禀报栾丞相也来了,带来丰厚谢礼,解墨卿心里咯噔一下。我擦,这么快就败露啦?不行,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能去见他。心里把成烈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依然没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   可怜皇帝好心不占功劳,人家居然不买账。午后喷嚏不断,太医长吁短叹,没有诊出皇帝得了什么病。   其实也不能怪解墨卿心情不好,他这几天正烦着,偏栾丞相父子又送上门来。   他烦什么呢?脸破相了。   其实还有比破相更恼人的事情。   他长青春痘了。   前一阵子的某个早晨照镜子,赫然发现额头长了一颗小红豆。这对解墨卿来讲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年纪一把了,怎么会长这个东东?原本蒙粉就说自己配不上蒙峻,虽然他自己并不是自愿的,可是如此打击人的话却是令他耿耿于怀。更要命的是,第二天脸上又多了一颗。蒙峻也看到了,只笑笑,过后就安慰他说多了两粒朱砂痣蛮漂亮的。解墨卿气不打一处来,你见过脸上长青春痘还越长越漂亮的?   但这还不是结束。第三天、第四天,小痘痘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好好的一张脸,就这样奔着月球表面发展了,怎能让解墨卿不急。嗷,以后可肿么见人?   他走到哪里,仿佛都觉得有人在议论自己的脸,不免心火越烧越旺。为此发了几次脾气,上至蒙峻下至厨房庖厨无一幸免。照理说火也发了,痘痘该消了吧,哪知反倒多出两颗。捶床哀嚎一个晚上,不得已,解墨卿找来一块薄纱,整天轻纱覆面。如此一来,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回可好,直接告诉人家,我长痘啦!   薄纱戴了一天果断丢掉。   蒙峻近来脾气极好,极富耐心。整日变着花样哄夫人开心,却无法令他真正快乐起来。   整天长痘也不是事,蒙峻命人找来大夫。一诊脉问题来了。   “夫人如何?”   解墨卿翻了一个白眼,“是不是我病入膏肓?”心里则转着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的念头。   大夫换另一只手再探一次脉,点点头,“恭喜将军、夫人,是喜脉。”   蒙峻一喜,解墨卿嗷的一嗓子,钻进被窝再也不肯出来。   关于解墨卿的一脸痘,大夫解释许是这一胎胎火过旺所致。安下心来养胎,再过一段时间自行消除,不必担心。   那天解墨卿托着并没有隆起的肚子追着蒙峻满院跑,险些跑掉脚上一只鞋子。追不上就威胁,气喘吁吁的,“再跑把孩子跑掉了,看你怎么追悔莫及!”   蒙峻被气乐了,干脆由他撕打一阵,打累了扶他坐下休息,无奈道:“再气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到时肚子痛,苦的可是你。”   解墨卿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蒙峻一直想要很多孩子,为此一直努力耕耘。解墨卿是不想的,奈何战斗力太差,PK无数次总以败走告终。他是服了自己了,尼玛老子是男的,能生孩子就已经够诡异的,居然还是多孕体质?   该如何评价老子的人生啊,暗黑毫无前途!   那天解墨卿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蒙峻负责给他递手帕,好言相劝,“墨卿,骁儿勋儿兄弟两个终是寂寞,多给他们添几个兄弟姐妹,也是身为父亲的首要大事。好一点没有,若是仍难受,我叫大夫。”   解墨卿擦了鼻涕,丢出帕子,骂了一个字,“滚!”你丫一定是故意的!   其实他并不是哭,是闹了一个下午热伤风了。   因为三包子被制造出来,解墨卿足足有七天没有和蒙峻说一句话。   尼玛,谁给我解释一下,老子为什么又有了?   不但有了,还要长满脸痘痘?   他这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极为看重自己的小脸蛋。   大悲剧啊,破相了!   我不要活了!   呜呼哀哉!小强精神已死!   自我坚定完毕!   孕夫生气后果是严重的。   最直接的表现是,我怀孕了,我长痘了,我要静心休养!你们谁爱养家谁去,反正别烦我就是。   一时之间,长安哭声震天。   “姐姐,我好不容易排了一百零一号,可是、可是……呜呜呜……”   “姐姐何尝不是,婚期已近,可是绣样……”   由于解墨卿有很多会员是朝中重臣,如今他不接活,这些大臣回家无法向各自夫人及儿女交差,不得已纷纷拿出拜帖求蒙峻好言劝服夫人。蒙峻蛋疼地表示他无能为力,大人们气咻咻甩袖告辞。   皇帝最近比较忙,朝上事情一团乱,下朝不得安宁。   小舅子的军印还被自己没收不知何时丢还给他,朝上帮衬自己的少了一员得力干将,其辛苦可知。下朝又被大臣围追堵截,原来是投诉蒙夫人而来。   解墨卿是喜脉一事他听说了,多子多福是好事,还替蒙峻高兴一阵子。至于解墨卿给自己无限期休假的消息则刚刚得知,心说坏了,这个损失可大了。   原来早先皇帝请解墨卿设计了一款花纹,命织娘织了数匹云锦。遣使百越,带去该布料。百越王乃是女主,一见云锦爱不释手奉若至宝,特意修书给宸国皇帝,每年愿以上等茶叶换取数匹该宝贝。   也就是说,解墨卿的设计作品已经不仅仅是在宸国流行挣钱以满足生计需求,而是已经走出国门为宸国带来经济效益。有传言说,百越女王放出话来,为求精美丝绸,愿与宸国永世修好。若是宸国不答应,当心我们横渡兰陵江,将那些死鱼死虾丢到对岸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百越人最是擅用毒。   到底百越人是否要强度兰陵江不得而知,不过为彰显诚意,为宸国备下的新茶叶早已抵达茶马古道等候宸国接收。   这些事解墨卿是不知道的。   天气依然炎热,他正躺在槐树下纳凉,脸上盖着一束槐花。小声哼着什么歌,蒙峻表示从来没听过。   听到脚步声,解墨卿懒懒道:“有事禀告,无事快闪。”比皇帝还牛。   皇帝眼珠一转,快闪?那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无人答话,解墨卿心火又腾地燃起。   反了!居然我问话不吭声,谁借你的胆子?!   “是谁……呃……皇上?”   解墨卿险些从吊床上滚下来,也不知是着急还是心虚,双腿发软面如土色,“皇上赎罪!”   皇帝没理他,反而围着吊床转了一圈,“蒙夫人,这又是什么?看着很好玩,能躺几人?”   典型的昏君啊!心里除了玩装不下别的东西。   给皇帝鉴定完毕,解墨卿才回答:“一个。哪怕是孩子,两个一旦闹起来摔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皇帝在心里打消了和小太子一起也弄一个这东西玩的念头。   其实不能怪皇帝心里只想玩,他是真寂寞。儿子小又没了娘,堂堂一个皇帝又当爹又当娘的,那份辛苦又有谁知。偏小舅子也是不省心的,平时惹祸也就算了,居然给他带回一个弟夫。任免游戏玩了一次又一次,这次为了弟夫,军印居然还不回去。身边一个贴心的都没有,纵是心烦又说与谁听?   好不容易发掘了弟夫的潜能,又能陪自己玩解闷,又能给本国带来经济效益。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朕如此努力给弟夫献宝,弟夫依然不开心?这明显不科学嘛!   黄桑哪里能体谅孕夫的苦闷!   解墨卿也很苦恼,亲,我也不想酱紫啊,可是你小舅子总是惹我,肿么办啊?   在与蒙夫人促膝长谈一番后,皇帝叫来小舅子,语重心长,“内弟啊,夫人这关不好过啊!”   蒙峻表示问题严重。   “就没有能让夫人消气的法子?”   蒙峻也苦恼,“他想上我,叫我如何答应!”   “呃,这……内弟啊,此事你看着办吧。”皇帝落荒而逃。   首战告负,皇帝继续开动脑筋。   但是作为姐夫,他实在不愿劝自己的小舅子勉为其难被弟夫上一次。人家的闺房之乐,自己管不了。   姜升进来跪禀,“皇上,栾丞相带公子请求面圣。”   皇帝脑筋飞快转起来,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再说栾丞相到访蒙府,蒙峻亲自出门迎接,又命蒙溪去请解墨卿。   栾涛跟在父亲身后,一直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一进大厅,栾丞相屈膝便拜,蒙峻一惊,上前赶忙相扶。   “丞相使不得。”   “蒙将军,老朽年老昏聩,迷了心窍,险些铸成大错。老朽惭愧啊!”   蒙峻心下明白,栾丞相这句话指得是当初为了与茹茹和亲,迫自己休妻一事。到底事情已过,蒙峻不想多做计较,把栾丞相请上座,命人奉茶。   许久不见解墨卿来,蒙峻悄然皱眉,栾涛猛吸口气,“蒙将军,可否让我单独拜谢夫人?”   门外解墨卿暗叫坏了,这是准备找我算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郎配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该来的你求也求不来。   这个道理解墨卿很早就懂,明知躲不过,干脆光明正大现身。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这般害我?”   “哎呦,真是狗咬吕洞宾,明明是我救你,偏说我害你!早知如此,不如让你死在大牢好了。”   二人其实都有心理准备,奈何见面就掐已成固定模式。   仿佛,不斗上几句,就好比身上爬了一百只虱子,浑身痒痒不自在。   看,又来了!   “……你可是答应过我,那件事不会说给任何人。”   解墨卿一拍大腿,“对啊,我可不是没说嘛!”   栾涛半信半疑。   “我用笔写的,可不是用嘴说啊!”   “你——!”栾涛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喏,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是做到了,你就算不谢我救命救恩,也不该来兴师问罪吧?”   “我……”   “我什么啊我?”解墨卿戳着栾涛柔软的肚皮,一步一步往前欺,“我说栾公子,脑袋就算长满草,你也该知道命保住才是正经。蝼蚁尚且偷生,我不信你甘心被冤死!”   这话戳中要害,但栾涛有一点和解墨卿很像。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绝不承认。   典型的一对傲娇!   接下来,花园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当今丞相的公子和上将军的夫人上演了一出谁先眨眼睛谁就算输的游戏。   难得的是这二位竟有如此好兴致,白白浪费了蒙二公子一番小心。   瞪累的两人同时找地方坐,栾涛仍气愤愤的。解墨卿瞅着他那副满腹牢骚无处发的小模样就觉得好玩,有让他狠狠的欺负的欲望。但不等他开口,栾涛先鼓起腮帮。   “虽然你救了我,但休要指望我会感激你。”   “啊!哈哈哈……”   栾涛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家那边有句话叫做了好事不留名。你是主动找上门来,我可没有通知你。”   “嗯——!”栾公子一张大红脸就这么鼓成河豚。   瞪眼睛的游戏再次上演,只是他们都没有坚持太久。打破僵局的,依然是栾涛。   “我、我突然觉得,你看起来不、也不是那么讨厌、讨厌!”这话简直就像便秘挤出来的。   “什么?哎呦,哈哈哈哈……”   解墨卿乐不可支,哎呦,在我家里居然能说主人不讨厌,你也真够有才的了。天下最好玩的事情莫过于此。憋是没憋住,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双手捂住肚子险些岔了气。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一笑笑坏了,原本明朗的事态大有失控的趋势。   栾涛能说出那句话相当不易,表明他有心修好,这其实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结果。但是解墨卿一笑,栾涛脆弱的小心肝当场就受不了了。这就好像两个孩子打架,一个已经先伸出手,来咱们拉拉手不打了。另一个仰天大笑,谁说与你和好,简直不自量力。   其实解墨卿就是单纯的想笑,仿佛控制不住那根发笑的神经。当他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也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所以在看到栾涛臭着脸拂袖而去,三步拼两步追了上去。   “哎你别走,我不是笑你。”   栾涛脚步一停。   “我其实是……哎呦……”   “当心脚下!”栾涛脸色一变,赶在解墨卿跌倒前把人牢牢扶住。东市那次教训记忆犹新,栾公子绝对不准许重蹈覆辙。   “你也真是不小心!”栾涛语气虽然不恶劣,但一脸嫌恶怎么也掩饰不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居然还不知保重自己。”   解墨卿脑筋飞快转,栾公子何时转性了。   “我若是你,才不会如你一般不知爱惜身子。”   剧情感觉有些不对。   “没事么?用不用叫大夫看看?”   解墨卿心说卧槽,太阳真打西边出来啦!   栾涛见他不说话,又问一遍,“真的没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脑袋摇得赛拨浪鼓,栾涛一看也觉得他不会有事。   下面的剧情就没有再多波折,一笑泯恩仇什么的也不过如此。   将相和再一次上演,剧情依然是将军的夫人和丞相的儿子和。   茶炉里的水开了一次又一次,喋喋不休的两个受总是有扯不完的话题。   “周岚特别喜欢你绘出的花纹样式。”   “真的啊!”   “是啊!唉,你做什么?”   解墨卿颠颠翻箱子,嘴里念叨不停,“哪去了,我明明记得还留了一个。”   蒙夫人不会脑袋被风吹坏了吧,怎么一惊一乍的。   解墨卿半截身子要探进朱漆木箱,栾涛终于看不过去,很担心他铬到肚子,“你在找什么?”   “终于找到了。”拿在手里薄薄一片,栾涛看着有点眼熟。东西送到他手中,解墨卿觉得今天的事情算是圆满了。   “……什么?”栾涛吃惊道:“你学的就是画各种花纹。”   “我们那里呢,称作传统工艺。”   栾涛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他提出一点意见,“我国也有太学。可否奏请皇上,在太学也设置这个、这个叫什么?”   解墨卿提醒,“传统工艺。”   “对,传统工艺!”   关系转变之快令人瞠目,仿佛刚刚还针锋相对,如今已然化作亲亲好闺蜜,畅谈古今无所不聊。聊着聊着,栾涛脑袋一点点凑过来。解墨卿眼珠转了转,你干什么?栾涛目光闪烁,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解墨卿没听清楚。   “我是说,在一起时蒙将军会不会把你弄痛?”   “这个……呃……”   解墨卿张了张口,心说你也太猛了吧?刚刚冰释前嫌,你就敢问出这种问题?不回答吧,栾涛眼巴巴在等着,可是回答吧,又怎么说呢?这种事心甘情愿的,就叫痛并快乐着;如果不是自愿的,哪怕感觉再好心理上依然接受无能。你叫我怎么回答你?   没有等来答复栾涛也不意外。毕竟这种闺房事情,不是随便挂在嘴边上的。于是打个哈哈,把话题又岔开了。   “令妹如今待嫁闺中,你们就没有给她寻个好人家?”   “那丫头心气高,我们说不得。”   “我倒是觉得有个人能配上令妹。”   栾涛眼睛一亮,“是谁?”   解墨卿用手挡住嘴,悄悄道:“蒙峻他弟。”   诶!栾涛一拍大腿,怎么把他给忘了!   蒙溪还不知,他的好大嫂,此时已将他卖了一个好价钱……   那晚蒙峻家中设宴款待丞相父子,大家都喝的有点高。   据说丞相父子告辞时已经定更。   解墨卿饱饱睡了一觉,翌日脑袋还有些迷糊,一边揉头发一边推身边的人,“别睡了,昨天谁来了?”   皇帝听说此事,把人召进宫,眉开眼笑道:“夫人,事情已经做了,可是不许赖。”   “我做什么了?又赖什么?”   皇帝竖起一指,笑而不语。   解墨卿心情一旦好起来,自然乐得多动动,于是持卡人又有福了。   蒙府外,再次排起长长的队伍。   长安自皇帝往下数,大概只有两个人最忙。   一个是蒙峻的夫人,整天忙着设计稿子。前段时间休假,耽误不少订单。为此解墨卿给大家多打一折作为补偿。   另一位要数廷尉薛功义。栾涛虽然无罪释放,但青葵被杀一案并没有完。他要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解墨卿的肚子越发的大了,由于下肢水肿的厉害,他已经很久不出屋散步。这个孩子给人感觉比二包子还要安静,蒙峻轻抚一阵圆滚滚的肚子,带着一脸陶醉离开。   “定是一个乖巧的女儿。”   解墨卿朝他背影挥了挥拳头。   能不安静吗?整天陪着老子睡大觉,不安静才是怪事!   小家伙也有淘气的时候。   那天刚好皇帝过来,如今蒙夫人已经无法久坐,娱乐再次改为三人斗地主。只不过这次是皇帝和两个小舅子斗。蒙峻作为菜鸟,由解墨卿从旁指导出牌。谁知小家伙大显神威,就是不让亲爹帮忙。   他在肚子里东一脚西一拳头,解墨卿坐卧不是,顿时难过得呲牙咧嘴。然后,八只眼睛就见着圆圆的肚子不时鼓起一个包块。时而在上时而在下,一刻不得歇。斗地主是斗不下去了,那三位索性围着解墨卿坐一圈,欣赏起他的肚子。   “朕看呐,这肚型尖尖的,这一胎只怕还是男孩。想当初,你姐姐也是这个样子。”   蒙峻认定是女孩当然不同意皇帝的说法,“臣不苟同。这孩子平日安安静静,必是女儿无疑。墨卿晓我心事,必不会令我失望。”   解墨卿心里呵呵,少做梦吧,我不晓你。   “其实是男是女都好,蒙家以武传家,从未说过不许女孩习武。”   “闭嘴!”皇帝与蒙峻同时回头。   “我不过说说。”蒙溪耸耸肩。   皇帝眼珠一转,“也对,给朕生个太子妃出来。亲上加亲,两全其美!”   蒙氏兄弟暗呼,我倒!   真够无聊,这个时候,居然对孩子性别如此执着,却不管孩子亲爹水生火热!   岂有此理!   一阵猛烈捶地的声音,三人同时转过头来,解墨卿怒吼,“我肚子疼,快给我叫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花露   解墨卿的肚子是真疼还是假疼无人得知,但显然眼下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算是狼来了,也要把大夫找来。   传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姜升与大夫同时跑进来,在皇帝面前一跪,“皇上,信诚侯府上传来消息,信诚长公主不好了!”   解墨卿知道皇帝的长姐乃兴平长公主,关于信诚长公主是谁他并不了解。   事后皇帝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姜氏皇族的人员构成,并在卷上画出了主脉络图。以皇帝为中心,在他往上的长辈如今建在的只有信诚长公主,也是皇家最大的大长辈,乃是当今皇帝亲爷爷的姐姐。至于皇帝父辈的皇家成员因当年参与夺嫡,除先皇最后胜出,余者尽遭屠戮。   解墨卿得出一条结论: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   “按宸国古制,新帝登基,本朝长公主册封,前朝长公主将改称原封号。信诚公主因当年助先帝登基有功,先帝将此惯例打破,仍尊为信诚长公主。朕登基册封皇姐,亦遵从先帝旨意。”   解墨卿暗竖大手指,瞧瞧,人家这老太太一辈子没白活,多风光啊!   “老人家可是有放不下的事情求皇上?”   “正是。”   “这个忙我可是帮不了。这个时候,赶一件特制的衣服根本来不及。”   “倒不是为此事。大母的幼子离家二十余载至今下落不明,老人家极是挂念。”   解墨卿明白了,老太太只怕所剩时日不多,托付皇帝帮她找儿子。虽然他很同情老人的心情,也替皇帝着急,但理智告诉他他什么忙也帮不上。“皇上,这事您要找警察。”   “警察?”   解墨卿知道自己失言。过了几年古代生活,依然忍不住会在某个时刻蹦出一两个现代词汇。用他自己的话说,无论走到哪里,母语是不能忘的。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廷尉,不对,中尉,也不对。哎呀,总之就是专门派人找吧。”   “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派人去找,任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吗?”   解墨卿也是醉了。一般老百姓走失了,没人关注还解释的通,老百姓命若微尘。可是堂堂一个长公主的儿子莫名其妙失踪,这就不算一个小事了。莫非,和当年的夺嫡有关?   “你啊,少操心一些无关的事吧。别在窗前站着了,仔细风大受寒。”不知何时蒙峻端来一盘水果。蒙将军果然深谐养妻之道,讨好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讨好他的胃。果子直接送进手里,轻拍了拍他的手,“你要的梅花瓣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下雪了。今天我命人在后院给你垦出一片熟地,天转暖可以种你要的药材。”   “那可多谢了。”脸上却丝毫没有感谢的表情。   到底寻人这事只是皇帝的烦恼,解墨卿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赶在第一场雪下来,他指挥蒙氏兄弟收集了丰富的雪水。   最近他又改进了蒸制梅花露的工序,希望这次的成果比较理想。   才官小心翼翼把小瓶递给他,解墨卿轻轻把瓶盖往出拔了一点点,放置鼻下仔细嗅着。嗯,比去年的香味要纯,挥发时间也比去年久了。他在纸笺上做了详细记录。   “蒙峻,你来闻一闻。”   “遵命,夫人!”   “如何?”   “很接近初时的气味。”在看到解墨卿一瞬泄气后,又道:“已经很好了。”   “你过来。”   蒙峻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附耳听命。解墨卿低语几句,蒙峻点头说:“好。”   蒙峻要去解墨卿又叫住他,“别忘了先喂黑白熊。”很久不去看两只二大爷,也不知胖成什么样了。   午后主君将几名男仆集中在花园一字排开,对面站着的是厨房烧火丫头燕儿。随着蒙峻一声令下,燕儿向那几人款款走来。几名男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犹豫也向燕儿走去。两边的人在前行二十步后交汇,并未有任何交流,继续朝前走。没走出几步,几名男仆同时回头,继而议论起来。   这个测试解墨卿没有参加。他孕事重,蒙峻很担心他一不留神受了风寒。实验索性就交给蒙峻,两柱香的功夫主持人返回。   “正如墨卿所预料,那几人在走过燕儿后全部回头。”   解墨卿又惊又喜,卧槽,回头率百分之百啊!   “他们怎么说?”   蒙峻一一汇报,“陈启与黄三染风寒,未曾闻到花香。只是见别人停下也跟着停下了。”   “他们同时染风寒?”这么巧,难道二人是好基友?   “二人同室而居,夜里忘了关窗。”   解墨卿默默捂脸。   “逢春回燕儿身上碳气淡了许多。”   解墨卿肯定地点点头。   “董晓却说若是闭着眼,会觉得身边有仙女经过。”   某人头上飞出数条黑线。   蒙峻继续汇报。解墨卿饶有兴趣听。   在一起磨合了几年,蒙峻从来不质疑他的改变,除了分手一事基本言听计从。从另一个角度说,作为一个人生命的另一半,也算合格的了。解墨卿默默在心里给某位将军评了一个五分。他比较纠结的是,既然两个人都是公的,凭什么一直都是你在上面?偶尔让我上一次就不行吗?居然一次机会都不给,你看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而且是第三个了,第三个啊混蛋!   为了这件事他怨念了很多天。可问题是他怨念归怨念,最多也就是拿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发发脾气,反正蒙峻没有太多损失。不是蒙峻没有好东西供他泄愤,是解墨卿一到关键时刻财奴心理作怪反而下不去手。每当那个时候,蒙峻把身子一转随他发泄,倒是他拿起东西心疼的肝颤,这东西拿出去变卖得值多少钱啊?最后不了了之,两只也不打了。   闲极无聊,两只也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点什么。至于聊什么,一般情况下属于单方面八卦。比如,我听说谁家的女公子给你悄悄递过情书,你竟然不动心?再比如,某位大王希望你做他的乘龙快婿,这么好的事你居然给推了?再比如,你从什么时候弯的?你知不知道,你一弯,宸国多少女孩子哭断肝肠?见他不理解弯的含义,忙解释:“就是断袖。”   大多数时候,解墨卿自己八卦蒙峻是不理会的。他比较看重去哪找一个大夫,不管是下药,还是针灸,把他唧唧哇哇的毛病给治治。叽歪也是病,也要治滴!解墨卿很不以为然,“你知足吧,老子眼下有心情和你说。”言下之意,哪天老子找出那个胆小鬼,我还不和你玩下去了!   哎,解墨卿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现有人生。孩子都制造出两个,第三个再有两个月出成品,依然看不透那个浅显的道理,女人的感情是宠出来的,男人的感情是睡出来滴。   操蛋的人生简直不可直视!   立春后,春风一夜吹来属于春天的盎然生机。   春雨涤荡过后,老天绽放一片明艳的蓝色。   小草钻出土缝,新芽抽出嫩枝,空气中飘荡着春雨过后的芬芳。   后院特意垦出的熟地已有专人负责,最初那几天解墨卿一天要过去几趟查看。待小芽破土而出,交代好注意事项,他去的次数也就少了。倒不是不关心,实在是肚大如箩,行动越发的不方便。   “蒙峻,明天我想去东市看布料。”   蒙峻蹙眉,在他肚子上扫来扫去。解墨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不禁叹口气,“算了,反正这小家伙也不安生,还是等他出来再说吧。”   蒙峻立时松口气。   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又问:“上次给你的几瓶梅花露,反应如何?”蒙峻神秘一笑,解墨卿试探着,“怎么?反应不好,卖不出去?”   蒙峻没有回答。   “算了。也没指望这东西挣钱。卖不出去当送个礼罢了,反正我也没吃亏。以后留着自己玩就是了。”嘴上是这样说,其实还是希望蒙峻给他一个答复。   蒙峻绕到他身后,伸出双臂,将他轻轻环进怀里。两只手温柔抚摸他的腹部,把头沉到他的肩膀上……   等待时间太久,当他不想继续纠结这件事时,蒙峻松开他,单膝跪在他面前。这举动太突然吓了他一跳,他扶腰去拉人,“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发什么疯啊?”   笑容在蒙峻的脸上一点点绽开,“我早说过墨卿之雅天下无双,你蒸制的花露又怎么会无人问津?早被抢光啦!眼下府门外又是长队如龙但求花露一瓶。你要不要看?”   “我就知道会脱销!”耶!解墨卿在心里摆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   “挣钱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接过挑好的花瓣,蒙峻宠溺的看他,应和道:“墨卿说的是。”   “你过去当将军有俸禄,自然体会不到这其中的乐趣。”   “田园之乐无人不爱。可惜——”   “可惜什么?”   “蒙家的人一出生,某种东西就烙在心里了。”   不知为什么,蒙峻说这句话的时候,解墨卿居然觉得有淡淡的哀伤掺在其中。他以为听错了,却在对上蒙峻看似平静的眸子时,在他眼底发现了一股汹涌的暗流。   好奇怪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为什么我看他眼睛时会莫名觉得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晕死人的晋江,点不进自己的文。   ☆、生财有道   解墨卿用花露在熏香之道另辟蹊径,竟然收获意想不到的成果。小试牛刀之后,他向皇帝申请专利。   皇帝不太懂他的意思,解墨卿贼兮兮道:“皇上,我们家缺钱啊。”驴唇不对马嘴,皇帝更糊涂了。   “其实是这样。这东西呢,是我解墨卿制作出来,当然由我来卖,价格公道合理且保证质量。若是被有心人得了去,虽是会廉价一些,到底这东西是不是好用就不敢说了。到时大人们用了次等货,万一再一状告到您那里,给您添了烦恼不说,我岂不是太冤枉。”   皇帝想想也对,表示同意。   对于蒙夫人勤俭持家大力发展副业的做法皇帝是大力支持的。你瞧瞧,人家蒙将军不拿朝廷俸禄,照样吃喝不愁,且一旦朝里有事,各种捐输从不推诿。   什么叫以身作则,看到了吧,明白否?   大人们,要虚心学习啊!   要想做独一份的买卖,光有专利还不行。他不担心宣传问题,有皇帝这面金字招牌不愁没捧场的,但是东西既然要卖,还要有拿得出手的包装才行。这点解墨卿倒是有自信,设计工作于他而言手到擒来。他比较担心的是加工单位,不找个靠谱的绝对不行。很快皇帝又给他解决了难题,内府詹事奉旨前来听命。   “成烈果然够义气!”   好在他的花露并非量产,内府造办司接到图样立即动工。由于时间充裕,报废率竟然为零。要知道就算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机器生产也不可能没有次品。如此之高的合格率,不禁叫解墨卿大为吃惊。为此,第一批不售卖的推广版梅花露,解墨卿特意送给造办司司设一瓶以示鼓励。   司设热泪盈眶,用锦帕小心裹了瓶子,千恩万谢。   皇帝就很不服气,怒摔,岂有此理!朕还没到手呢,一个小小的内府司设竟然先得到了!解墨卿谄媚顺毛,“皇上,您富可敌国,还在乎小小一瓶花露?”   “富可敌国是不假,然你那限量版可是千金难得。”   原来皇帝也会拍马屁,而且这一拍分量相当不轻。解墨卿被拍得精神气爽,浑身轻飘飘的,肚子也不觉得疼了,伸手入怀掏啊掏啊!皇帝疑惑地望着他,寻思你这是干什么?朕没有考验你的忠心,不用掏心表忠吧!   当一只晶莹剔透的花瓣口细颈圆腹红白琉璃瓶出现在手里,皇帝瞬间惊艳到。捧在手里爱不释手,一时说都不会话了,“这是……好美……给朕的……夫人……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皇上。”   “美啊!”   解墨卿乐嘻嘻,“起止是美,而且独一无二。”   “怎么个独一无二?”   “那十瓶虽是限量版,却到底有十瓶。而皇上的,是我专门绘制的绝版图案,请司设亲自动手烧制,仅此一个。梅瓶烧制完毕,胎既砸毁。司设知道轻重,想必不会欺君。所以说,这一瓶乃是世间唯一,也是墨卿的一片心意。再有几日乃吾皇寿辰,墨卿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马屁拍得更响。皇帝龙颜大悦,当场保证凡是有人胆敢假借蒙夫人之名制造劣质花露牟利者,决不轻饶。包括包装亦不可仿制,一旦查实,后果自负。为了以防万一,皇帝特命内府在烧制花露瓶子时,一定加上内府□□字样。看哪个不要命的敢仿制!   据说这批限量版只有十瓶,栾涛接到蒙府送来的礼物颇有点受宠若惊。周岚笑了笑,接过小瓶看了又看,提醒道:“一会去令妹房里好好安慰一番吧。”   栾涛由喜转忧,是啊,怎么把他妹子给忘了呢?   解墨卿又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生财有道。   我不会是最伟大的设计师,但我一定会成为最能赚钱的设计师。   蒙峻,你不服吗?   不不,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好吧,我承认养家的男人亚历山大!   不过他真实想说的是蒙峻如果你哪天阵亡了,以我的手艺完全有保证让孩子们衣食无忧快乐长大。你安心的去吧,阿门!   狗嘴吐不出象牙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真不知道蒙将军能安然活到今天,是祖上哪辈子烧了高香。   不过这话也就在肚子里念叨念叨,真让他说出来他还没那个胆子。一个一直被压在下面,翻来覆去不知被吃过多少次的人,他才不会傻到没事给自己找事。   瞧,我聪明吧!   其实蒙峻暂无性命之忧,且命格相当硬。据说有一天廷尉查案无意端了一个别国细作的窝点,那个国家的探子一个个简直亡命之徒,知道被捉难逃一死竟是以死相拼。薛功义本来带人不多,一时陷入困境。总算老天待他不薄,正碰上蒙峻送货回家,仗义助他一臂之力。蒙峻是什么人,那是千军万马杀过来的主。几个亡命之徒以命相搏固然可畏,但碰上真正的对手高下立显。   事后薛功义说那几个细作是躺着被抬走的。蒙峻似乎也受了点伤,好在仅是一点皮外伤。即便如此,蒙粉得知蒙峻受伤,依然一个个哭成西子捧心状。   解墨卿是很不情愿给蒙峻消毒处理伤口的。可是一见到那伤口,不由自主去拿伤药。处理伤口时,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蒙峻并没有表示很痛,可是那痛分明折磨着自己的心脏。犹如一道带刺的荆棘把心脏刺得鲜血淋漓。   “墨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解墨卿摸摸自己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吗?”蒙峻以为是自己带着一条血胳膊回来令其受了惊吓,因此愧疚了一整晚。   很多时候你做一件事并不会想到能带来什么后果。如同当初蒙峻执意把解墨卿带回长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他从没有想过。   那天在街上帮薛功义抓人,你可以说他身为宸国公务员,有责任帮助廷尉捉拿要犯,但也可能因此送掉自己的性命。显然蒙峻当时没有想太多,更没想到几天后薛功义亲自到府上拜访。   那日他正哄自己的夫人多吃一个果子,薛功义亲自到访。进来第一句话就说:“蒙将军大喜,你立功了。”   “立功?”蒙氏夫夫一时愣住。   人卸甲在家,立什么功?   廷尉大人,你跑我家逗闷子,不带这么玩的。   不过接下来他们确实觉得是条好消息——青葵被杀一案有了新线索。而线索,就是从那天被抓到的几名细作嘴里撬出来的。   果然够惊人!   解墨卿表示很好,廷尉大人有前途,你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然而薛功义又说了一句话,险些让解墨卿从凳子上跌下来。   “今天还有一事相求,恳请夫人务必帮忙。”舔舔嘴唇,薛功义支支吾吾,“拙荆一心想求得夫人一瓶梅花露,怎奈夫人售卖数量过少,一直求而不得。夫人手上如有存货,不妨帮一帮薛某。家有悍妻,薛某度日艰难啊!”   我擦!   薛功义啊薛功义,什么给我们道喜立功,想不按规矩买花露才是你此次来的目的吧?!   气愤之余又同情起薛功义。堂堂廷尉好歹位列九卿,居然为了给老婆弄一瓶花露而煞费心机。   至于吗?   薛功义哭丧脸,至于,非常至于啊!   “蒙将军你看这——?”薛功义看了一眼解墨卿。   解墨卿哼了一声,“你自己瞧着办。”然后也不理两个尴尬的大男人,自己捧着肚子进内室休息去了。   凡事必须要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留在外间的两个人都明白,可是事情也有急人可急的时候。比如,今天薛功义要是拿不到花露,后果很可能就不是回家吃不上饭的问题。   怎么做,可以解了薛功义的燃眉之急,又能不坏了解墨卿的规矩呢,蒙峻很纠结。   内室有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昨日里拿着当样品的是不是用光了。”   这是——蒙峻脑中瞬间划过一道流星,笑意悄然爬上脸庞,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小瓶普通无甚新奇,瓶口包有泛黄油纸,尽管如此,淡淡的香气已在二人之间弥散。   接到小瓶,薛功义朝内室方向拱手,小声道:“多谢夫人!”   蒙峻亦拱手谢他及时解围。   白拿东西是不对滴,这个道理薛功义自是晓得。掏出一枚马蹄金,不顾蒙峻制止硬塞进他手里。却又听内室有人说话。   “不是拿钱要买就能买。”   蒙峻笑吟吟把金子又给薛功义塞了回去。   “钱可支持规矩,却又可坏了规矩。这么浅显的道理,可笑有人竟然不知!”   薛功义再也笑不出来,蒙峻冲他笑而不语。   内室安静下来,蒙峻又请薛功义坐下喝茶。就着喝茶,闲聊起青葵被杀的案子。   蒙峻知道解墨卿没有睡,也知道他很想了解案子进展。   “如此说来,果然是有人陷害。”   “他国奸小,杀我宸国百姓,诬我良家之子,可恼可恨!”   “嗯哼!”   室内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   蒙峻薛功义对视一眼,继续话题。   过得一阵,内室再次传出粗重喘息。   蒙峻皱了皱眉,“夫人,不如出来一起坐坐,难得薛大夫造访。”与其打哑谜,何不一起来凑热闹?   解墨卿又气又急,“坐什么坐,快给我找大夫,我、我八成要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不拖太久更新。   ☆、三包子   解墨卿嚷嚷找大夫时,脸色看着还算正常,只是呼吸不太均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声若洪钟。   薛功义自从与蒙家有交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接问候蒙氏列祖列宗。   蒙峻是何人?   宸国的上将军,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从来不知死亡为何物的主。此时被人这般问候祖先居然丝毫不恼,并细语绵绵小声安慰,薛功义不由暗竖大手指,果然蒙夫人不是一般人。   解墨卿疼的呲牙咧嘴,如果知道薛功义心里想的什么想必又是一番破口大骂,老子当然不是一般人,老子是走水路穿过来的!   皇帝到的时候,解墨卿已经不骂了。他肚子疼的厉害,正配合着大夫的引导一呼一吸缓解腹痛。   “夫人如何了?”   皇帝向卧房方向看了一眼,不无担忧道。   “大夫刚刚说还需耐心等一阵。大哥正在里面陪着,想必不会有事。皇上不妨先到臣这边坐一坐等消息,薛大夫一起来吧。”   “也罢,一起去吧。”   薛功义躬身。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   是你明明知道命运的走向,但偏偏不可逆转。   解墨卿再次为自己的菊花默哀!   蒙峻抱着小小的软软的三包子亲了又亲,脸上洋溢着身为人父幸福的微光。其实这孩子并没有折腾解墨卿太久,只是在得知孩子的性别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都说有了孩子是好事,可是咱们的蒙夫人在看到孩子两腿间那团软肉后,就悲愤命运待他何其不公。   不知是他问候蒙氏祖先的次数太多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蒙氏人丁凋零的残酷命运在蒙峻这一代终于有所改变。自蒙峻立室短短不到五年时间,先后有三位公子诞生,真是可喜可贺。   解墨卿怒摔,喜什么喜,贺什么贺?不知道老子前路堪忧吗?不知道蒙峻一门心思不生女儿不罢休吗?你们想整死老子吗?老子菊花残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然后被蒙峻按住脑袋塞回被窝里。   皇帝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得知蒙峻再添一子后,乐嘻嘻,“朕当初说是男孩你不信,到底是蒙夫人为朕作证了吧!”   薛功义一旁悄然抹汗,皇上你不道贺也就算啦,说出的话怎么听着都像在幸灾乐祸呢?   蒙峻点头,表情严肃而认真,“墨卿,我们生女大计看来要从长计议。”   计议你个头!解墨卿用仅存的力气把枕头朝他丢过去。   那日薛功义带在身上的马蹄金到底没能再带走,薛大夫留下金子贺蒙峻弄璋之喜。是给孩子的不算坏规矩,解墨卿在拿到金子后,财奴本色再次表现出来,咬了一口后收进自己的小金库。然后又一眼一眼看皇帝,皇帝大囧。   皇帝今天过来本是找蒙峻有事相商并未带礼物,眼见小人儿出世也知该添喜。叫过姜升吩咐几句,命他飞马回宫。大黄门跑细两条腿,返回时带来一只尺阔锦盒。   解墨卿打开看了一眼呼的一声就合上了,宁愿没有看到。   高兴不过几天,麻烦来了。   三包子出世后不久,解墨卿开始情绪莫名低落,最直接的表现是吃嘛嘛不香,对什么都毫无兴趣,哪怕是各位大人的贺礼都懒得看一眼,整天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请过大夫看,大夫却说无大碍,该是产后失和所致,将养一阵便慢慢好了。   晚上解墨卿只喝了几口汤再也不肯吃任何东西,蒙峻哄了一遍又一遍,无奈放下羹匙。   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额前,蒙峻一遍一遍低喃。   “墨卿,墨卿。”   解墨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解墨卿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情况。近来晚上就寝他极难入睡,一旦睡了便是乱梦不断,醒了却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夜间睡眠不好白天自是没精神,蒙峻多番询问不免心里烦闷,发了几次脾气。他一度认为自己罹患产后抑郁症,上网查了一下症状又不像,自己也觉莫名其妙。   明明,很多时候是不想发火的。可是火气上来,根本控制不住。   但好在他脸上的痘痘在产前一个多月前消了下去,如今完全看不出有长痘的痕迹。   这晚蒙峻在解墨卿睡着后方就寝。折腾一整天下来极度疲累,躺下又忧心枕边人。迷迷糊糊间,一双手臂缠了上来,蒙峻猛然睁开双眼。不及思考,一条大腿横上自己腹部。错乱呼吸在黑夜间流窜,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身边人的。   “带我走。”身边断断续续低语,蒙峻翻身面向他,但觉缠上自己的手臂收得越发的紧。那种力道仿佛要将自己与他合二为一。   “去哪?”不知为什么,蒙峻继续了这个无意识的对话。   紧紧依偎自己的身体传递着从未有过的热度,蒙峻一时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发烧。想去摸他额头,偏那人的手臂竟然如此之紧。类似的情况也曾有过,只是不似今晚令人动容。这个感觉让人分外安心,一时不想破坏,由着他继续束缚。此时,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如此清晰,瞬间触动了记忆深处那层朦胧。   难道,是他在觉醒?   “墨卿,是难受吗?”   没有回答。   蒙峻换了一个话题,“想让我带你去哪?”   接下来是长长的等待,等得蒙峻认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身边人终于开口,哀伤而无助,“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解家。”   “求你,我求你。”   “好,我答应你。”   “我不想留在解家。”   “好!”   自从他们那次从钟离郡回来,解墨卿对解家只字不提,蒙峻隐隐就觉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然解墨卿不愿提起,他自是不会去惹他不开心。时隔这么久,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他,让他在睡梦中念念不忘,蒙峻一时想不明白。   “解家发生了什么?”   解墨卿无意识摇头。   缠住自己的手臂渐渐失去力道,继而松开对自己的禁锢。   蒙峻下地燃起铜牛灯,瞬间一室明亮。   解墨卿已经安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眉头仍蹙着,眼窝盈着两滴泪。伸手抹去两滴晶莹,解墨卿似有感知,微微扬起嘴角,一丝浅浅的笑在两颊晕开。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了?蒙峻默默问自己。   夜还很长,蒙峻却不敢再睡。   守在床边,想抚平他深蹙的双眉,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办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这种奇怪的症状一直持续到蒙家三公子过了四十天方渐渐好转。解墨卿依然回忆不起来纠缠多日的乱梦内容,大多时候因回忆不起梦境而烦躁地抓乱一头黑发。   蒙峻没有再追问,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失掉的体重一点点补了回来,解墨卿人也精神了。   身体恢复是好事,可是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局面。   这一点不夸张。   蒙峻将一份名单给他看,上面是长长一串人名,这些都是在他放出话,将在天热前推出牡丹花露的消息后,前来预定的客户。但这仅仅是花露预售的订单,还不算持会员卡前来求布料纹样与衣服样式的。   积压的工作量太大,一位无良父亲戳了戳小婴孩肉嘟嘟的小脸蛋,“瞧瞧,因为你,耽误你老爸多少工作?”   励志要成为宸国最能挣钱的设计师,解墨卿觉得有必要和孩子他爹好好沟通一下。你看,我这么努力,你是不是应该支持我一下。   蒙峻洗耳恭听。   “我要求生女计划由此中止。”   “休想。”某位将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一个以工作名义实则为了菊花而奋斗,另一个不改拼女初衷拒绝得更是干脆!   我为了我的菊花!   我为了我的女儿!   哈,你的女儿在哪?   哼,还用我说么?   解墨卿抬手,打住!   蒙峻果然闭嘴。   一条路走不通换一条。   “我需要相对安静宽松的工作环境。”   “可以考虑满足。”   “不可以用任何理由骚扰我,发生意外情况。”   “如果你再啰嗦,我可以保证现在就发生意外情况。”   蒙峻恶狠狠威胁,解墨卿掩面泪奔。   这下就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都有立解墨卿为妻室的想法,田阔会输得一塌糊涂。非是身份悬殊,乃是田大当家于实干一道没有参透其中奥义。土匪耍斯文结果只有丢了夫人又折兵的凄惨下场,将军偶尔流氓一下收获的确是抱得美人归并开花结果。   随时可能被吃的威胁无处不在,解墨卿倚窗哀嚎:尼玛,老子抑郁了,肿么办?   几年一起生活,蒙峻与他朝夕相处,终于学会在神经质夫人抑郁时顺顺毛。   “肿么抑郁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顼儿尿你手上了?墨卿不气,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蒙顼小公子躺着中枪。   哇擦,晴天霹雳!蒙峻,你得多盼着你儿子尿我一手啊!   从反应看,顺毛摸错地方。作为宸国上将军,他不会就此败走。   “骁儿藏了你的稿子?”   窗外电闪雷鸣,蒙骁跟着中枪。   “勋儿和哥哥打架吗?”   一道白练劈下,蒙勋又中枪。   蒙峻也学着解墨卿的样子揉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在顺毛之路越行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心上人   到底抑郁没抑郁解墨卿比任何人都清楚,无病呻*吟什么的又不会怀孕,我就病一下怎么了?虽然仍然无法避免被吃,但至少被吃的次数有所下降,这就是胜利啊!   还是老子聪明吧,拼武力值是不明智的,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动脑子的。学着吧你!   才官和发财面面相觑,学什么?   三包子已有两个月,解墨卿通过一系列健身活动瘦身成功。天气热起来前,先把头一年专门给自己设计纹样的袍子穿了出来。蜜色锦,三叶纹织绣。   这一年,长安流行起蜜色丝织物,不论为织为绣,皆以蒙夫人原花纹为样。   正式复工前,解墨卿先把大人们的贺礼逐一过目。宝贝真是不少,丞相派人送给过,栾涛又以自己名义单独送来一份。解墨卿表示这个情我领了,又包了一份回礼命人送过去。   送礼就是这样,你有多大的力,就送多大的礼。   记得有一天蒙府收到几只野雉,说是给夫人补身用,来人禀告乃是田阔得到消息命他们快马加鞭趁还活着赶紧送来的。他们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江都王的使者便到了,送来珍贵犀尊一对。当然,留下一份采办订单也是使者此来的另一个任务。   如果论礼品自身价值最高,当属皇帝那面“长宜子孙”连弧纹嵌宝铜镜。可惜解墨卿真心不想看到那四个字。   “蒙将军,大人们的心意领了,这债可也是欠下了。”   蒙峻正专心挑花瓣,没有回应他的感慨。   蒙溪心血来潮,忽然道:“大嫂,这次牡丹花露,可否送小弟一瓶?”   蒙峻夫夫一同抬头,解墨卿眼睛一亮,“你有心上人了?”心里又在想,什么时候的事儿。   蒙溪大囧。   “快招,是不是栾丞相家的小妞子?”   “啊?”蒙峻傻眼。   “大嫂!”   哦!解墨卿懂了。晓得晓得,笑眯眯答应了他。   牡丹花露的包装自然不可以和梅花露用同一样式的瓶子,解墨卿请来内府司设商议。按照司设的想法,可以仿梅花露的设计灵感,解墨卿摇头否决。要做,就要做与众不同。毕竟,花露不会只做三五种香氛。每种花露,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包装。   “夫人的意思小人明白,请恕小人愚笨,恳请夫人示下。”   解墨卿一笑,展开图样。   “牡丹主富贵,我们就在富贵二字上做足功夫。”   司设只看一眼图纸,由衷佩服。   包装的问题一经解决,剩下的就是花露的实验。   不过这次的实验没有上一次顺利。   成品在手里把玩良久,解墨卿迟迟不往鼻前送。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怪怪的味道早就飘了过来。一眼向蒙峻瞪过去,“你确定这是牡丹花的香气?”   第一次,蒙将军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般,站在墙角一动不动。   解墨卿默默放下瓶子,给出一条评价:这酸爽简直不敢想象!   好好的牡丹花露没有花香,倒散发干醋的味道,解墨卿也是醉了。   期望与现实的差距往往就是如此。   时间紧迫哪容得吐槽,找出原因是当务之急。   整个实验过程蒙溪亲自记录,几番查看过后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花瓣、取水、蒸具,火候操作……   “花瓣是一片片挑选的?”   “正是。我和大哥精挑细选。”   “水呢,专门收集的?”   “是清明的初雨。”   “取一碗水来。”   在确定火候没有问题后,解墨卿的第六感向他发出强烈的信号。   如果出问题,应该是水。   铜匜里的水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解墨卿伸出一指,在水面一点。蒙峻疑惑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准备把手指送入口中时,上前抓住他的腕子。   解墨卿一愣,“你干什么?”   蒙峻急了,“你不怕有毒?”   关心总是会让人心头一热,而在有可能发生性命危险时的关心则会令人萌生感动。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蒙峻的紧张只会令解墨卿有种想捧着肚子笑的冲动,多大一点的事啊!他试图安抚蒙峻,而蒙峻坚决不许他的冒险举动。   蒙溪找来银针给他们解了围。   银针一探,没有变色。   不等解墨卿再去试水,蒙峻先点了一点送入嘴里。然后……眉毛微微一挑。   “怎么?”解墨卿问。蒙峻再次点了一点水,直接送进他口中。   这个动作,呃,有点……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水有点涩、有点苦,还有点……酸。   “确定,这是清明的雨水?”   嗯。兄弟同时点头。   储存水的容器也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这明显不对嘛!   “你们等着。”   解墨卿直扑内室,翻出法宝点开。   这几年他喜欢挑战新的难题。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有小强精神被找回来的感觉。   我型我酷,依然是一只合格的小强。   孩纸,羡慕嫉妒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滴!   度娘给出结果,最终印证解墨卿的猜测。   “把所有的水都掉到,用盐水刷洗水缸。”   把蒙峻兄弟叫过一旁,解墨卿吩咐,“去山里接泉水来,要快!”   “果然是水?”   “嗯。那场雨该是酸雨。现在不管雨水了,马上去山里取水。”   实验要重做,蒙氏兄弟分工明确。蒙溪带人赶往终南山,蒙峻带人继续挑花瓣。   解墨卿又叫人专门清洗陶甗,铺篦子的纱布扔掉一块不留。   新接回的泉水没有马上投入实验。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决定改进工艺。   泉水倾入陶甗,并没有在篦子上放置花瓣,而是改放数只空陶碗。蒙峻很不理解,解墨卿笑而不语,只吩咐下人照做。   不到一盏茶功夫,盖子发出噗噗的声音,水开了。下人请示下一步工序,解墨卿又吩咐熄火,并将陶甗置于冷水盆中。待陶甗彻底冷却,方命人开盖。陶碗里满是清水。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品尝,欣喜道:“就是这个水。”又吩咐照此继续取水,并妥善收集。   “大嫂,碗里何来的水?”   解墨卿给他解释,“水烧开时冒出的白雾,遇冷后便凝成水滴,落入碗里。”   蒙溪不解道:“直接放入花瓣,花露不是就有了,何必多一道工序?”   “当然是为了蒸制花露的水更加纯净。”   其实这道工序只是用最原始的方法采集蒸馏水。解墨卿思前想后,还是用蒸馏水比较保险。如此一来,花露的颜色也会更加纯净。至于香味,没有水中杂质干扰,能大大降低化学反应产生变质的几率。   当然,第一步采集蒸馏水已经办到,至于实验结果是否得到预期,就要看下面了。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接下来花露蒸制没有出现任何岔子。   回头率的实验这次依然交给蒙峻负责,结果令人满意。   牡丹花露实验成功,蒙溪第一个找到自己的嫂嫂,请他兑现承若。   解墨卿围绕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压下所有疑问,扔给他一只小瓶子。   “多谢大嫂。”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府里让我们见一见?”   蒙溪抿抿唇,小心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你弟有心上人了。”   晚上解墨卿睡不着,也不许蒙峻睡。其实蒙峻是无所谓的,他想说话自己就陪着,说不得就能从言语间找出解墨卿的病因。如果他有心情做点别的,比如滚滚床单什么的,更是求之不得。他完全有把握保证每一次灵与肉都能完美升华,且回味无穷。   当然解墨卿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这个时候还在纠结谁是蒙溪心中那个她。   “你倒是惦记他。你把自己的夫君置于何地?”   解墨卿咧嘴。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该多想一想你身边的人?”   解墨卿回答两个字,“呵呵。”   “难道,你想早些为我添一个女儿?”   “闭嘴!”一招凑效,解墨卿果然恼了。关于女儿的话题他一个字也不想听。他知道一提到关于女儿的话题,蒙峻会自动进入女儿幻想模式。大概真是想女儿想疯了。   楼歪不是我的错!   解墨卿用这句总结结束二人对话。   然而离题万里的对话并没能阻止蒙峻吃夜宵的行动。虽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反抗最终仍被武力镇压。   战斗力太渣真心伤不起。   蒙峻的认知是做得多了就一定能做出女儿,并对此深信不疑。   你他妈精虫上脑!   小强精神再一次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解墨卿一把鼻涕一把泪。   身为养家的男人,老子依然没有地位!   蒙峻,就算老子真是一坨牛粪,也不是你想插就插的!   蒙府主君正屋隔三差五吵一次下人们习以为常,一旦不吵了反而各种不适应。当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   今晚亦不例外。   远远听着有人问候自己列祖列宗,蒙溪无奈叹气。这么久了,这位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手里是白日里解墨卿给他的小瓶子,此刻正用帕子一遍一遍擦拭瓶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到底谁是蒙溪心里的人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不过这一天解墨卿忙于做总结,正沉浸于笔墨书香,忽然闻到了不同于墨香的味道。那是——牡丹花露。猛然抬头,目瞪口呆!   “是、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要过生日,派发福利,耶~~~~   ☆、猪拱白菜   “怎么,见到朕很奇怪吗?”   皇帝就不明白了,上小舅子家串门也不是一次两次,宫中宝物输给你不计其数,见到朕居然还能把嘴张得能塞一只鸡蛋,蒙夫人真乃神人也!   其实皇帝误会了。解墨卿惊的不是皇帝驾到。他堪比猎犬灵敏的鼻子此时在空气中淡淡地追寻,最终把散味源锁定在皇帝腰间的香囊上。   新品并未正式投入市场,目前只有蒙溪拥有一瓶私藏品,如今——   呵呵!解墨卿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   脑补了几天身披百色羽衣的百灵鸟一头扎进温柔无害小绵羊怀抱的喜人画面,谁能告诉他,肿么会出现一只猥琐大灰狼?这太不和谐,也不科学?!   可是,证据确凿啊混蛋!   有种精心培育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赶脚,解墨卿恶声恶气,“今天皇上怎么有兴致光顾蒙府啊?”混蛋啊,你算过吗,你有多久没找老子打马吊了?   不得不服他的奇异的脑回路,但是解墨卿自己有解释:白菜被拱是一回事,打马吊是另一回事,二者不可同一而论。   皇帝自是不知他的心思,今天有事相求自然不能得罪蒙夫人。尽管对方对其并不恭敬,换做旁人只怕早就治一个大不敬的罪了,但面前这位能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他是什么人,他是朕的弟夫,能陪朕打马吊斗地*   主,能给朕设计衣服,能给朕制出芳香宜人的花露,还能帮朕稳定边疆局势的蒙夫人。就冲这个,朕为他不拘小节又当如何?   所以说,姜成烈这皇帝当得相当亲民。   “夫人,朕有一事相求。”   “想输什么给我?”   皇帝当场绿脸。   “听闻夫人的牡丹露已然制成?”   嗯哪!解墨卿挑了挑眉,东西都用上了还来明知故问!   “简直可喜可贺!”   一只皇帝拍手称快,解墨卿脑袋里转着“这皇帝今天吃错药了吧”的念头。   “可否给朕行个方便?”   “皇上想不排单购买?”   皇帝哽了一下,眼神分明在说你真聪敏!   其实皇帝想要什么金口一开,有的是人乐颠颠把东西双手奉上,自古不乏阿谀谄上之徒。可是解墨卿是什么人,带着小强属性的资深穿越人士,自是不屑做这种奉承之事。于他来讲,做买卖最重要两条,一个质量一个信誉。坏我规矩者,昨日今日不可恕。一旦进入解墨卿黑名单,这辈子想解锁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皇帝当然不会去挑战解墨卿的底线,但他却有不情之请。解墨卿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想什么,不叠叫苦。夫人,朕也是不得已,你就通融一次吧!   “朕知道这事会令夫人为难,不过信诚公主只怕就这几日了。”   居然是为了信诚公主而来。   如果皇帝不提起来,解墨卿几乎快把这位神一样存在的皇家大长辈给忘了。但是没想到,第二次得到关于她的消息竟然是人要不行了。   “夫人请听朕一言。”   嗯,你说。   “信诚公主的幼子,也就是朕的小表叔至今下落不明。”   这事我知道。   “朕与那表叔素未谋面,只听闻其擅制花露,常自制花露奉于大母,尤以牡丹露最为拿手。大母心念幼子,见不到人,朕这才想起求些花露以安其心。只是此事必定坏了夫人规矩,朕亦是不得已为之。”   话说得极为诚恳,丝毫未有君临天下的架势。   解墨卿这人其实挺容易被感动。哎,说得我一阵心酸,都想哭了!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解墨卿眼睛一瞪,“皇上,你要体谅墨卿的难处。”   皇帝当时就懵了,明明看他是要松动,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动摇和同意是两码事,皇上,您不会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夫人,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解墨卿仰望天花板。   皇帝打包票,“由朕来解决夫人的后顾之忧。”   “我的后顾之忧?”   皇帝自拍胸脯,“夫人不是怕坏了规矩么?由朕私库出资以姜成烈的名义赔偿了他们便是。”   “不以天子之名?”   “正是。”   “好!”不愧是我解墨卿认定的朋友!   “不过皇上——”皇帝洗耳恭听,解墨卿指了指他腰间香囊,嘿嘿嘿。   皇帝一阵心虚。   由于天子孝行天下表率,解墨卿第一批牡丹花露没有一个买家。皇帝出钱赔偿了已经排队的客服,但解墨卿第一批低产花露却未收天子一个铜子。   虽然我财奴,但并不是心里只装着钱。   “夫人,这如何使得?”   解墨卿感慨,“这年头知道孝顺老人实在难能可贵!送你了,当是我为吾皇分忧吧!”   皇帝彻底拜服!   送走皇帝,蒙溪这便要速闪,解墨卿眼尖,“给我站住!”   “大嫂!”   “跟我来!”   四下无人,两人停住脚步。解墨卿回过身来,双眼一瞬不瞬紧盯着他看,“你心里的人是他?”   蒙溪一怔,“大嫂,小弟不明白。”   “不明白?我看你很明白!”蒙溪退一步,解墨卿跟上一步,“你们兄弟身为侍中,进宫面圣的机会自是不会少。我最近都在想,你心里的人如果不是栾丞相的小妞子,说不定喜欢上了哪个宫女,却不知落花流水去无意,你对他动了心思。”   蒙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大嫂我想你是误会了。”   解墨卿才不会信他什么误会不误会,“说吧,断袖多久了?”   “没有。”   “没有?我告诉你,你最好是没有,不然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其实解墨卿的爆发也是一种怨念的表现,究其原因还是被压的次数太多,产生了可怕后遗症。   “我和你说,真要是断袖了你就太糊涂了。断袖好玩吗?被人压在下面好玩么?人家想吃就吃,从不顾及你的感受,菊花被搞残不说,还不带反抗。”他觉得他简直太体贴了。这个小叔子虽然只是表面上纯良无害的小绵羊,但作为大嫂,依然不希望他步自己后尘。   这年头,难道断袖很流行吗?   宸国的上将军断袖了,丞相的公子断袖了,现在连将军的弟弟也想断袖了!   苍天啊大地啊,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将军掰弯了自己,丞相的公子无奈弯了,将军的弟弟主动弯了。   一时之间,解墨卿有种对人生彻底绝望的感觉。一万只小强泪崩,不要啊!   “大嫂,你真的误会了。”蒙溪试图解释,解墨卿一挥手,绵羊乖乖闭嘴。   “你说我误会。那东西你能给了他,还说我误会。”   蒙溪百口莫辩。   “我和你说,男人间的感情靠睡觉最是靠不住,何况他还是皇帝。死心吧!”   解墨卿一甩袖子走了,蒙峻赶过来时蒙溪仍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蒙峻眼见四下无人,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傻站着做什么?”   “被大嫂教训了。”   “他?”   “正是。”又默问自己,难道真如大嫂所言?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说什么了?”   “这——?”   “莫不是逼问你心里的人?”   “大哥饶了我吧。”   自己的兄弟蒙峻有时候也觉得欠了解,但他不想说是绝对问不出来的。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墨卿的性子你也知道,不去计较就是。天色不早,准备用饭吧。”   蒙溪如遇大赦。   今天是十五,一轮圆月高悬碧空。   晚饭一过,则是孩子们嬉闹的时间。   如今蒙骁已满四岁,千字文已经能背下一多半。他的射艺由蒙峻亲自指点解墨卿是不管的,只知道这孩子在五米靶已经很少射偏。不过这孩子太过淘气,虽是聪明伶俐课业不愁,然犯的错和其所得奖励一般多。二儿子比他哥哥老实,口齿还不算清楚,不过念个“人之初性本善”已基本没有问题了。性子沉静,乖巧恬淡,叫带他的乳母省了不少心。   蒙峻揉了揉两个儿子的头,让他们自己去玩耍。   小儿子目前尚在襁褓时刻离不开人。解墨卿抱在怀里,手里拿了一只拨浪鼓却没有摇。大多时候,面对三个孩子,他总有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奈。金手指给自己开启一半,找不到一键恢复,却给他平白下了三个漏洞补丁。   这系统明显不正常嘛!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孩子被亲爹接手,小嘴一咧,咯咯笑出了声。蒙峻喜道:“这孩子也怪,一旦我抱起来便笑。”   “跟着亲爹有肉吃,为什么不笑。”解墨卿白了他一眼。   “墨卿此言差矣。蒙家的孩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杀身则成仁,万万不会辱没了祖先的威名。”   “蒙将军,先不要和我提你的家训。明天,先到后院看看我的草药。闲暇无事呢,继续给我挑花瓣。这次的牡丹露被你兄弟做了善事,好是好,到底东西还是要卖,那些大人们你还要他们等多久?”   放下拨浪鼓,解墨卿捏捏小儿子肉嘟嘟的粉红脸蛋,虽然手感非常好却不留恋。远处人影匆匆,视而不见,“我乏了先回去。孩子们交给你,早点哄他们睡。”   “大哥大嫂。”蒙溪并没在意解墨卿有意避开自己,“刚刚得到消息,信诚长公主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福利大派送,简直要把作者君累成死鸟   ☆、隔墙有耳   一直以来,解墨卿都认为自己的人生定位并不是很高。他的目标,只要能开心,有好吃的,这辈子也就过去了。这样的人一般活得比较简单,简单而快乐。说他一点烦恼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从来就引发了十万个为什么的疑问。   为什么我会穿越,为什么我会被人掰弯,为什么我能生孩子,为什么我身边人还有自己弯掉的?……   为什么太多了,简单三个字,构成解墨卿穿越后简单生活的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蒙峻很不以为然,用四个字总结了他的疑问——不安于室。受此影响,蒙峻原本简单的生活现在也不简单了。   可不是么,老老实实不问世事,开开心心做他的蒙夫人,蒙峻有能力叫他成为世上最开心最快乐的吃货。但是如今,蒙峻不得不在他的生活手册中加上一条,时刻提防夫人跑路。   对于蒙峻的观点,解墨卿自有他的理解。是啊,大安于室,然后你老吃的开开心心。这简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节奏啊!解墨卿也很不以为然,为什么我要心甘情愿被你吃,为什么我要给你生孩子,为什么……一串血泪控诉后,他表示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   每隔一段时间的穿越生活总结就此结束,结果仍是那三个字——为什么?   解墨卿捶胸顿足,蒙峻就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你看够了?”   “你疯够了?”   被横噎一句,解墨卿鼓了鼓腮帮,赌气扭头不去看他。   “别气了。”蒙峻一天比一天有耐心。把人扳过来面向自己,轻点他的鼻子,解墨卿呲了呲牙。“好了,等信诚公主丧期过了,带你进宫面圣。嗯,带上你的马吊。”   “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这几天不如先蒸制花露,花瓣早已为你备好。”   提到花露解墨卿来了精神。上次的牡丹花露第一批赞助了皇帝,第二批一经出售当天售磐。眼下牡丹花瓣所剩无几,好在玫瑰盛开。原材料充足,剩下的工作自然就是加工了。面对长长一串订货名单,解墨卿表示亚历山大。   大人们,你们要买多少瓶孝敬自己的女人啊!难道不知,小买怡情,大买伤身,强买飞灰湮灭的道理吗?!   这个年头很少能见到有钱不赚的,解墨卿吐槽归吐槽,但是东西该怎么卖还怎么卖。为什么,因为他是养家的男人。养家的男人肩上担子重啊,全府上下一百多张嘴等着吃饭呢!不绞尽脑汁挣钱行么?   可是——   蒙府主君大屋一声震天怒吼,“你丫把手拿出来行不?”   下人们面面相觑,“拿哪去啊?”   某只暴躁冲向后院,身后紧跟一只叫夫君的家伙如影随形。   如果你认为蒙峻是给他的好夫人赔礼道歉去了那就大错特错了。之所以跟得如此紧,自是为了看住他的宝贝。这是有原因的。解墨卿要蒸制花露,花瓣所需日趋见长,光靠蒙峻带几个粗手粗脚的小子根本供不上他使用,且常常马虎大意混进去烂花瓣。为此解墨卿找蒙峻谈过一次,明断厉害、晓以大义,征得蒙峻首肯府中新招进来一批婢女。   都说干什么活养什么人,蒙府新来的一群婢女亦不例外。一个个水灵灵的,娇嫩如花。府中小子们一看来了这么多姑娘,眼睛当时就直了。据才官说:“王二连路都不看,一头栽进水池。”   解墨卿呲了呲牙,这得有多饥渴啊!   再美的女人也入不得蒙峻的眼,不但长安所有人都知道,整个宸国都知道。但显然最近他去做监工要比以往勤,与其说将军勤奋了,不如说解墨卿在原料上的关注投入了更多的精力。这就形成了奇怪的连锁反应,解墨卿对花瓣的挑拣要求越来越高,蒙将军对夫人的工作看护越来越周密。   这不能怪蒙峻,只能怪八卦无处不在。早有下人悄悄说,解墨卿一看那些姑娘两眼放光,吩咐做事温柔耐心,不时单独找出几个面授机宜……   罪状一条条被揭发出来,说的跟真的似的,蒙将军淡定不下去。   蒙峻怒摔,岂有此理!   什么时候你看我目光热烈,什么时候你对我好言好语,什么时候你和我平心商议事情……罪行太多罄竹难书,蒙峻决心捍卫自己身为蒙府一家之主、解墨卿合法夫君的尊严。好在几年一起生活,蒙峻在惩罚人一事上有了些进步,他现在懂得要抓住证据再实施。一旦解墨卿‘犯错’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必将是床上的十大酷刑。   至于给解墨卿定罪的条件,蒙峻列举了诸如“不能无缘无故看女人啊”、“不能对自己视而不见啊”、“不能私下与女人交头接耳啊”等等等等。解墨卿直接将枕头丢了出去,“你去死!”蒙峻淡定接住枕头,上床后该怎么吃还怎么吃。   “你就不能本分做你的蒙夫人吗?”   解墨卿很克制翻了一个白眼。   诸如此类事情多了去了,解墨卿很理智地选择不去计较。   也许,这也是一种夫夫相处之道吧!   不知不觉,两人完全沦陷其中。   解墨卿就是这样一个人,当我闲的无聊时,我可以随意歪歪各种假设,总之一句话,别想我老老实实和你过日子。一旦他真正忙起来,严肃且认真,你想其工作中插入一些无关紧要小插曲,对不起——免谈!所以一般这个时候,蒙峻是不会拿滚床单这种事添乱的,惹恼了对方给你撂挑子,后续工作他可是没有把握完成。   忙点是好事,至少能降低菊花失守的几率。   “这次又有薛大夫?”   蒙峻展开长长订货名单不置可否。   “他是妻管严?”   “妻管严是什么?”   “好吧,我懒得给你解释。换个说法,他畏妻如虎?”   这次蒙峻没有疑议。   “蒙峻,忙了这几年,府上盈余多少?”   蒙峻正闭目养神,听他一问一时反应不过来。   “什么盈余?”   解墨卿瞪他,“你别告诉我,老子辛苦挣钱,家里依然没有余粮。”   某位将军心虚一笑。   “府上开销居然这么大。”解墨卿自言自语,蒙峻一脸疑惑,只听他又说嘟囔,“长安酒贵总抵不上一瓶花露吧?”   蒙峻头顶冒出一条黑线。   “呼朋唤友花销亦不比一件手绘样式吧?”   两条黑线在蒙峻头顶上方平行远飞。   “难道秦楼楚馆有了相好?”   蒙峻藏在袖缘下的拳头蠢蠢欲动。   蒙将军是不会家暴滴!   一来他舍不得,二来太伤感情。一旦动了拳头,他们仅有那点感情只怕付之东流。   摩拳擦掌最终蒙峻自己寻个理由闪退。   “切,什么时候连蒙峻也有一怕了?我又没说你真的在那里睡了俊男美女。”听他语气还挺遗憾,窗外一人紧咬钢牙。   “你也别嫌我啰嗦,家无余粮,一旦我不在这里,你拿什么抚养孩子们?”   蒙峻心里一动,还准备逃跑么?   解墨卿对着窗户继续自言自语。   “哎,你可真能花钱,不过不要紧,幸好我存了一些私房。”   私房?   “混蛋,虽然你强迫老子以身抵债,但我却不能不顾孩子。”   混蛋的脸上开始有了温度。   “家大业大又有什么好处,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一个堂堂皇帝的小舅子,军印一交了公,还不是照样请老子养家,哼!”听起来颇为抱怨,语气忽而又透着无奈,“好好的非要和我耗,我要是你,就算这张脸有点拿不出手,凭皇帝小舅子的身份   怎么也混一个驸马都尉当当,和姐夫亲上加亲。再不济还可以找个一品大员做岳父,仕途光明不说,至少有个家财万贯的岳父撑腰。”   混蛋有了温度的脸绿了几分钟,渐渐浮现淡淡笑意。幸好解墨卿看不到,不然一定屁滚尿流。这种笑,只有在蒙峻准备捉他滚床单时才会有。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做混蛋的潜力,要做就要既混蛋了,还不能让你说出什来。   鉴于解墨卿不安于室同时还能替他着想,此举一时感动某人,蒙峻捉住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花样百出。少有的温柔营造了夫夫之间百般恩爱如胶似漆的气氛,只叫人沉醉难以自拔。事后解墨卿头枕在蒙峻肚子上,微微粗喘着,脸红的似滴血。   “混蛋,你故意的是吧?”   蒙峻挑了挑眉。   “哎呦,腰好痛!明早起不来,看你拿什么给大人们交差?”   微嗔的语气极大取悦了吃饱喝足的人,也不睁眼,懒洋洋道:“出不了货,用私房赔了就是。”   解墨卿忽然腰不痛了。   “我落魄有人不曾弃我,一己之力供养上下。何必要那一品大员做岳父,就是驸马都尉又怎及墨卿待我有情有义?”   解墨卿谨慎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什么,只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而已。”   我去!解墨卿在心里卧了个大槽。   尼玛,隔墙有耳,现实的教训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闹心礼物   解墨卿对于爱情的理解很简单,不管过程如何曲折,但肯定不是被五花大绑走到一起。可事实是,他首先经历的就是这个过程。至于爱情什么的,他只有呵呵。他曾不止一次问自己,捆绑真能绑出爱情吗?   对此他一直持怀疑态度。   可是,为什么一听说他有礼物送给自己,又莫名悸动呢?   解墨卿,不该是这样反应啊?   莫非,你对他动了心?   肯定与否定交替挣扎中,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用礼物打动人吧?可是,蒙将军,你这礼物是不是送的太晚了点?   会是什么呢?   哎呀好纠结!   是金银珠宝?貌似太俗!   是精美丝绸?好像蒙峻的审美还达不到!   是美味珍馐?又觉得太没有创意!   只有自由想都不要想,难道又弄来一对黑白熊?一想到后院两只屌屌的二大爷,解墨卿默默捂脸。   摔!到底是什么?   蒙峻三箴其口,某只二货床上滚来滚去,小心脏被七八只小猫挠来挠去好不烦躁。   过去他从来不会盼望夜幕早点降临,因为晚上则意味着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解墨卿拒绝回答,他自有道理,反正你们都懂的。   【广大腐女怒吼:我们不懂!】   【解墨卿一脸谄媚:亲,表这样!】   脚步声比预计来的要早,解墨卿心里一动。   “快拿给我。”   收礼物的心情是紧张的,才官推门进来,“公子要什么?”   解墨卿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懒得理小绵羊,又躺了回去。   “公子,刚刚大夫看过,小公子已经无碍了。”   “哦。”   都说父子连心,就连生病都赶在一起。解墨卿逗小儿子找灵感,父子同时感冒。他在房里强制隔离,等不到送礼的,先等来儿子无碍的消息,到底先放下心来。   嘱咐几句小儿用药常识,把才官打发了。   蒙峻回来得有些晚,手里惦着一只精致小锦匣。眼里既看不出心虚,身上也没有酒味。见床上的人老老实实,露出一抹浅笑。   “往后天晚了,不必特意等我。”   解墨卿腹诽,谁等你,我是等礼物。还特意,想的真美!   对于解墨卿的反应蒙峻并不意外,一向如此。也不生气,在他灼灼目光下,将东西递到面前。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努力几个深呼吸,解墨卿颤抖伸出爪子。   平时蒙峻出门也会给他带礼物,比如猎到的梅花鹿啊,虽然他以母鹿育幼为由给放生,却总是蒙峻一番心意;又比如见到有样式稀奇的小玩意,均以为他添加灵感带了回来;再比如奉旨巡查州郡,带回当地稀奇古怪的土特产啊……等等等等,不是贵重东西,却贵在新奇贵在心意,解墨卿收着也是满心欢喜。   不过似今天这么正式,还是第一次。   匣子打开的一刹那,解墨卿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顿时绿了脸。   你丫故意的吧?!   特么花露这东西就是老子制作的,申请了专利整个宸国独一份。每制一批货,从材料选择到包装设计再到灌装成品,每一道工序都是老子亲自监工严格把关。排队买花露的能从府门口绕北阙甲第三圈,什么时候见你榜上有名,什么时候见你毒辣太阳下排队等单?   匣子里静静躺着嫣红色琉璃细口瓶,托匣子的人火冒三丈。   ——蒙将军送给自己夫人的礼物,正是他们刚刚售磐的海棠花露。   没等到礼物小猫挠心,等到礼物反而闹心。   一匹接一匹草泥马从眼前甩着蹄子撒着欢跑过,解墨卿只能再用呵呵来形容心情。   “夫人可否满意?”蒙峻先问起来了。只听阴声怪调,“满意,我他妈太满意了!”解墨卿腰一掐,气焰嚣张,“说,哪来的?”   “自然是重金所购,怎么,夫人不信?”   解墨卿瞪圆眼睛。   “夫人莫怪,当今你的花露千金难求,自是珍贵无比。”   解墨卿一挑眉,继续!   “我整天忙着帮你制作却是分*身乏术,这才托了薛大夫多买一瓶。夫人放心,我是付过钱的。”   解墨卿怒摔!   蒙峻依旧不知死活,“你最是爱牡丹露,本是要给你牡丹露的,只可惜全叫皇上得了去。”语气颇遗憾,解墨卿表示没心情吐槽了。   “夫人啊,花露平日多是限量发行,我亦是苦等良久,这才等来这次机会。”   哦,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好好说一声“谢谢”?蒙峻很优雅表示谢谢就不要了,为夫人服务也是应该的,且心甘情愿。结果又被瞪了一眼。   他们之间,一旦蒙峻改称他为夫人,就说明他们此刻的对话比较严肃官方式。沉闷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解墨卿看来看去,有种发自内心的好笑。   尼玛,尼玛,居然用我自己生产的产品来讨好我!   什么为了爱情时刻保鲜,送点什么小礼物,增加点小情趣啊什么的,轮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然后,他真就笑出来,笑得打跌,笑得满脸泪流,最后哭晕在茅厕。   晕倒的一瞬间,他只觉身体一轻,然后听见蒙峻少有的慌了,“墨卿,墨卿……”继而是遥远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   不得不说,蒙将军你太不知道浪漫为何物了,难怪你家夫人一直不安于室。   在这之后,解墨卿足足有半个月不和蒙峻说话,也不复工。每日前来争购花露求绣样者络绎不绝,蒙峻哄不好夫人,复工遥遥无期。长安哭声一片,大人们再次散朝后面圣,直接投诉到皇帝那里。   皇帝为此颇为头疼,军国大事已经够他忙了,怎么小舅子还不让他省心?家里的都搞不定,真不知上战场是怎么打仗的。为此单独召见蒙峻,了解了来龙去脉,皇帝眼睛一瞪。   “薛功义好大的胆子?”   “皇上息怒!”姜升抖如筛糠。   朕拥有宸国黄金会员卡,一次也不过准许买一瓶花露,你居然能买到两瓶,岂有此理!龙目扫过蒙峻,眉毛挑了挑,“说吧,是不是你给他放水了?”若非你放水,薛功义自然买不到两瓶,买不到两瓶,也就没有以花露讨好夫人不成,反而蚀把米的严重后果。如今大人们吵得朕耳朵疼,你说你给朕找了多大的麻烦?   皇帝摔!   薛功义泪流满面,呜呼偶真是躺着中枪!   蒙峻不置可否,皇帝最讨厌他这幅样子,仿佛事情反正都发生了,还是快想办法解决吧?皇帝怒,朕乃天子心系万民,岂是你一人的?你后院着火,关朕何事?   蒙峻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搞不定他,您瞧着办!被狠狠瞪了一眼,皇帝气炸肺,真是前世欠你们的!   面对小舅子一家,姜承烈表示压力很大。他很乐意和蒙夫人组成快乐吃玩小组,但他很介意一旦夫夫闹起别扭,总是搬出自己来灭火。要知道居家好闺蜜不好当啊混蛋!身为天子政务缠身,还要百忙中腾出时间抽*出精力来给小舅子善后,尼玛,这是皇帝该干的活吗?   抱怨归抱怨,小舅子来求自己还是不能置之不理的。谁让他爱极了那个女人。   “不要烦我,容朕好好想想。”轰走小舅子,皇帝以拳撑头,他又头疼了。蒙峻巴不得早点溜之大吉,听了皇帝的话,即刻以火箭速度脚底抹油。   解墨卿在房里摆摊,满床书简。被啃了一口的盒子丢在一边,屏幕上闪着一串诡异恐怖大字“僵尸无情侵入了你的房子”。地上铺着未完成的设计稿,有并蒂莲的、有茱萸纹的、有团花也有暗纹,还有大家看不懂的抽象花纹。才官曾经指着稿子问过,解墨卿高深一笑,“这是波西米亚风格,说了你也听不懂”   才官发财一对难兄难弟想收拾屋子,又不敢动,不时瞟一眼不停制造垃圾的家伙。   皇帝头顶几份半成品稿进屋,进屋先找刺客。刺客恼羞成怒,“他又把你搬来了?”   “蒙夫人真聪明!”   解墨卿白了他一眼,继续乱丢东西。皇帝跟在他身后,他丢一件皇帝接一件,不时啧啧称赞,“就凭这些,足够内府詹事受益不尽了。不如这样吧,夫人带上样稿进内府,朕许你秩比千石。”感情皇帝还记着这事呢!   “皇上,您这是来和稀泥呢还是拆台呢?”   第一次相见皇帝和解墨卿就很投缘。究其原因在于他们有着诸多共同爱好,简单吃完的快乐生活则是他们共同目标。虽然理想与现实有时南辕北辙相去甚远,但这并不妨碍二人相见恨晚立即擦出友谊火花结成居家好闺蜜。   “朕听说,蒙峻这竖子又拿你寻开心?”   阶下,解墨卿与一只叫皇帝的家伙每人头顶一只硕大绿牡丹。据说这花乃是从洛阳邙山专程送来,因邙山气温较低,花期相较长安晚了数日。   解墨卿恨得牙根痒痒,“一点也不懂浪漫!”   话就这样顺嘴说了出来,却不查心里早已希冀和他浪漫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进不去作者后台,今天突然进来了,不过不停转菊花。把文粘过来更新试试。如无法更新,我也没有办法了。晋江的抽,国际知名品牌。   ☆、密奏   海棠花露讨你欢事件在皇帝介入下不了了之,从那以后蒙峻再也没有干过类似的蠢事。解墨卿点头赞许,“孺子可教也!”   回廊尽头乃是水榭,平日解墨卿临风作画或是招人玩乐就在此处。今天两个父亲放下手中所有事,专心陪在三个孩子身边。三包子满一周岁了,一家五口支走众人,惬意享受天伦之乐。   三包子骑在解墨卿肚子上,两只白藕臂被他亲爹拖着,咧开小嘴咯咯的笑个不停。小孩子这么大其实还什么都不懂,基本由着大人逗弄听之任之。解墨卿又懒洋洋枕在蒙峻肚子上,脑袋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提醒着小包子另一个爹看看儿子。提出给儿子过生日的是你,跑来睡大觉的也是你,岂有此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他们两个和孩子们聚在一起,蒙峻非常享受这种安宁。看似阖目浅睡,实则保留一丝清醒,视线始终不离远处自行玩耍的两个稚子。   这正是他一直希冀的生活。   残酷的现实也时刻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心里的他。   但是自己愿意等,等他彻底醒来。   如果永远醒不过来,便守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最后一刻。   一家享受天伦本事美事,奈何天公不作美,偏偏和这对冤家夫夫过不去,刚刚晴朗风止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团团乌云自东南席卷而来,立时狂风大作。赶在第一滴雨落地前,两个狼狈父亲抱起儿子夺路奔逃。   水榭离主屋有段距离,解墨卿再次发挥他百米冲刺的优势,进屋放下孩子抹一把额前,给蒙峻拉开门。开门一瞬愣住,“勋儿呢?”   蒙峻一看怀里大包子,跟着愣住,“不是你带着么?”   “我哪有你力拔山兮的本事,笨蛋!”   蒙峻二话不说投身漫天雨幕。   蒙勋自己玩的好好的,一瞬间两个爹不见了,哥哥弟弟不见了。小家伙发呆了几秒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天边滚滚而来的闷雷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蒙峻发现孩子时,蒙勋正哭得伤心,不由一阵心痛。这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安静的性子都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人。抱起孩子的一刻,蒙峻心底那处柔软被触及。   能得那人相守,此生无憾。   “……真是服你了,就算护孩子,自己也该多带把伞吧!”   某人喋喋不休帮蒙峻解腰带,解了腰带又解开直裾袍的系带。蒙峻全身湿透了。下一秒,一只湿漉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我很开心,到底你心里有我。”   解墨卿很无奈翻了一个非常克制的白眼。   蒙峻刚刚返回水榭,顺手抄走廊下蓑衣。蓑衣把蒙勋裹得严严实实,解墨卿见到孩子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一滴雨。倒是孩子他爹,从里到外全湿透了。再然后,一向身体健朗的蒙将军华丽丽的感染了风寒。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再行动?武夫啊武夫!   吹温碗里褐色汤汁,解墨卿递到床前。   “呐,喝了吧。不过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摆出一副我钢筋铁骨百病不侵的架势,真那么厉害,谁躺着连地都懒得下?”   温暖在心底蔓延,蒙峻勾起嘴角。   不得不说,蒙峻笑起来很好看,别有一番阳刚之气。如此某人对着镜中自己连连叹息,我这张脸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受脸,难怪一直翻不了身!   其实蒙峻没有传说中病得那么厉害,之所以懒洋洋不愿起身,不过为了多享受片刻某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已。   “小弟啊,你大哥这番苦工可是做足了。”   这日皇帝亲临探病,事后找蒙溪花园闲叙。蒙溪微微一笑,“他们的事情我自是不便过问。唯愿大嫂早日痊愈,与大哥重修旧好。”   “朕倒觉得不如就这样罢。”抬头仰望无垠天际不胜唏嘘,“有的人有的事,能存在回忆里也不失一件美事。”   “皇上……”   “这里是蒙府,就叫姐夫吧。”   蒙溪抿抿唇,“大姐薨逝早,太子到底需要一个母亲照顾。此事我与大哥早就商量过,皇上对蒙家圣恩臣与大哥自是无以为报,只是皇上对臣等多有眷顾恐招来言官诟病。宸国需要国母太子需要母亲,臣请皇上以社稷为重,勿……”   “到此为止吧。”   蒙溪一时黯然,皇帝补充道:“此事今天到此为止。”   “你大哥既是抱恙在身,想必此时乐得佳人相伴,我们便不去大煞风景。好久没有出来,不如你陪朕对弈一局如何?说起来少了那个人,总是少了些什么。”其实习惯了一个人,同样也影响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皇帝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小弟啊,朕看你的棋下的是越来越有章法。”   “皇上谬赞了。”   “还谦虚上了。哼,你们兄弟啊!”   “皇上,臣可是吃了您三子。”   “不过一时疏忽着了你的道,你看着,朕如何光复失地重振河山。”   “皇上,您拱手将阵地送给了臣,臣是不是该谢主隆恩呢?”龙目一瞪,蒙溪微微一笑,下手捡起黑子,皇帝大惊,“好你个蒙溪,不知不觉吃掉朕的半壁江山!不行,毁一子,毁一子!”遂抓住小舅子的手说什么不肯松开。   悔棋是不对滴!蒙溪并没有因为皇帝耍赖而放弃坚持,那片黑子最终被吃。皇帝也因半壁江山不复而败走麦城,最后探口气,“和蒙夫人打马吊虽是输多赢少,好歹还能扳回一两把。斗地*主那本就是朕的天下,你们兄弟哪怕加上那人亦不是朕之对手。唯这对弈,朕自愧不如。罢了,成全你。”手中黑子一扔,啪嗒落入棋局,皇帝认输。   果然天子气度。   打马吊斗地*主,一个三缺一一个二缺一,弈棋又不是小舅子对手,皇帝开始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今天到蒙府来。   皇帝继续对着金角银边草肚皮发呆,蒙府主君大屋,解墨卿以头顶了顶某人柔软肚皮。蒙峻目光下移,解墨卿眼珠转了转。蒙峻笑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切,我才没有。”   “当真?”   “别问我。我先问你,此刻皇上该是还未回宫,你说他找你弟弟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肉麻话’?”   蒙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自己是弯的,但也仅限于目光停留在解墨卿身上。后来无意得知栾涛是弯的,也不过感慨一句世事无常。只是身边人,他从未留意过。比如自己的弟弟,听解墨卿说过他怕是心里有了人,只是蒙溪从来不提,自己也不好问。至于府中的下人,他更无心过问。比如才官和发财有没有擦出爱情火花的可能,比如陈启与黄三朝夕相处是不是早就暗通款曲……总之,夫人如今持家,他乐得逍遥快活。   显然解墨卿这枚重磅炸弹够分量,蒙峻不得不费思量去想一想。蒙溪对皇上……怎么可能?   “我告诉你,他们二人一定有问题。你身为大哥,就没问过?”   蒙峻很诚实,“没有。”   “就知道你没有。”整天把心思都放在防着我了,哪有时间管你弟弟。解墨卿在心里吐槽他一千遍。   如果可以,解墨卿很想把蒙峻大卸八块,然后一口一口吞下肚去。他的话题没有引起蒙峻太多注意,反而唤醒了某人休眠几日的暗藏热情,堪比干柴遇烈火。被扒光的一瞬间他再次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人生哲理。   脑袋被一群草泥马狠狠踩过,解墨卿哀叹菊花再次沦陷。前一刻仍虚弱无力的家伙,此时在自己身体里攻城略地,哪还见一丝病态。尼玛,这蒙峻到底有病没病啊?   容不得他思考,蒙峻握住一物,解墨卿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跟着猛然粗喘一口。男人最怕那物被掌握,一旦被控制,只有听命于支配自己的人。试图进行自救,蒙峻不给他任何机会,自救行动完败。渐渐地,身体愈发瘫软,眼前朦胧一片。身体越发的轻再不受大脑控制,只觉身子忽而被席卷到浪尖,忽而跌落进深谷,忽而被淹没灌顶,忽而又飘飘欲*仙。   一种濒死的窒息袭来,解墨卿尖叫一声。   那天他们没有折腾太久,毕竟蒙峻身体未愈。解墨卿很不以为然,病着还能这么折腾,好了谁受得了。其实受不了也受了几年,只是他这别扭略带傲娇劲儿一时半会改不了。倒是蒙峻一下清爽许多,也顾不得累,给他大致擦洗一遍身体,盖好被子。   方才外面有人低语他早就听到动静,明白是自己不叫他们不敢贸然打扰。安置好解墨卿,推门却见蒙溪站在廊下,神色颇有些不安。想想忽觉好笑,那时解墨卿还提起他,眼下人就来了,简直属曹操的。   “有事?”   蒙溪递来密奏,“皇上走时留下的,大哥快看看吧。”   蒙峻回头往房里看了一眼,“和他有关?”   “正是。钟离郡守所呈。”   冷然一笑,蒙峻取出一本册子,“我这里也有一道,午后刚刚送到,同为钟离郡守所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省油的灯   解墨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省油的灯。自从穿越后,眼界大开,见识了更多不省油的。比如蒙峻兄弟,比如周岚,再比如平日不愿提起的解家人。   几年不与他们有过任何来往,不料得到他们的消息却仍是和自己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解墨卿被解家婶娘杀人的消息着实惊了一下。   “竟有这种事?!”   解家婶娘在解墨卿的记忆中,只有在蒙峻眼皮底下偷跑回家那一面之缘。兴许曾经见过无数次,反正穿越后他是仅见过那一回。常言道人若得势必有忘形之举,本是毫无交集之人,借着解墨卿登堂而升天。据说她逢人便讲,她乃是当朝车骑将军夫人婶母,而蒙将军又是皇帝小舅子,算起来自己也是沾了皇家的边。当然这话解元中当面是不敢说出来的。   面前少年几年不见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说话虽是腼腆,却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母亲身影里的羸弱少年。第二次见到解元中,实不指望他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也别是太爆炸的新闻,我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大哥,我母亲纵有万般不是,到底是一家人,求你救她一命。”   解墨卿头疼起来。   这位婶娘帮事解家,自一家搬入解家大宅,便以解家主母自居。为人又是悍辣刻薄,平素里极难相与。她惹出人命官司解墨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红楼梦看多了,很容易带入一些泼辣角色。   “我叫人给你收拾住处,你先下去休息。一路风尘,想来你也是累了。”   解元中眼巴巴看他,才官拉他衣袖,摇了摇头。   “把蒙峻叫来。”   果然当家主夫不是盖的,那话说的仿佛就像对人讲:把我的金毛给我叫来。发财撒腿就跑。蒙峻比想象中回来的快,进屋第一句便是,“解元中为了他母亲一事找你。”   “果然你已经知道了。”   如果可以,解墨卿很想笑。这是多么熟悉的剧情,貌似很多小说里都有,灰姑娘一朝跟了王子,围绕她发生各种连锁事件,然后王子回来酷酷一句表示已经了解情况。   只是现在,他笑不出来。   “你看看这个。”   蒙峻递给他密奏,解墨卿一怔。这东西,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吧?快速展开,解墨卿越看越心惊。   密奏是钟离郡守所书,洋洋洒洒万言,无不是表书解家某悍妻仰仗当朝将军夫人之势为祸乡里,终酿出人命。郡守不敢擅专,特命人将密奏呈给天子,恭请天子裁夺。   字面的意思已然很清楚,总之一句话——解家有人为非作歹,但是扯上了您的小舅子,皇上您看着办。   真想不到有一天咱小强居然身价百倍,解家婶娘也会仰仗其势。但是下一秒小强就笑不出来了,这特么还不是消费自己菊花换来的吗?不过奇怪的是,解家出事,只见解元中不见解老爹前来,这剧情不对啊!   解老爹去哪了?   莫非,提上食盒探监;莫非撇下粗鄙婶娘另觅新欢;莫非,离家出走?脑补了一下解老爹眼下有可能去做的事情,解墨卿全然否定。这老爹固然不靠谱,不过这个时候万不会左拥右抱,难道他不怕霸道婶娘有朝一日出狱找他秋后算账吗?说起来,他们不仅有夫妻之实,还把解元中生下来,想来那老头不会荒唐至此。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么?   解墨卿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抓乱才官刚刚为他绾好不久的发髻。   “你莫心急,既是有事,我自不能袖手不管。”   解墨卿歪脑袋看他,“我说将军,人情归人情,你也要看事实。不是我狭隘,她真是害人家性命,就因为和我这点关系,便能法外容情吗?苦主何处伸冤,你蒙峻威名何在?”再说她和我很熟吗?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不知道!”   解墨卿很不厚道甩给蒙将军三个字,然后往床上一趴装睡觉。搁在以往他选这个姿势睡觉会非常谨慎,原因想必大家都明白。但今天不同,这个时候蒙峻没工夫去想那些很黄、很邪恶、很暴力的事情。   对于解墨卿可耻的缩了,蒙峻并没有怪他。想必此刻他正两难。其实蒙峻失算了,解墨卿之所以选择呼呼,并不是因为面对那种家人两难,而是半日里收到的信息量过大一时消化不良。他需要好好补一补脑子,再做决定。   一个穿越人士,一个和这具身体没有任何血缘的家庭关我屁事!暗恨解老爹太没眼光,那女人前不凸后不翘,一对眼睛比牛大,一对肥唇似香肠,这货色居然都能一啪既合,你在解墨卿亲妈那里得受了多大刺激啊!解家婶娘穿戴解母旧物,平日以主母自居,她是多么羡慕那个位置?   自认自己从不是白莲花,更没必要去做圣母。   解墨卿想了一夜,他知道蒙峻一定也一夜没合眼。推了推他,“你姐夫应该在等你的回复,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蒙峻神情复杂。   解墨卿噗嗤就笑了,“我说不出来为了你的名声请郡守秉公办案的话,而且我肯定也不会为了你做这个决定。就这样吧,都睡一会,睡醒了就去和你姐夫说。”然后打了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显然解元中没有料到会等到这样的结果,解墨卿也没有给他解释。   蒙峻却想得多,亲自拜访薛功义。廷尉府走了一遭,心里亦有了些底。他知道这件事一时还不能告知解墨卿,也只好先斩后奏。请得皇帝旨意,蒙峻三日后一早出发,临走并没有告知他去什么地方、要走几天。   同去的有廷尉薛功义,另带了女医一名。   解墨卿当然不管他去干什么,于他而言,每晚一觉睡到自然醒才是大事。   刚踏上钟离地界,蒙峻才知解家名声实在太大,大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解家出了皇亲国戚,就连解家看家的狗仿佛都打上了金字标签。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前脚刚到,县丞已跑去郡守处报信,不久郡守亲自带人迎出三十里。   蒙峻并非善与人结交,几句寒暄,独自去解家。至于公案,自有薛功义处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眼前大宅便是解家。门楣早已翻新,几经扩建,宅子相比前几年大了两倍不止,几乎占去大半条街。   啪啪啪……   蒙峻拍门,半晌才有人懒洋洋答道:“夫人不在家,概不见客。”   “开门。”蒙峻嗓音低沉,带有不怒自威之势,门里那位倒是伶俐,听声音知道来了不寻常的客人,上前打开门。却又在下一瞬愣住,“你是——?”   蒙峻左右看了看,再不理他,径直往里走,那人伸手便拦,蒙峻一甩手那人便如云絮不知飘到何处。   “你、你、你什么人?”   蒙峻对解家格局并不陌生,大宅虽经扩建面目全非,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那人雅居。只是四季之景已无,入眼全然荒败。   “也许,他当初说不再回来是对的。”   这几年解墨卿一直在他身边,耽于眼前安逸生活,蒙峻没有派人打听过有关解家任何消息。虽说物是人非,却也没想到是这幅光景。一路虽是无人阻拦,身边经过的无不疑惑打量一番。一干生面孔,不由心下起疑,进门快一个时辰,既没见岳父大人也没听到有人提起,着实透着一丝古怪。   抓过一只来问,对解老爹、解墨卿一概不知。压下满腹疑团,蒙峻又问:“解家发生什么事了?”   “主、主母身受刑狱。”回答一句废话。   “再问你,解家有没有很奇怪的人?”   下人一脸茫然,摇头。蒙峻颇有些失望,当即把他放了。   身后脚步声碎,刚才下人又跑回,“我想起了,祠堂有个疯老头,一到夜里大嚷大叫怪吓人的。”   蒙峻心下一动,“带路。”   下人说什么不去,抖抖索索向某个方向一指。蒙峻点下头,掏出一串五铢钱给他。   若非亲眼所见,蒙峻很难相信眼前疯老头就是当初猥亵尖酸小老儿。   解老爹一身粗葛磨得破破烂烂,一根链子松松缠在腕上,链子另一端连着梁柱。仿佛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来了,来了!怎么不进来,怕了么?”   蒙峻蹙眉,“你知道我来?”   声音异于平日,解老爹顿住笑,晃晃脑袋,又扯了扯干枯乱发,嘻嘻笑道:“知道,自是知道。你是谁?”果然疯了。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哎呦,我知道很多人,不过又怎样?你是谁?”   蒙峻单臂一撑翻过窗户,“仔细看看我是谁?”   解老爹乐嘻嘻,“原是我儿回来了。”忽而眼睛一瞪,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了,“你不是说不回来了?”蒙峻一时判断不了面前老头是不是真疯了,学着解墨卿语气,“可不是。难不成还真不见你了?”   “哦。”解老爹也不理他,端起地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要喝,蒙峻劈手打翻,“不怕喝坏了肚子?”   “那便不喝。”   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失望,眼底有一丝狡黠闪过,却没有逃过蒙峻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装疯卖傻   解墨卿是不知道蒙峻去了哪里,那天早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蒙峻自行起身就走了。吃过早饭完全清醒了,才一脸震惊地说道:“我以为是在做梦,原来真的出门了啊!”   蒙溪一副工作积极相,“大嫂请放心,小弟听候差遣。”最佳家庭成员兼监督员随时报到。话是这么说,实则还是告诉你,我会时刻跟在你身边,不要有不安小举动哦!   解墨卿脑补了一遍挥舞小肉拳头KO蒙峻兄弟的画面,瞬间心情爽了。低头继续吃,并比平时都喝了一碗粥、更是一口气吃掉两盘小菜。   “长公主秋香色茱萸绫花罗袍一件,司农大夫雪青素罗袍一身,周御史绫格纹青绮两匹,燕王后三叶草纹湖绿花罗五匹……均已染好,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到各府。燕王使者已在长安等候多日,小弟这就命人先送过去。”   解墨卿浅浅打起瞌睡。   对于在自己汇报工作或请示下一步工作计划解墨卿经常睡着的行为蒙溪早已习以为常。虽觉好笑,但并不觉对方失礼。合上名册,只听他半梦半醒悠悠道:“荷花露我留了一瓶放在书柜上,想要自己去取。”   笑容在脸颊缓缓晕开,蒙溪拱手,“多谢大嫂。”   皇帝手捧花露唉声叹气,“朕堂堂一国之君,如今要求得夫人一瓶花露可是越发的难了。小弟啊,夫人近来给你可是行了不少方便啊!”腔调颇有些吃味,却始终不肯松开蒙溪的手。   “皇上,大嫂其实很好相与,只是脾气怪了些。不过皇上每每有所求不是也帮了么?”   皇帝表示同意,那是,朕奉送多少宝贝讨他欢心?跟着又叹口气,“想来最近他有的烦,朕不去惹他,你来与朕对弈一盘。也不知薛功义怎么办的差,至今仍无消息?”   关于这些解墨卿是不知的,这个时候他依然有的忙。蒙峻不在一点不会觉得无聊,他的娱乐完全被三个包子承包。不娱乐的时候,继续陶醉于传统工艺。他的初衷本是将传统工艺在现代发扬光大,为此他没少参观各地博物馆,所拍实物照片存满了整个D盘。为此他曾得意了好一阵子,老子的电脑除了C盘就是D盘。哪知一场水路穿越,阴差阳错所学竟成古今结合敛财手段。想想等着吃饭的一家老小,养家的男人真心伤不起。   有时他也会替蒙峻感到不容易。   “蒙峻去哪了?”   房间里到处充斥着那人的味道,蒙峻在身边时还不觉什么,一旦人不在,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几年共同生活早已习惯彼此的存在,但他绝不承认他在思念。   思念也是病,得治。   不然,以后被压上床不要又哭又闹,控诉菊花失守。   几年攻防战,提起来都是泪。   到如今,解墨卿依然没有找到做一个受的感觉。   老子可是带把的啊!为毛会蹦出来三只圆滚滚的肉包子呢?   三只包子固然可爱,但包子亲爹太不是东西。   哎!   就算掰弯老子,好歹你也参悟参悟泡男攻略,哪有拉上床直接干的?   摔!   解墨卿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希冀的居然是和蒙峻能浪漫开始。   “父、父亲……”二包子一头扎进怀里,解墨卿抱起小孩又是亲又是啃,“乖儿,就你最亲我!”与小家伙胡闹一阵,塞给他一枚海棠果,把他交给乳母。   “难道像谁就和谁亲吗?”回忆了一下蒙峻每次回来给孩子们分礼物,通过悄悄观察,果然二包子得到的是最多的。貌似换做自己也是这么做,想想真是愧对另外两只包子。这次蒙峻回来,一定让他把礼物平分。   由于心存愧疚,午后他特意把三只包子都抱来,父子四人同床同被。   孩子们很快安静下来,解墨卿眼皮开始打架。   朦胧间,解老爹面带笑容缓缓走来,手里是一卷沾血竹简……   解老爹抬手放在耳边,轻扯了一把腕上链子,“好听吧?”   “谁把你关在这里?”   “谁啊?容我想想。元中,不是。”搔搔头发,看蒙峻时面带慈爱,“儿啊,不是你让为父到这里住些日子么?怎么,都忘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记得了。”继续拍蒙峻手,安慰着,“乖,不碍事,爹告诉你啊!”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蒙峻直觉这是一个机会。他和皇帝好奇害死猫体质还不一样,平日对于闲言八卦根本不屑一理,只因一直苦于无法调查解墨卿患病原因,忽觉从解老爹嘴里找出真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解老爹到底疯没疯一时不好判断,但蒙峻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听他说下去,听他说下去……冥冥中,难道竟有意安排解老爹揭开真相。   摸上他并没有疤痕的额角,解老爹动作一下比一下温柔,仿佛真的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蒙峻强忍住一动不动。   “怪爹下手重了是么?”   蒙峻瞳孔骤然收缩。   “你这孩子,脾气真是像极了你娘。爹哪里痛,你就戳爹哪里。当初若不是你娘一心一意誓死追随墨先生,爹又岂会放手真送了她的性命?你也别怪爹,爹也是负气迷了心窍。”   “其实啊,忘了也好。那时你一断气,可是把爹吓死了。”心脏被一记重拳猛然击中,蒙峻险些叫出声来。解老爹闭了眼睛,再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两片唇一张一翕,“好在你又醒转过来。醒来便不再认人,不过爹倒觉得如此也好。”   “为何打我?”蒙峻不查,自己的声音已然掺杂些许愤怒。平日他喜怒不显,此刻亦有些按捺不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祠堂本就昏暗,一点烛火把两人长长身影投向冰冷地面。   蒙峻拳头松了握握了松,解老爹浑然不觉置身风暴漩涡。   如果可以,蒙峻真想一拳送这老儿下地府。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太多的秘密有待从他口里套出来。身体被一道猛力推到一边,刚刚不再言语的解老爹抬起头来,仰面呵呵哈哈大笑。从笑声里,蒙峻捕捉到了细碎脚步声。心里虽疑惑,但仍躲入明堂一角阴影。   门开了,下人皱了皱眉,往地上扔下几块粗饼。解老爹捡起粗饼咬一口,噗的吐出来,念念有词,并趁机往那下人衣服上抹两把。下人厌恶至极,一脚踹开解老爹。   咔哒,门落锁。   再看解老爹,笑容不复。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   蒙峻冷冷问。   “自是那泼辣货。”   “泼辣货?”   “老夫前阵夜观星象,她将有牢狱之灾。”   蒙峻险些被逗笑。暗忖这老儿果然装疯。   解老爹显得很不服气,“知道你不信。过来坐近些,我来说原委。”   蒙峻觉得自己也快疯了,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对一个装疯卖傻的老头耐下心来。有很多方法可以让老头很快说出所有真相,唯独静心听他讲是最耽误时间的。难道,只是因为他是解墨卿的父亲吗?   他想什么解老爹是不知道的。老头摇头晃脑,嘻嘻笑道:“元中看上了豆腐坊家的小妞子。”   蒙峻蹙眉,心里大有“这老儿在耍我吧”的想法。   解老爹有没有戏耍蒙将军呢,这个一时不好说,不过有耐心的孩纸最终有果子吃。   “第一次见到元中的娘她还不过七八岁,很爱笑,笑起来声挺大,为此没少被父母骂。两家挨得近,她少不得一天往我家跑上几趟。老夫就觉得很有意思,没事逗她一逗,一来二去,自是比她家其他兄弟姐妹亲近。你若是当做竹马之意那可是大错特错,老夫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娘。”蒙峻很想一拳打晕老头,然后等他醒过来换个话题。   “可惜你娘嫌弃老夫粗鄙,心里早有所属。粗鄙又如何,还不是娶回家来。迎她当晚,爹就知道她有了你。”   “什么?”这信息量有点大。   解墨卿和解老爹样貌上毫无相似之处,蒙峻一直以为那是他随了母亲的缘故,却从未想过,他根本就不是解老爹所出。也难怪解老爹出手那么重。   “那墨先生爹是见过的,算的上人物,可惜你娘还不是被我娶回家。只是明的暗的手段用尽,你娘终是不肯从我。就在生你当日,爹一时鬼迷心窍,就……”解老爹在这个节骨眼很不厚道停了下来,蒙峻却没理他,干讨没趣,只得继续讲下去。   “你娘产后当时就不好了,爹抱着你,你就这么大,”老头比划了一下,“你哇哇哭,哭得爹心烦意燥。爹就想,既是不归我所有,不如就任你去罢。乖儿,若是及时请了大夫,你娘说不定有得一救啊!到底是爹最喜欢的女人,爹遂了她心愿,为你取名墨卿。啊……”   祠堂鬼哭狼嚎。   解老爹惨叫连连,抱头滚来滚去。   蒙峻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么愤怒过。   战场上经历无数生死,蒙峻自认手上沾的血并不少,却从未见死不救。   这解老爹着实可恶,强娶人母,见死不救在先,又伤人子在后。如今他富贵却被关在祠堂阴森之地,蒙峻在心里为泼辣货暗赞一声“好”。   “打够了么?”   解老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眼里那抹痴茫瞬间消失。蒙峻一怔,“没够。”解老爹忽然一笑,“不够啊,那你再来打。”   蒙峻:“……” 作者有话要说:     ☆、温情   解家祠堂惨叫频传,下人离得远远加快脚步,不时催促身边同伴。叫了一阵忽然安静,下人拍拍胸脯,总算过去了。   至于解老爹,既没嘴歪眼斜,也没鼻青脸肿。仿佛刚刚那阵惨叫不过是晚间增加肺活量的健身运动,既然要保健,那得日常。很不巧的,今天有朋自远方来,给他增加了一点动力而已。   “舒服!”   解老爹猛力摇头,蒙峻快速闪到一旁,他很担心老头狮子大甩头,会不会甩出十只八只跳蚤一类的虫子。   “快说!”   “说什么,哦,说元中看上了豆腐坊的小妞子。”   对于解老爹颠三倒四,蒙峻没时间计较。   “元中是动了心,只是他娘厌弃。”   “为何?”   “为何?”解老爹冷笑,“他娘自诩皇亲国戚,岂能结亲贫贱。哼!也是元中闹得凶无法,她暗中找人卜了一卦,得知那姑娘命中无子。”   “元中的娘在入解家前是许了赵家的,留下一女归家。我那二弟又是不成器的,那时墨卿他娘已去,我烦的狠,和元中他娘见上两面好上了。等她有了元中,这泼辣货本性也露了出来。”   解老爹所讲毫无次序,不过蒙峻还是大致明白了。解家婶娘一朝富贵,一门心思给儿子寻个门当户对的,自是看不上豆腐坊家的女儿。想了些办法要棒打鸳鸯奈何儿子不争气,不得已亲自找上门。那姑娘也是性如烈火,解家婶娘软硬兼施不成,当胸一脚将那姑娘踹趴在地。   蒙峻微微叹口气,解老爹一鼓腮帮,“你叹气什么?那姑娘是晚上断气,这里面事情可就多了。”   “你竟然知道?”   “嘿嘿嘿……”   半夜三更,解老爹一阵冷笑,毛骨悚然。迈开悠哉步,绕到柱子后一提,蒙峻看过去,只见黑乎乎一物挂在老头指尖,不是钥匙又是什么?   “那姑娘有心悸怔,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元中他娘就是不知道的。那一脚虽是诱因,却不致命。豆腐坊死了女儿自是伤心,不依不饶闹到家里,聪明的认了人家灵位,给一笔钱安慰一番便也混了过去。偏元中他娘平时泼辣惯了又在气头上,自恃如今身份已非往日岂能容得下一个死人。这事一夜闹大,无非是受那皇亲国戚的名声所累,可见名声大了不见得是好事。”解老爹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却不知为何这几年又由着解家婶娘这番折腾。   “你果然是装疯。”   解老爹竖起一指——嘘。指了指门外,“不过卖傻而已。”   蒙峻又一次忍住暴揍老头的恶念。   “既是话已挑明,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当初为何对墨卿下那等狠手?”   “元中他娘要做墨卿的岳母,仅此而已。再明白一些,元中要接下解家产业不是易事,墨卿是名义上的嫡子,有他在前必然是一道阻碍,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变成真正自家人。元中他娘如意算盘打得妙,墨卿自是不情愿,我道他有心上人,却不知竟是将军。这孩子有眼光,果然没看错人。”   “多谢夸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痛惜解墨卿。   “解家气数已尽!”老爹仰头长叹。忽然又玩味打量起蒙峻,似笑非笑,“不过墨卿那孩子一落生,我便知道他是大富大贵的命。”   “所以待他如己出?”   “算是也不算。”   “怎么讲。”   “到底对他娘有些情谊。”   “既是待他如己出,又如何下得去狠手,绝了这一世的父子情分?”蒙峻讥讽,“你果然是小人。”   “多谢将军谬赞!”得,话又还了回来。   解老爹话说得漂亮,脸上却难掩落寞。祠堂烛光暗淡,蒙峻也没细看。   夜已深,蒙峻自觉没有再逗留的必要,起身最后看了解老爹一眼,翻出窗户。解老爹追到窗前,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人影。   “走罢。我继续留在这里谢罪。”   又过两日,女医验尸结果出来,竟与解老爹所言基本相符。薛功义和蒙峻对视一眼,见他没有异议显然默许,就对郡守说:“按律办理。”   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复杂的只是背景。就好像有人说“我爸是XXXX”,办案的肯定要掂量一二。不过郡守是个奉行两条腿走官道的,眼见蒙峻默许,又有薛功义这个法律后盾,自然也就理直气壮。   豆腐坊的女儿虽说不是被踢当场毙命,却终是因受了伤引发心疾,这点不容置疑。解家婶娘虽无杀人之心,到底失手伤人性命,而她并非真正皇亲,死刑八议并不适用于她,死罪难免。这女人平日嚣张跋扈为祸乡里,如今被押死牢,大街之上无不拍手称快。一片喜大普奔的喜人画面。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这时有人出金赎了她的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改判黥刑,没入官家臼米。   解家大宅打上封条,蒙峻立身门前久久不去。那里有解墨卿曾经的雅居,有他们初识最美好的回忆。而今随着一座大宅的荒废,蒙峻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再也无法寻回。   他没有做的太绝,出资买了三间屋,又安置三五僮仆,着人把解老爹接了过去。他能体谅解老爹散尽家产的良苦用心,毕竟一边是死了女儿的苦主,一边又算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旧人。但他绝不原谅老爹对解墨卿的所作所为。   临走冷笑道:“你想事情一了安心过太平日子,本将偏不如你所愿。本将会不时带夫人回来看看,就在你面前晃悠,就是气你,不过不许气死。”他本不是这种行事人,偏做下异人之举。其实还是和解墨卿几年相处学来的。   解墨卿愤愤的,老子又躺着中枪!   对这一切,解墨卿丝毫不知情。蒙峻传回的消息只字未提,在他心里,蒙峻此刻不知何处逍遥。他不回来,自己正好自得其乐。而蒙峻回来,解墨卿第一反应则是“卧槽,无拘无束的日子结束了”。   搁在以往,蒙峻回来第一件事必是捉住自己的夫人,然后关起门来在床上实施十大酷刑。但显然这次和往日似有什么不同,就连解墨卿这种神经粗大条的都发现了。   他被捉回卧房的剧情没有任何改变,但蒙峻显然没有那个意思。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解墨卿忽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可以称作温情的意味,这种感觉暖暖的很安心。虽然最终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抱,但下一刻,把手移到蒙峻脑门上。   “没发烧啊。”   破天荒的,蒙峻没有生气,“是,我很好。”接下来,那手就被握在温暖的掌心里。   整整半日,解墨卿小心观察着身边的人,满腹惴惴。蒙峻先简单洗去一路风尘,因为某只说他身上汗味太重,他就笑了,快马加鞭赶回来居然被嫌弃了。接着就拉解墨卿说话。无外乎走了这些日子,孩子们可听话,有没有想父亲,三包子还是整日尿床吗,大包子还欺负弟弟不……解墨卿一一说了,告诉他所担心的都没有发生,然后心里就不停对自己说,只要不滚床单什么都好!   再然后,天黑了,用过晚饭,他们继续说话。只不过说话的地方改成被窝里了。虽然免不了温存一番,但少有的温情使得锦帐快速升温。最终的结局并没有改变,但解墨卿头一次感受到了被怜爱。   事后解墨卿趁蒙峻不在问小绵羊,“你哥出趟门转性了?”   蒙溪不明所以。   “怪了,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大嫂不必奇怪,大哥本来如此,只是大嫂没有看到罢了。”   “是么?”明摆着不信。   不能怪解墨卿产生疑问,蒙峻在床上一向强势,一直都是拉上床直接吃,且每顿吃得酣畅淋漓。突然有一天他一边做一边问:这样好吗、你痛吗?换成这样感觉如何?大概是个人都会问一句:哥们,您今天没发烧吧?   新的剧情走向是:冷面高富帅小攻变身温柔好老公。可是——我们拥有无敌小强精神的二货受反而不适应了。   “得,蒙将军,收起您的含情脉脉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哎呀,这个我自己看就好。”摇了摇头,真受不了他。   ……   “拜托,我今天很累,没心情看月亮!”翻身不去理他,又被翻了回来。   ……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让我消停一会行不?”举白旗投降。   蒙峻把手一松,解墨卿终于能正常说句话。   如此过了半个月,解墨卿首先受不了。拉过蒙峻检查一番,斟酌着要不要请大夫给他看看。嘴上却念叨,“面色如常,心跳正常,体温略偏低,四肢完好。”尼玛,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蒙峻被他摆弄来摆弄去,也觉得奇怪,“墨卿,我的衣服穿反了?”   “没有?”您今天这身天青色曲裾袍要是穿反了还能出门吗,蒙将军?!   “我脸上蹭了什么东西?”   “没有?”除了你儿子在你脸上画乌龟,还能蹭什么?   问题在继续,一一被解墨卿否定。   这种二人对话隔三差五来上一回,蒙峻难住了,想着翌日要不要找太医给他看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某些想法惊人一致。   幸好解墨卿没有就此无聊问题再继续。   打断对话的原因是那天早上发财慌慌张张跑来禀告:“夫人大事不好!”   解墨卿朝天翻个白眼,你才大事不好。   “您的黑猫熊疯了!”   真够乱的,人没疯,熊先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语成谶   将军府中的两只二大爷这几年活得相当滋润,自从闹了一次离家出走,解墨卿就不再强迫他们吃粗纤维了。当偶尔俩团子自己想换口味,便着人给他们准备新鲜翠竹。总之,虽然他比较忙,看望它们的次数减少,但两只萌货的待遇并没有降低。   得到它们发疯的消息解墨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却发现事实远不是发疯那么简单。   两只熊猫相互扭打嘶豪,一会这个骑到另一只身上,一会又被赶下来被对方压在下面。这个物种最大的特点毛色基本一致,现在扭打纠缠毛早乱了,不出一分钟解墨卿就分不出来谁是谁了。鞭子抽打木笼不起任何作用,解墨卿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把他们分开根本没可能,且非常危险。   “近来给它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然好好的怎么发狂。   下人战战兢兢摇头。   “夫、夫人……”   发财脸色苍白,抖抖索索叫解墨卿。解墨卿正在低头苦思,被打断思路很不痛快,“怎么了?”只见发财颤抖着指向木笼,不由抬起头一看之下脱口而出:“卧槽!”他喜欢看熊猫没错,但不代表脸贴脸的看。虽说隔着木笼,但如今近距离的特写,任谁也会吓一跳。   和他两两相望的那只被另一只压住动弹不得,咧着嘴怪异的嚎叫,身上那只则张牙舞爪兴高采烈,顶撞不止毫不惜力。愣了零点零一秒,解墨卿彻底凌乱。   两只团子啪啪啪,底线又一次被刷新。快速带人离开现场,解墨卿多一刻也不愿留在那里欣赏属于熊猫的活春*宫。   记得两只团子曾被反复验明正身,那是如假包换的纯爷们,为毛他们也是弯的?   解墨卿很纠结,难道这年头搅基真是王道?   王道不王道是一说,解墨卿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不是饲养员,自然不是很了解熊猫习性。他从没想过这蠢物有一天也会发情,且在没有雌熊猫的前提下自行解决。只是谁上谁下的问题上,它们的争夺比较惨烈。   但显然不能听之任之。考虑了一个时辰后,解墨卿大笔一挥,写下了悬赏一对雌熊猫的告示,并命人誊抄,四处张贴。   安排好给两只二大爷找老婆的大事,接下来,开始自我陶醉。你看看,就连熊猫都能得到妥善安置,天底下打着灯笼上哪去找我这样的好伴侣?宜家宜室能生儿子,还能自力更生担起养家大任!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半天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不是下面被采撷的,那就更完美了!   他这边沾沾自喜,消息可就传出去了。   蒙峻今天奉召入宫,朝会散了就留下同皇帝说话。朝会上该议的都议过了,他们的聊天纯粹就是家常。前一阵子解家婶娘杀人一案了结,皇帝就随意提起这档事,挺替解墨卿惋惜,好好的人可惜摊上这么一个“娘家”。蒙峻很不以为然,索性据实以告。   “什么,夫人不是解家嫡子?”   “正是。若是亲生,又如何被下此狠手伤害?”   皇帝啧啧嘴,“如此说来倒是委屈夫人了。那婶娘被判黥面,看来是轻了。”   蒙峻且行且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国律法既有赎金买罪一条,郡守按律改判并无不妥。那婶娘一心做那人上人富贵传家,如今沦落贱籍,也是对她最大惩罚。”   “你倒是想得开。”   轮蒙峻苦笑,“不然又能如何?”   君臣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太液池。前面一道人影提着袍子一路小跑,不是姜升又是谁?但见大黄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张告示。   “跑得这么急,又是什么事啊?”   “皇上,蒙夫人的悬赏告示。”   “他?”君臣对视。   告示呈给皇帝,皇帝看过莞尔,继而递给小舅子。蒙峻快速看完哑然失笑,“他可真能折腾!”   “无妨,无妨!”皇帝连连摆手心情大好,解释道:“夫人这是给朕机会呢!”   解墨卿是这样想的,既然豢养一对国宝就要对它们负责到底。寻来一对雌熊猫,从此它们成双成对,既满足了各自需求,也和谐了生活,何乐而不为?显然皇帝是误会了,宸国皇帝手持黄金会员卡,依然要按规矩办事,难免心生怨气。瞧,蒙夫人就是体察圣意的,用这个方法给他开启方便之门。   可是蒙峻不这么想,这是明摆着对他不信任啊!到家抱住人不无抱怨,“惹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难道这事和我说我会不满足你?”解墨卿泥鳅一样滑出桎梏,一本正经,“蒙将军大有被起复之势,想来公务繁忙,我可不敢找你。误了公事,我担待不起。”   “你啊,也就逞逞口舌之能。”   解墨卿不干了,喂,俩团子当初是你想方设法给我搞来的,近墨者黑,如今它们也弯了,你总得负点责任吧?蒙将军很无辜的表示无能为力,就是这一对还是煞费工夫捉来的,哪那么好出门打猎就能猎到了。   “不行,家里摆两只公的算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的上演那啥,你不怕带坏孩子?”   蒙峻耸耸肩。   “你……”哥们,咱不带这么干的!生了孩子,你得为他们负责才行啊!   解墨卿口歪眼斜奔出大门。   至于蒙夫人为什么要悬赏黑猫熊,引来无数猜测,而反应也不一。   栾涛就对周岚说:“也不知道他又搞什么把戏,不过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就不说了。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山打趟猎?”   这个提议周岚是不反对的,不过他更希望除了打猎,再增加一些别的情趣活动。比如泡个温泉,水中玩个XX戏水,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寻点刺激。一听有新活动,栾涛眼睛一亮,还是你有想法,当即拍板。   二人收拾行囊,当天出发。   长公主喊来长史,“珍藏版玉兰花露好是好,不过黑猫熊如今可是难以捕到啊!”   给机会是好事,但也不是所有机会都那么容易把握。为此皇帝愁容满面,姜升提心吊胆的伺候,暗道蒙夫人你可是把老奴害惨了。   ……   “兄台,蒙府的告示看了吗?”   “看到了,有点难办。”   两个垂头丧气的走了。   田阔已经很久没有解墨卿的消息了,这次得到有关他的消息还是通过悬赏告示。有心想试试手,刚出营门,身后有人道:“站住!”看清来人,田阔躬身。   “要去哪?”蒙峻跑军营躲清静,刚到就碰上老熟人。眼见告示露出一角,似笑非笑却不点破。   不是解墨卿能折腾,问题是家里天天上演少儿不宜的戏码谁受得了。他严令不许包子们靠近关熊猫的院子,可是孩子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谁知道会不会哪天趁人不备自己跑了去。他可不想整天给他们解释上下的问题。   他的腰还有些酸,心里把蒙峻骂了一百遍一千遍。   当别人都为那张悬赏告示绞尽脑汁时,他翻出穿越法宝。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过上一段消停日子。趁着蒙峻巡视军营,抱出本子在水榭敲起来。桌面有个特殊文件夹,记录的都是他穿越后经历的种种。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无奈,所有的所有都记录在内。今天为了一对熊猫又加上一条,为毛我身边的人弯了,连我的宠物也跟着弯呢?   这明显不科学嘛!   你既然是命运恩赐给我的礼物,拜托你金手指不要开一半好不好?心里早就不指望这东西发生奇迹,却一如既往喜欢把自己愿望填进去。   “好吧,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勉为其难和他将就了。”   苹果今天也和他犯冲,系统反应出奇慢,一行字敲了半天输不上。显然解墨卿是没耐性的,干脆骂道:“卧槽,连你也和我对着干,干脆你放颗雷劈死我算了!”   喀拉!   天边一声响,解墨卿充耳未闻。   “不会是键盘坏了吧?”按下一串字母,忽然又好了,二货大喜。刚才那句重新输入,又没反应了。   “我去,和我对着干是吧?”   噼里啪啦!   键盘满血复活。   再重复那句话,又不灵了。   解墨卿烦躁抓头发。   再试了第五遍后,他确定是空格键出了问题。二货傻眼,原因是找了出来,可是没地方修啊?   百分之五十的金手指没有给他带来维修的便利。   这个问题一时把他难住了。   嗷,不要这样对我啊!   二货捶案大哭,继而怒指老天,“特么让我穿越也就算啦,你倒给我把金手指开全啊!金手指开一半我也认了,特么售后也不安排一个你是闹哪样?老子不陪你玩了!有种你就劈死我!”   喀拉!   啊!   一股黑烟冉冉升起,跟着刺鼻味道四处弥散。   走水啦!   远处人声鼎沸,解墨卿原地转了一圈,神情呆呆的,仿佛是对别人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说:“大雨哗哗的,哪里着得起来火?”   声音慢慢近了,蒙溪一路狂奔至水榭,一见解墨卿也呆在那了。   “大嫂,你怎么如此狼狈?”   解墨卿摸摸黑炭一样的脸,喃喃道:“这下好了,一半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稳定更新   ☆、天打雷劈   口无遮拦被雷劈,解墨卿气焰挫了三分。他的头发焦了几缕,被熏一脸灰黑。   蒙峻得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家里,下马时,蒙溪正往外送太医。顾不上礼数,便问:“墨卿现在如何?”   “夫人无碍,不过受了些惊吓,服下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   蒙峻放下心来,三步拼两步奔至床前。   解墨卿此刻因药效发作已然昏昏沉沉。额头伤疤旁的头发焦了,面上还残留有未擦净的灰。双目要合未合,神情萎顿又疲惫,看着怪可怜的。路上攒了一道打趣他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蒙峻给他拉好被子。   案上放着害解墨卿被雷劈的“凶器”。被咬了一口的果子花纹如今变成血盆大口,仍有淡淡的焦糊味从那里散出来。学着解墨卿的样子蒙峻开启盒子,盒盖再也不亮。那些令人看了血脉喷张的影画人不见了;解墨卿引以为傲的各种新奇图案不见了;那些听起来完全没有雅乐好听的鬼哭狼嚎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蒙溪摇头,“不知道。我听见有人喊走水,赶过去就这样了。其实根本没有走水,只是下人看见冒烟误传了。”   “罢了,他没事就好。”   话说解墨卿大白天的被雷劈,皇帝得到消息着实惊了一下,“什么,什么?夫人可伤着?”太医回无碍,皇帝仍不放心,即刻命摆驾蒙府。到府上时解墨卿已经睡过一觉,比白日里精神略好,只是人恹恹的,蒙峻正劝他吃东西。   作为好闺蜜,皇帝也奇怪了。虽说想从他那里开启方便之门屡次碰壁,但这才多大点的事,不至于招来天打雷劈吧?又不是十恶不赦,惹得天怒人怨的。不过呢,好闺蜜另一个名字当为最佳损友,皇帝就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兴致,堆满笑就凑了过去。   “夫人,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惹得老天看不过去?让朕先来猜猜,你谋划逃跑?”   解墨卿虚弱攥紧拳头,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打算给内弟立一房妾室?”   换做蒙峻满头黑线,同样转着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心思。   “想办法绝了内弟生女大计?”   解墨卿无力吐槽,翻着白眼瞪皇帝。   “皇上,您是探病来了还是准备加把劲把人气死?”蒙峻不忍再听下去,果然体贴好小攻正在悄然养成。解墨卿可怜巴巴的小样,委屈的语气着实打动人,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蒙将军立即拜倒石榴裙。   皇帝哭笑不得,也觉得解墨卿受惊不小,干脆不逗人了。安慰一番,又嘱咐如果身体不适随时调太医,这才离开。   一连半个月解墨卿都蔫蔫的,就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任何精神,对人也爱答不理的。蒙峻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心里急的要命,太医一个一个轮着到蒙府报到。   “不像是喜脉啊!”   一个太医喃喃道,马上被同伴赶到一边。   “莫非是损了心脉?”   嘘!其他同伴同时示意他噤声。蒙将军仔细他的夫人紧,说这话不怕惹怒将军吗?   所有太医全看过,并没有诊出蒙夫人哪里不适。最后下结论,惊吓过度,再将养些时日自会痊愈。   蒙峻本来是不信的,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信。   其实解墨卿也不想这么折腾病着,怎奈他浑身无力,仿佛被抽去筋髓。他对自己遭雷劈一事也是服了,我特么这是什么体质啊!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检查过那个本子,彻底报废,同时认清一个事实——老天收回了那一半金手指,从此他只能在这个世界生活了。   为此他着实懊恼了一阵,早知如此,他那天说什么也不去水榭;早知如此,他那天说什么也要管住自己的嘴巴;早知如此,他一定选个晴朗天气玩本子。现在宝贝没了,再也不能找度娘谷歌聊天;再也不能下载资料;再也不能玩植物大战僵尸……总之,说什么一切都晚了。   他的心情很不爽,而当年被解老爹用竹简打过留在额角的伤疤又肆虐起来。那道疤有一寸多长,平日隐在头发丛里倒也不是很明显。那天被雷劈中,伤疤周围头发焦了,疤痕彻底暴露出来,且不定时的又痒又痛如万蚁蚀心。自认这具身体不是疤痕体质,但自从那天被雷劈中就开始发作,这是闹哪样?   每当他头部不适,烦躁抓乱头发,在房里暴走时,蒙峻总会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用有力双臂把他环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倾听着他们有力的心跳。用密集的吻吻过他身体每一处,安抚着他的情绪,一遍遍地说:“不要怕,有我在。”往往这个时候,解墨卿的身体就会慢慢软了下来。   好在蒙峻待他很温柔,近来也很少提出晚上运动运动的要求,打消了他对夜晚的顾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要知道蒙峻可是一直奉行生命在于运动的原则的。也确实如此,运动的结果不但身心俱爽,还运动出三只小生命。眼见包子一天比一天大,蒙峻偶尔提出继续拼女大计,被解墨卿一瞪,立即表示可以无限期延后。   “我说蒙将军,你脑袋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情?”   “蒙峻愚钝,还请夫人示下。”   “滚吧,别在我眼前晃悠。”明知故问还特么让我自己说,解墨卿懒得理他。   蒙峻反而不走,就在床上同他腻呼,说些挖掘记忆的话。可惜对牛弹琴。   几年朝夕相处,解墨卿也对蒙峻有了一些深入了解。这个人冷在外表,其实心里热得很。很多事不是他不去做,只是从善如流的事不屑去做。他也不是外传的少言不泄,不过是没有碰到知己话不投机罢了。有时解墨卿也认为原来的自己应该很适合蒙峻,但可惜现在与他生活的确是不靠谱的自己,难得的是蒙峻居然一一忍了下来。   其实,这就是时间的神奇。通过长时间磨合,蒙峻整天面对这么一个无厘头逗比,久而久之,他就会认为是自己记错了,解墨卿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是解墨卿就比较较真了,一次次欠抽地提醒。   “将军,您这是强迫症,这也是病,得治。”   每到这个时候,蒙峻即逃离现场,寻个月下无人的地方独自对月嗟叹。   “唉,我要说多少次,我不是他。”   解墨卿对着门幽幽叹息,才官胆战心惊地一旁伺候。   不过也有值得庆幸的事,解墨卿承认自己比较二,逗比日子过惯了,幸好蒙峻没有受其影响,三只包子目前还算正常成长。有时候挺担忧的,包子们一个个像他似得,这个家恐怕就热闹了。但他绝不承认孩子们被将军爹教育得极好,和他这个逗比父亲没有一毛钱关系。   二货表示很不服气,为此没少和蒙峻争论此事。蒙峻始终面带微笑,极力安抚,然后免不得温存一番。温存完了就对他说:“墨卿无需为此气恼,我们再生一个像你的就是了。”解墨卿马上表示今天话题到此为止。   在他称病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悬赏捕黑猫熊一事也落下帷幕。没有如愿给两只二大爷找到媳妇,解墨卿耸耸肩,“我已经尽力。”   俩团子依旧屌屌的,对谁都不理不睬,仿佛搅基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入冬前,解墨卿养好了身体,继续他的花露实验。但很快,他发现又一颗精心培育的白菜被一只叫皇帝的猪拱了。为此解墨卿把蒙溪提溜到一边,口沫横飞表达自己的不满。蒙溪自知理亏,缩在墙角画圈圈,一声不敢回。蒙峻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好夫人在房内暴走,兄弟占据墙角面壁思过。   “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这么热闹的大戏居然不等我回来就开演!   “没你的事?”这一声中气十足,可见身体是大安了。蒙峻进门即吃瘪,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二货火冒三丈,但蒙溪很快就发现气急败坏的声音小了下去。抬头一看,只见解墨卿手舞足蹈,蒙峻一臂环过他,一臂轻捂他的嘴,就势把人往外拖。解墨卿挣扎无果,不情不愿跟他回了卧房。蒙溪无声叹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然后脚底抹油。   “我告诉你,你弟就是喜欢皇帝!”   解墨卿就地十八滚,躲过惊人一扑。   “你多心了。”   “我有证据!”   蒙峻点头,却郑重地说:“我们又要有孩子了,我也有证据。”   “哈,你的孩子在哪?”   蒙峻在他小腹扫了扫去,解墨卿紧张捂起肚子。蒙峻又说:“现在没在里面。等下我就帮你把他放进去。”   解墨卿朝着门疾奔,“我不要。”被蒙峻从身后抱住,半拖着抱上床。   “放手!”   “不放。”那吻就密集落下来。   “这段日子,你可是冷落了夫君。要罚的。”   “嗷,你放开我!”   片刻,那叫声便小了下去,跟着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蒙峻,你真是混蛋!”   混蛋马上说:“你老实些,不然弄痛了受苦的可是你。”   “卧槽,痛痛痛!”   “谁叫你非要扭着腰?”   …… 作者有话要说:     ☆、雪孩子   冬至那天,解墨卿迎来在这个世界第二十五个生日。   生日晚宴办得比较低调,一家人坐在一起简单吃了一顿便饭。没有皇帝姐夫的礼物,也没有各位大人的贺礼。倒是三只包子各自奉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比如大包子在叔父带领下表演了五米较射,二包子给父亲讲了一段二十四孝的故事,至于小包子目前懂得不太多,送上香吻一枚表示祝贺。解墨卿被亲得晕头转向,最后怒瞪包子他爹:是不是你教的?   原本解墨卿是不想办什么生日的,奈何蒙峻一定要全家聚一聚,为此解墨卿没少嘲笑他,天天一起吃饭还差了这一顿?蒙峻一本正经,“往日总是各种事耽误了,今年说什么也要办一场。不过是家宴,就不请外人了。”解墨卿无可选择的接受了。   皇帝虽然不算外人,但皇帝日理万机,又被婉拒了贺礼,也就不便登门出席。   解墨卿心知今天的重头戏在晚上就寝,于是就在饭后故意拉着蒙峻去了他的书房。蒙峻知他有意拖延,索性到书房找了自己喜欢的《孙子兵法》看起来,而解墨卿则捧起《三国志》。都知道对方的心思,谁又都不点破,就在烛火下消磨静谧时光。   看着看着,蒙峻就懒洋洋歪在榻上,过得一会,某只嫌一直坐着腰酸,就靠在蒙峻身上了。又过一会,某只缩了缩身子,往蒙峻怀里钻过去。蒙峻低头笑了笑,也不叫他,拉过锦被盖住二人。又过一阵,蒙峻觉得什么撞自己胳膊,一看是解墨卿在打瞌睡,头已经完全耷拉下来。把他往怀里又拉了拉,蒙峻继续看书。   微微鼾声传来,蒙峻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他是准备晚上把自己作为礼物献给解墨卿的,可是这家伙先睡着了,自然不好再叫醒他。前段日子他病着,夜里总是睡不好,一旦醒来再难入睡,人也瘦了很大一圈。这段日子可是没少给他补着,才把失去的分量补回来,因此蒙峻在他睡着后也就不再叫他。   既然对他不忍,那就只能自己忍着。蒙将军又向温柔体贴好小攻迈进一步。   本是要撤走他手中的书,可是解墨卿死死抱在怀里不撒手。蒙将军吃醋的原因和别人略有不同,所以也会闹出一些低级笑话。最难忘的当属那年他儿子吃错奶*头的乌龙事件,他竟吃一晚上干醋。然而田阔找上门来告诉他自己护送他的夫人回乡,他并没多疑怪罪。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才是情敌,蒙峻居然不疑有他,并在接回解墨卿后把他引荐军中。   为此解墨卿很不理解,但蒙峻依然我行我素。   万籁俱寂,眼见天色已晚,蒙峻不敢惊动他,便拉好被子。熄灭烛火,蒙峻抱着他的夫人,解墨卿则抱着《三国志》安然睡去。解墨卿的二十五岁生日就在一片静谧中悄然渡过。   夜里长安普降大雪。   翌日解墨卿见雪大喜,也没奇怪为何在书房睡了一宿,披上斗篷直奔银装素裹的世界。蒙夫人当家,蒙氏兄弟自是唯命是从。一大早就听解墨卿指挥,“你,带人去收集雪水。”   蒙溪大声遵命,带领一队人以饱满工作热情投入雪水收集中。   “梅花开了,现在花瓣质量最好,你带人快去!不许偷懒、不许偷工减料,晚上我要检查!”   蒙峻面容坚毅,义无反顾领命而去。   活都有人干了,自己干点什么呢?解墨卿在廊下转了一圈,命人把三只包子带来。   按照个头给三只包子排好队,解墨卿又细细打量一番孩子们,吩咐才官给他准备一些东西,然后就自己动手滚雪球。李氏看着奇怪,笑着问道:“儿啊,你这是干什么?”   解墨卿脸上沾着雪花,带着兴奋道:“阿母容我卖会关子,一会给您惊喜!”   “好,就听我儿的。”   最先堆好的雪人有一百三十公分,刚好是蒙骁的个头。然后解墨卿用小刀刻画出呆萌五官,又给披上一件孩子的小红斗篷。第二个雪人比刚才的略矮,正好是蒙勋的身高。到第三个雪人就简单了,蒙顼还很小,解墨卿索性滚了一个大雪团,然后安个脑袋就算大功告成。   “乖儿,喜欢吗?”   三只包子又蹦又跳,快乐的像出笼的小鸟。李氏笑眯眯的抱着三包子,看解墨卿雪中继续劳动。   第四只雪人着实费了些功夫,不仅大,而且五官刻画更写实,不像三只小的,卡通画法只图可爱,不求真实。   “阿母,好看吗?”   “好看!”   “墨卿,你和孩儿们与我本是一家,怎可独独缺了我?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蒙峻的声音不适时宜传来,解墨卿回头,包子亲爹怀里抱一个,手里领一个,廊下笑吟吟看他埋头苦干。   解墨卿狠狠瞪过去,“蒙将军,我怎么记得你有重任在身,这么快就完事了?”言下之意分明指他要么偷工减料,要么做事不专。蒙峻也不气,放开包子,和他一起滚起雪球。在他耳边小声道:“好歹我也是孩子的父亲,哪能少了我?”   “切!”   最后一个雪人个头比较高,刻画五官着实费了些力气。命人搬来梯子,蒙峻亲自给他扶着,依然不能消他心头之气。只见刀光一寒,蒙峻一边眉毛斜飞入鬓,另一边则彗星摆尾。原本他的唇形薄但形状饱满,经过解墨卿小刀胡乱一划拉,一只香肠嘴由此诞生。   蒙峻由着他糟蹋自己的形象却不生气,全程没有表示一个不字,始终微笑如初。解墨卿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再糟改,修饰整体造型则无比认真。日薄西山,雪也渐渐小了,蒙将军雪后造型大功告成。虽然代表蒙将军的雪人脸上看起来依然惨不忍睹,但整体看依旧威猛挺拔。可见解墨卿刀下留了情的。   就这样,蒙峻夫夫和三只包子的雪人排排坐,冰天雪地里别有一番奇景。   晚间命人打好热水,蒙峻亲自帮他沐浴。雪地里忙活一整天,他也累了,也就由着蒙峻。趴上桶沿闭目小憩,蒙峻给他解开头发打上皂角,不着痕迹的问道:“怎么想起堆雪孩子?”   解墨卿想也不想就回答:“突然就想堆了,没什么原因。怎么了?”   “没什么?”蒙峻也闭了眼睛,耳边想起一个声音:冬至那天我堆了两个雪孩子,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我们俩俩相忘,天长地久。那声音很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   “为何把我堆得那么丑?”   解墨卿一下睁开眼睛,愣了三秒钟哈哈大笑,“蒙将军,你也会在乎容貌?”见他隐忍不发,越发觉得得意,笑的更加癫狂,花枝乱颤。最后蒙峻没好气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虽然我不是女子,不过总希望能有点可以吸引墨卿的资本。如此看来,只怕我一旦人老珠黄姿容不在,墨卿必弃我而去。”语气还挺委屈,说得跟真的似的,以致解墨卿笑得前仰后合。   笑过了,解墨卿暗自叹口气,主动伸手轻抚面前英俊脸庞。蒙峻受宠若惊,也不敢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沐浴完了,依着蒙峻的意思直接就寝。其实他憋了很久,只是如今宠他更甚,实在不愿搞得像以往和上刑似的。于是解墨卿就寻到了脱身的机会,换好寝衣就把灯移到床前,指了指床头《三国志》。   “‘给我讲讲曲有误周郎顾’的故事吧。”   蒙峻别无选择的说:“好。”   讲完周郎又讲后主,听到好笑处,解墨卿忍不住又笑出来,“原来后主这天下是靠着厚脸皮哭出来的,真是有趣!”   蒙峻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天色已晚,先睡吧,明日再讲。”   解墨卿想了想就点头,然后蒙峻就熄了灯。   一连半月皆是如此,蒙峻讲故事的水平越来越高,解墨卿听得越来越有兴致。其间他也兴致勃勃和蒙峻说起自己对某个人物的看法。比如那天讲了郭嘉的故事,解墨卿连连惋惜。   “郭奉孝才策谋略,世之奇士,难怪曹孟德视其为奇佐。赤壁战败,又感慨‘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当真郭嘉在,只怕后来的局面未必是三家归晋。英年早逝,当真是可惜了。”   说完郭嘉又提诸葛亮,解墨卿只是淡淡的说:“忠武侯堪称大才,史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迹焉。世人皆称道,独我提出一事。孔明临终设计诛魏延,是防还是嫉就不可知了。”   蒙峻听得很仔细,也不插话,待他说完才问:“墨卿喜欢看三国?”   解墨卿眨眨眼睛,“从小就看了,可惜还是有很多看不明白。”   “哦?”耳边熟悉的声音又回来:自幼便看,只是不尽其详。   蒙峻怔怔的看他,解墨卿被他看得心虚。想想又觉得好笑,看了又能怎样?权谋一点没少看,每次逃跑还不是被你成功拦截!   省省吧蒙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稳定更新中   ☆、谁掰弯谁   自解墨卿去年病了一场后,下人发现府里鸡飞狗跳的事情少了。只要夫人不折腾,下人们乐得过清静日子。如今夫人喜欢晚上捧着书拉上将军秉烛夜话,难得的是将军居然欣然相伴,一点也没有不耐的意思。   为此解墨卿很得意,就对才官说:“这就对了,多读书是好事,少想些歪的邪的才是正经。”话锋一转,又道:“去后院看看,那两蠢货若是仍不悔改,就给我阉了它们!”   两只二大爷表示偶们躺着中枪!   蒙峻听说此事也只是笑笑,心说当初许是在床上真把他吓怕了。哪怕如今待他一天比一天温柔,却抹不去他心底残留的恐惧。事实却是如此,只要一提滚床单,解墨卿总是有根神经绷得紧紧的,无法彻底放松。鉴于此,蒙将军终于学会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勉强他。   这点改变解墨卿是看在眼里的,有时他自己也想,反正自己也回不去了,而宸国恐怕也没有女人敢嫁给自己,不如就和他将就过吧。菊花已残,什么弯不弯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基的世界,再纠结弯的问题也有点太矫情。也不知道到底是蒙峻掰弯了自己,还是这个世界掰弯了自己!   典型的认命,也表明其实他的原则性也不强。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解墨卿又有种格外安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发自内心深处:原来,他们已经糊里糊涂的过了六年。   这一年的新年宫宴解墨卿没有推辞,这令蒙峻多少有些惊讶。要知道往年蒙峻提起此事,解墨卿是一概回绝的。好在皇帝知他心里记恨当年被绑回长安做的将军夫人,没有降旨怪罪。其实是解墨卿想通了一件事,既然打算和人家过下去,外面的事情该过得去就要过啊!   新年宫宴是非常隆重的,虽然开席在晚上,但白天要举行庄严的祭祀,上至天子,下至百官皆穿着最正式的礼服。蒙峻还好,虽然不在军职,但他乃当朝万户侯,服制是规定好了的,不会有任何问题。轮到解墨卿就不一样了,按理说他乃一等侯爵夫人,当有相配的服饰。可他是男的,和其他大人府上女眷就不一样了。   这事难倒了少司服。   为此少司服专门请奏皇帝,皇帝想了想就说:“蒙夫人乃特例,既然无例可循,那便随夫爵位好了。倘若我朝一旦再有此案,也算有例可循了。”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特事特办,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就按这个规矩办就是。不知为何,皇帝下这个决定的同时,脑袋里居然闪过一个念头:此事于周岚与栾涛怕是远不了了。   少司服高声领旨,然后就下去准备。   解墨卿参加宫宴的礼服由少司服亲自送到府上。   因蒙峻乃一等侯爵,解墨卿同制,冠五旒垂墨玉。服靑,饰五章纹:藻、火、粉米、黼、黻。青绶。   拿着衣服正研究,才官掀帘禀告说:“栾公子过来送礼,也不知是何物,用被子裹着还一动一动的,由周大人一路抱着呢。”   “他?快请!”话音刚落,栾涛就进来了,也不打招呼,招牌式的不屑眼神在室内扫了一圈,才道:“果真是将军夫人架子大,人家送礼还要亲自送到房里来。”   解墨卿当时就给气乐了,“又不是你抱着。快给我看看是什么!”栾涛一努嘴,周岚把一团东西递给他。   被子打开一刹那,解墨卿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定睛再看,那嘴张开就合不上了。一只毛茸茸,黑白分明的团子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漆黑小眼珠滴溜溜的环顾周围环境,有点怕有点羞还有点蠢。   ——居然是一只黑猫熊幼崽!   不过检查了一下性别,解墨卿依然有点失望,又是一只二大爷啊!   周岚给他解释,这是他们进山打猎时发现的。当时母熊已经死了,这小家伙守着母熊很是可怜。担心它没有母亲照顾活不长,这才动了带回来的念头。又想到蒙夫人喜爱这蠢物,便把它收拾干净送来。   解墨卿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命人抱下去给它喂吃的,心里却又吐槽,这回更热闹了,以后这家伙长大,会不会三只一起搅基呢?   煮茶时,周岚体贴为栾涛整平衣摆。   他们二人的事情如今已不再是秘密。自从栾涛经受一场牢狱之灾,周岚心有余悸,三思后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父亲成全。周御史先是大吃一惊,后又见儿子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好登门拜访丞相商议此事。栾丞相得知真相的反应不比周御史强,叫过儿子一问原委,才知原来儿子那方面真的出了问题。   两位大人年纪加起来早超过一百,谁也没料到人到暮年,儿子没一个省心的。周家还好些,周岚成年时他父亲给他安排的侍妾为他生下一子,到底没有无后之忧。栾家就不一样了。栾涛是独子,栾家无后岂不是大大的不孝。可是栾涛的病这些年反复这么多次也治不好,老丞相老泪纵横,怨自己当年造的杀孽太多遭了报应。   儿子已然这样,老丞相也没法再说什么。和御史一合计,不如效仿蒙将军吧。周御史倒是没意见。两位大人到底位高权重,儿子终身不是小事,为此事两位大人特意拜访了蒙峻,想探听一下当初他是怎样的心思,动了立男妻的念头。果然读书人和习武的人脑子里装的东西不一样。   解墨卿得知两个老头来意,愣了愣就说,“这点事还用商量来商量去,成就美事不就得了,反正他们是自愿。”   蒙峻表示同意。   周御史又问:“夫人当年可是对将军一往情深?”   “别和我扯上,我可是被五花大绑绑到长安的!”两位大人对视一眼,一脸恍然。   蒙峻狠狠瞪他。   这事就一锤定音,皇帝得知后大赞二位大人通达。又表示堂堂丞相公子配得上关内侯。不过栾涛整日游手好闲也不是太好,皇帝破格将他安排进文书署负责抄录往来文书及朝议记录。虽然只有六百石,但总算身负官职。栾涛本就写得一笔好字,也算学有所用。   经此一事,栾涛对解墨卿更是另眼相待。这才有了打猎时,救下小团子巴巴的给他送来这么一段。不过栾涛这人也是奇怪,周岚面前小鸟依人,没事撒个娇耍个赖。一到解墨卿面前那脑袋就昂起来了,眼神透着不屑嘴巴更是不饶人。哪怕下一秒他们谈笑风生开怀畅饮,但这开胃菜总是少不了。   才官很是不解,解墨卿就说:“栾涛要是没了这点可恨劲头,他就不是栾涛了。这叫个性!”   “哦!”才官听懂了,又问:“公子平日里对将军,也是个性?”   “你找打是吧!”比婴儿脸变得还快,才官也是醉了。   他们的事情圆满了,就剩一事栾涛仍旧闷闷不乐。他妹妹还没着落。当初栾家一心要女儿入主椒房,这几年事情一多,压根无人再提此事,可是举国又都知道栾丞相的心思,当然也就无人敢提亲。本来解墨卿提议许了蒙溪,奈何绵羊心有所属蒙峻又不过问,解墨卿也就不好勉强。时至今日,那姑娘已然年满双十,仍然待嫁闺中。这在现代,这姑娘还得算花季少女,但古时候女子十五岁及笄算成年,笈礼一过即刻婚配。如今姑娘都满二十,称得上是大龄剩女了。难怪栾涛愁。   “我看新年宫宴不如请令妹出席吧,说不定就能碰到心仪的俊秀子弟。”解墨卿心知栾涛找他大概还有这层意思,只是不好明着说。放眼长安,真正的单身贵族实在不多。蒙溪就恰好是一个。说白了,还是栾涛想结下蒙家这门亲。   解墨卿对自己也是醉了。   小强啊小强,俺无比鄙视你!认了命也就算了,还要为人家兄妹的终身操心!   在心里,解墨卿默默为一只壮烈就义的小强点上一根蜡烛。   该说的都说了,天全黑,栾涛却没有告辞的意思。周岚几次拉他,当做没看到,继续聊什么花纹啊,花露啊,总之就是不动。他这样解墨卿不好送客,就命人摆上酒食。   “有话就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栾涛暗想蒙夫人果然是体贴人的,难怪蒙峻宠他如宝。可是——栾涛撇一眼身边周岚,生生憋住想说的话。解墨卿一看只觉得好笑,寻思八成这俩货又闹别扭了。要不怎么想说又不说,还要看身边人的脸色?   结果还是周岚打破僵局,“夫人,这次梅花露放单,可否加上岚?哎,别动。”只见关内侯面部微微抽了一下,手下仿佛抵挡着什么。解墨卿一看明白了,果断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周岚忙捂住栾涛的嘴。栾涛咿咿呀呀挣脱开束缚,急着道:“其实是他昨晚把我弄的太痛,我受不了啦!”   解墨卿脑袋上飞出三根黑线。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燕尔   两只受在一起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没完没了的话题。比如你家小攻对你温柔不温柔,比如他会不会把你弄痛啊,又比如平时你们都采取什么姿势呢,再比如每次你是不是都爽到了他才结束?甚至于,还会涉及到一些重口味的内容。总之,两个插座在一起,无聊话题多了去了。   关于这些解墨卿一般是轻易不愿提及的,但栾涛显然不一样,这就是被掰弯和自愿弯的区别。   自从他们冰释前谦,栾涛时不时会过来串个门。解墨卿这人就是这样,有客来他就接待,无客来也不盼望,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当然对皇帝除外。可是蒙峻就不一样了,栾涛游手好闲斗鸡走狗,长安第一纨绔子弟,他很担心解墨卿和他走得太近被他带坏了。万一哪天背着自己去秦楼楚馆消遣,真不知到时该如何面对。   难得在这个时候解墨卿会替栾涛说句话,“其实栾公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显然今天栾涛憋了一肚子话,只因周岚在边上赖着一直不方便说。解墨卿差不多也想到了发生什么事,果然栾涛憋不住。   “其实是他昨晚把我弄的太痛,我受不了啦!”   周岚心虚一笑。   解墨卿抓狂,你们闺房乐事我不想知道啊!他这边闹心,那二位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接下来,房里就剩一只傲娇小公鸡和一只绿毛大孔雀的对话。   “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姿势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   “但是很痛啊!”   “哪有,明明就是你不肯,才会说痛。下次不要总是动来动去的,我不好把持。”   解墨卿无奈耸耸肩,无语了。   “你看看你,我不喜欢绿色,你为何总是穿着这么浓绿?我讨厌绿色!”   “可是我喜欢嘛!”   “你就不能为我不喜欢了?”   “乖,你只是不习惯而已,就如你不喜欢那些姿势。习惯就好了,明天给你也做几身,请蒙夫人给你绘制花纹。”   我不要!解墨卿只想拿脑袋撞墙。   拜托,你们调情回家去逗好不好?我这里还有小孩子,不想他们这么小就耳濡目染你们的激情啊!!!   “……我再说一遍,如果你再敢用玉祖,你就给我滚回去!”   “只是为了增加情趣,你倒怪上我了!”   “情趣是情趣,也不能用那个啊?”   “还不是你一夜要数次,我吃不消了!”   解墨卿默默捂上耳朵,然而他们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蒙峻没进门就听到各种不和谐对话,很黄很邪恶还很暴力。听了一阵,他悄悄进屋,拉起解墨卿,趁那二人不留意退出房间。一到外面,解墨卿狠狠吸了一口夜间甘冽空气,捶了捶胸。   “总算解脱了。”   “他们来了有多久?”   “半日。”   “一直这么吵?”   “是啊!蒙将军,你威猛神武,快把我解救了吧!”   蒙峻扑哧一笑,拉着他一道去了书房。   翌日栾涛酒醒了,披衣大呼:“这不是我家!”   周岚慌慌张张,“我记得昨晚我们说了好多,都说什么了?”   一只脚踢过来,“还不是你,都怪你!”   周岚揉揉头发奇怪道:“夜里好像有人扑我怀里。”   二人慌不择路,出门正碰上一人。皇帝奇怪道:“怎么是你们,难道朕走错门了?”   “参见皇上。”   解墨卿拉走皇帝说清来龙去脉,皇帝哑然失笑。他来是请解墨卿帮忙设计来年换季衣服的,哪知一进将军府将军没见着,先碰见那两只。那二位就像被撞破□□似得,匆匆给皇帝见过礼,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蒙峻就说,刚刚看他们拉上自己的马狠抽几下跑了。   “蒙峻,我们回蓝田吧。他们要总是隔三差五给我来这么一回,我怕就要疯了。”   “那怎么行。”皇帝首先反对,“夫人啊,你走了,谁陪朕打马吊斗地*主,谁給朕制花露,谁哄朕开心?”   “皇上,停!”这顶帽子太高,他受不了。   皇帝此来第二个目的是问他对少司服准备的礼服满不满意。他要解释清楚,毕竟此前没有先例,倘若这次不周到,也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皇帝屈尊亲自来干这件事,换做一般大臣早就视为无上荣宠,痛哭流涕大呼吾皇万岁了。但解墨卿是什么人,资深穿越版小强啥没见过,当然也就表现的狠淡定。   “我觉得很好,多谢了!”   解墨卿倒是没意见,反正穿在身上不过一件衣服,至于那衣服代表的含义他不想追问太多。有些东西,一旦涉入太深,想再活得简单些就不容易了。于是,给皇帝回了一个合乎礼仪的笑容。   然后皇帝耐不住手痒,不顾姜升连连催促,硬是赖在蒙府打了两个时辰麻将。输了解墨卿一些新鲜小玩意,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宫了。天不及黑,姜升又跑二趟,把皇帝输的赌资送了过来。大黄门当真辛苦,解墨卿就包了两瓶花露小样硬是塞给姜升。   姜升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啊!”   “使得,使得!”解墨卿亲送大黄门到府门口,姜升感激得涕泪横流。   “墨卿可是对大黄门越发的亲近了?”   其实解墨卿并不是要讨好姜升,不过是想到有一天万一自己身份败露,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早点打点绝非是无用功。想姜升给事御前多年,皇帝极是信任,拢了他的心很划算。这么做并不是不信任蒙峻,不过是觉得蒙峻所爱的到底是另一个人,一旦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他,自己的下场估计就不是一个惨字可形容了。   蒙峻搂着他说,话语里有点酸。解墨卿笑着推开他,独自去看小包子。包子爹自是不干的,三步拼作两步追上人,夫夫高高兴兴看儿子去也。   他们的儿子大的比较活泼,小孩子精力旺盛,一天到晚动个不停。蒙溪虽然喜静,却独爱这个侄子。整日抱来自己这边,哄着玩顺便教他一些基本的功课。皇帝就曾说:“既然喜欢,干脆和蒙峻商量,自己养着就是了。”蒙溪大呼不可,依然对其百般疼爱。   蒙勋是蒙峻的心肝宝,也是长得最像解墨卿的。蒙峻一有空就亲自教他识字传授武艺,给他讲故事。这个场面解墨卿不止见过一次,嘴角抽了抽。外表高冷的蒙峻和奶爸蒙峻,如何能划上等号?为此解墨卿研究了很久蒙峻的心理,无奈得出结论:蒙峻长着一颗异于常人的脑袋,偶参不透啊!   “又在发什么呆?”   蒙峻进门,解墨卿正抱着小包子发呆。大包子二包子都有人围着挤不进去,只有小包子他有机会上手。孩子如今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并开始叫他父亲。   “父、父……抱!”   小包子求抱,做父亲的怎能不喜,蒙峻当即蹲下*身来张开双臂,笑容在两颊一点点晕开。   晚上临就寝,蒙峻本是要直接扑过去的,当他正准备行动时,忽听解墨卿问:“你说关内侯看着身无二两骨斯斯文文的,怎么闺房整出那么多花样?”   蒙峻一挑眉,改成过去先抱住人。解墨卿又说:“算上昨日,这个月已是栾涛第三次过来了。他们就不知道消停一阵子。”   然后蒙峻就给他解释,“毕竟是新婚燕尔,不节制也是有的。”解墨卿大声反对,“都新婚一年多了。”接下来蒙峻却捂住他的嘴,“我们一直都在新婚,今晚亦是洞房。墨卿,你脸红什么?”   咕咚!   蒙将军被他的好夫人一脚踹下地。也不生气,爬上来先抓住肇事的脚,跟着压了过去。   解墨卿大叫:“好好的说他们,你这是干什么?”   “多谢夫人提醒!近来朝里事情多,冷落了夫人,峻这里赔罪,今晚定当努力耕耘,保证夫人满意。”   “没有,你没冷落我,绝对没有!”   接下来,芙蓉锦帐节节升温。   最初解墨卿还断断续续骂上一两句,时候一久便哼哼唧唧放弃了抵抗。蒙峻埋头苦干不忘照顾他的宝贝,解墨卿很快一泻千里。咬着牙低吼一声,“混蛋!”   混蛋抬头正对上一对朦胧含水眸子,温柔一笑。   很久以后床帐终于停止抖动,蒙峻小声问道:“墨卿,你说,过了今晚,会不会再有一个孩子。”解墨卿很想再踹他一脚,可惜两腿酸软只得作罢。摇着头无力道:“敢再提一个字关于要孩子,我发誓一定阉了你!”   战场杀人无数的蒙将军当即做了一个我好怕怕的表情。   他们也闹够了,解墨卿忽然就伸出手。蒙峻一动没动,由着那只手抚上自己的脸。解墨卿的眼睛忽然绽放幸福的光彩,蒙峻一时看得呆了。他们默默对视,直到解墨卿眼里那道幸福光芒一点点黯淡。在那一瞬间,蒙峻有种奇怪的想法,就问:“墨卿,你刚才是想起了什么吗?”   解墨卿摇头。   蒙峻本已燃起的希望又迅速退去,却听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想这么做,觉得很开心。”   同时在大街尽头,另一所不大宅子里,主君正屋栾涛不满道:“怎么今天又换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很勤劳吧?被PIA走~~~   ☆、蜜月期   解墨卿迎来穿越后的第七个年头。   他以咸宁侯夫人身份参加了迎新宫宴。   在他看来,皇家的宫宴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之处,节目安排和长公主的寿宴也差不多,只是规模更大了一些。皇帝身边的位置依然空着,很多人就在想将来到底谁是那个有福气的。解墨卿也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在晚宴开场前,他见到了皇帝为数不多的几个美人。珠粉白妆点绛唇,衣饰虽华丽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死气沉沉的。这个时候,他有些明白了为何皇帝总是喜欢跑小舅子家找乐子。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则是,解墨卿被引荐给了几位后宫。一套繁文缛节后,几位美人首先表示对蒙夫人如雷贯耳,然后客气的与他话了一段家常,从对蒙将军的倾慕说起再转到哺育幼儿,然后闲话到蒙夫人好手艺,无论衣饰纹样或是花露,当乃宸国最珍贵之物,羡慕好福气,有妻如此。东拉西扯一阵,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我们抢单不方便,能否给我们行个方便。   解墨卿无语,心说皇帝太抠门,赏自己的女人一瓶花露都舍不得,也够奇葩。   参加完宫宴,仿佛就没什么大事了,栾涛的妹妹没有和他的小叔子擦出爱情火花。而他的性子一天比一天安静,平日里除了继续搞设计制花露,剩下全部精力则集中在三个包子身上。看他这个样子,蒙峻就有种记忆中的解墨卿又回来的感觉。   这样安静过了一段日子,有一天解墨卿拨起算盘。那天蒙峻奉召入宫面圣,到家比平时晚了一会,刚进门就听他问:“咸宁侯食邑一万八千七百户,即便不算你车骑将军的俸禄,只怕也轮不到交了军印难以糊口的地步吧?”   蒙峻一怔。   啪的一声,解墨卿收起算盘。手里掂着账本,似笑非笑,“我今天刚刚得知,原来我的身价竟有如此之高。蒙将军,你瞒我这么久当真辛苦了。”   原以为接下来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全武行,显然蒙峻猜错了。解墨卿丝毫并没有因为他当初的玩笑而生气,只是似有似无的叹口气,“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有钱。”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某位将军心虚的笑了笑。少有的,蒙峻为他夫人轻捶起肩膀。   杀人不眨眼的蒙将军居然在讨好他的夫人,皇帝险些跌碎他那副造价昂贵的番邦进贡水晶眼镜。其实蒙峻平时不讨好自己的夫人吗,那倒不是。只不过像今天这种走纯温馨路线的情况实在不多。皇帝只看了一眼,就悄然退了出来,蒙溪不明所以,只见皇帝招了招手,二人便挥挥了。   “我看夫人深谐兵法,如今改打以退为进,依我之见,令兄此役危矣!”皇帝就说嘛,看看,什么时候你哥是会疼人的,定是蒙夫人改变策略。蒙溪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不过这样也好,蒙夫人总是不安于室,你哥便安定不了。”小舅子安定不了,那沉甸甸的将军印就不能安心捧着。一想到这件事,皇帝心塞塞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又一天皇帝到访,正看见蒙峻在花园里教解墨卿射箭。就见解墨卿抱着左臂蹙眉,蒙峻小声安慰着什么。就大步过去,“这是怎么了?”   “墨卿一时不备,被弓弦打到手臂。”   皇帝看了一眼,眼神询问蒙峻:怎么回事?蒙峻就解释,“墨卿要学,想参加狩猎。”然后皇帝就围着他二人转了一圈,眼里充满赞许。   解墨卿不是心血来潮,今天突然想学就学了。他酝酿了很久,迟迟不说的原因是担心被笑话。显然他想多了。蒙峻听说他要学一点也不奇怪,很乐于下场指导。解墨卿学的很认真,蒙峻亦是悉心指点,二人配合默契,仿佛回到初识之时。   “这个动作很熟悉,你是不是教过我?”   “嗯。”   “就这样对吗?”   “再抬高一点。”   虚心的学生赶上耐心的师父,一旦配合起来自是事半功倍。蒙溪叹道:“大嫂真是好学的,只是略微晚了一些。”蒙峻回头一瞪,小绵羊咩咩叫了两声,一溜烟不见踪影。   皇帝就说他,“你也真是,明明看出蒙峻如何仔细他,还要去说些倒胃口的话,难怪他要气你。”蒙溪只觉好笑,并不分辨。   “罢了,且由他们去,快快与朕对弈。”看样子打马吊斗地*主今天是玩不上了,但皇帝的兴致说来就来,娱乐这么多还愁找不到事情做?蒙溪当然不反对。弈棋过程中,还是不免抱怨,“自从蒙夫人去年病过一场,性子较之以往安静许多,于蒙峻来说是好事。不过却苦了朕,那么好玩的一个人啊!”其实还是因为打马吊斗地*主的次数大大减少而怨念。   “要不,你也教朕射箭如何?”   蒙溪就看见自己的下巴颤了三颤,然后就掉进棋局里。   堂堂天子力大搏熊,左右拉开三百石虎贲弓不费吹灰之力。箭术就说不是百发百中,也算技艺精湛了,如今您要学射箭?您的君子六艺都学哪去了?   一想到这里,蒙溪也是醉了。   解墨卿安慰小叔子,“别理他,他这是和你撒娇呢!”   “什么,撒娇?”   皇帝转着同样的心思,撒娇?   然后解墨卿又说:“你不觉得,咱们皇帝一到这时候,就和栾涛很像吗?”   栾公子表示俺真是躺着都中枪啊!接着被周岚拖走一阵狂啃。   到上巳时,解墨卿已经能五米不脱靶了。不过想想大包子小小年纪早已做到,某只在心里自我鄙视一百遍。   果然,射箭要从娃娃抓起。   今年上巳解墨卿也没有推辞,蒙将军一家老小终于在灞河全部亮相,夫夫仿佛真正进入了蜜月期。那天周岚也带着他儿子来了,几个小家伙又被皇帝安排和太子一起玩了。姜升带着一队羽林扈从,最终被几个孩子整得灰头土脸抱头鼠窜。   祓除仪式完毕,自由活动开始。   过去一直是蒙峻走到哪里,尖叫追到哪里。如今属于他的热情丝毫不减,只是多了一部分朝着解墨卿来的。如此解墨卿有点害羞,小强属性在美女面前彻底完败。毕竟是过节的好日子,蒙峻没有太过于拘着自己的夫人,这给了解墨卿能和女眷们接触的机会。   蒙峻这边陪着皇帝,那边解墨卿被一众女眷围在中间。   “夫人,你这件衣服的花纹好美!”   解墨卿低头看看,觉得很平常,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夫人,你身上撒的可是桂花露?”   解墨卿摇头道:“不是。是用桂花露浸染了布料。”   哇!花露浸染布料,那做出了的衣服……   其实江都王翁主早已穿上了这种浸染花露布料做的衣服。   “夫人,值此上巳好日子,能否接下……咦,夫人呢?”   解墨卿知道这位想说什么,趁人不备溜进旁边投壶大军。今天他是来玩的,不是接订单的。玩投壶的本已组织好了队伍,该甲队这边出人了,突然闯入陌生人。解墨卿还没看清楚,被人立即拉上场,而被他撞在地上那位糊里糊涂的被扶起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身边人就恭喜薛功义,有人替你喝罚酒了,真是可喜可贺!   蒙溪本在另一队,心知薛功义那队输定了,只等着看他们喝罚酒的好戏。谁知自家大嫂突然冒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射箭的影响,目测准头的感觉一时放不下,就见那箭一只一只全投进壶里。四下一片喝彩,喝彩之后,有人就笑不出来了。   皇帝看着有趣,也不枕马鞍了,连连拍手,大声起哄,“输了当罚,快喝快喝!”果然唯恐天下不乱。   热闹的不止是玩投壶的,看河里,一群年轻子弟纷纷去鞋下河里,扑通扑通简直像下饺子。解墨卿忍了又忍,没有跟风。蒙峻似笑非笑看他,只好叹口气挨着他坐了。   “想去为何不去?”   解墨卿摇头。他是男的,身份是将军夫人。水里此时如煮饺子玩得沸腾,万一发生点什么肢体摩擦,惹得蒙将军吃了干醋,他可惹不起。   皇帝看看小舅子,再看看弟夫,心里明白,也不说明,干脆低头坏笑。   那边水戏不亦乐乎,这边皇帝把小舅子一家召进帷帐,命人摆上麻将。很多大臣不知道是何玩物,皇帝不解释当然就不好问。过得一阵,只听蒙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单坎五奎,和!”   皇帝哀嚎!   小太子和几个小家伙被哄睡了,姜升直了直腰,远远听着皇帝大声惨叫,大黄门悄然抹把汗。薛功义凑过来打听皇帝玩什么游戏,姜升就说:“这得问蒙夫人。”   可是蒙夫人正在伴驾,薛功义开始纠结。   大黄门就安慰薛大夫,“平日里多与蒙夫人走动不就都知道了。”   薛功义想想也是,便点头称是。   二人有的没的闲聊,就见远处一骑如箭离弦,瞬间便到了眼前。来人赤襦皮弁侧插红翎,马到行营翻身下马,解下包裹,取出漆封木匣交给羽林。   “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直折腾爱奇艺,结果发现一天徒劳无功,时间已经滑过夜里12点   ☆、西域战事   三月三上巳,一道加急奏报由红翎使送入长安。   解墨卿是不懂军国大事的,不过他亲眼所见,皇帝匆匆看过奏报,顾不上本局输掉龙袴,推倒麻将,急召三公九卿外加赋闲的蒙将军君前议事。少有的,他在皇帝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安。尽管皇帝掩饰的很好。   宸国西面,分布着诸多小国。论国力当属月氏,葡萄美酒夜光杯,当然是经济大国;论军事实力则是茹茹;论盛产美女,当属楼兰;论最能种蜜瓜则是高昌。还有其他小国不一一表来,各国有各国的特点。虽然实力不一,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国相互通商积极发展贸易,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这个格局被茹茹打破。   茹茹左贤王在左右谷蠡王的协助下发动政变成功,稳坐茹茹单于之位。这位曾经的左贤王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在茹茹无人不知呵利末的大名。这位一登上单于之位,第一件事发动战事,扩展版图。他唯一的败绩是那年败给了宸国的蒙峻,因此即便宸国再富饶,他并没有意气用事急于给自己报仇。没有把宸国作为军事打击目标的首位,说明茹毛饮血的蛮荒之人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此次茹茹大军南下,一举击溃大月氏和楼兰,并将大月氏王的头颅送回王庭,做了人头盅。只有小月氏的贵族趁漏液携带宝物家眷一路西逃,投奔大宛。楼兰残部避开茹茹搜剿军队,潜行东移,未到嘉峪关碰上向宸国求救的高昌使者。大行先行安置两国使者,并将详细情况上陈皇帝,等待下一步指示。   解墨卿揉了揉太阳穴,听书听得他头疼了。蒙峻什么也没瞒他,告知实情也不过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大战在即,他们很快即将分离。   分离他不在意,菊花有机会休长假那可是好事,可心塞塞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就不该放过那群狼,看到了吧,狼大了,开始反咬了。”在这一点解墨卿并不傻。然后又说:“好什么折在什么上头。月氏盛产葡萄酒,大月氏王喝得烂醉,才会糊里糊涂被茹茹人割了脑袋送到王庭。楼兰多美女,茹茹兵临城下,楼兰王依旧沉迷温柔乡不亡国才是怪事!”   蒙峻就笑了。   “依墨卿之见,西域这场祸事该如何发展?”   “我看啊,高昌只怕现在已经完了。西域小国虽多,却无实力大国,禁不起茹茹骑兵。”   那晚二人哄睡三只包子说了很多。解墨卿原本对国与国之间关系不上心,又对军事知之甚少,却不知为何蒙峻就西域局势问一句便能准确回答一句。答案与蒙峻预想的惊人一致,就连蒙峻自己都震惊不已。为此解墨卿自己也奇怪,至少他心里很清楚,他连西域有多少小国都没数清楚,更不知那些小国都在地图上什么位置。   仿佛,脑袋里有个小人时不时在指点迷津。   不出三日,再有消息传回,高昌国灭。据说茹茹兵冲进皇宫时,高昌王正在如厕。那位可怜的哥们就爱吃本国产的蜜瓜,一口气吃了三只,当天拉起肚子,被茹茹兵准确找到地方一刀捅了透心凉。更有传言,高昌王死于茅厕,茹茹主将嫌弃其头颅被熏得太臭而放弃了将其送回王庭领赏的计划。   茹茹大军在杀了高昌王之后马不停蹄,直扑乌孙。据说乌孙王没有被杀,托了王后的福,王后乃呵利末的亲姐姐奈依居次。这哥们做俘虏的过程很喜感,平日不注意保养身材已至吃成分量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敌人来了,跑不动,束手就擒。   西域局势一天一变,各国残部求救的羊皮卷如雪片飞入长安。   军事会议一天天没有间断,就算解墨卿并不了解军情,也隐隐有了些想法。西域是宸国通往波斯的必经之路,通商已久,各小国扼守一方通商往来,几百年来太平无事。而今茹茹大军眼看着一个个击破,宸国迟迟不动,莫非在等待一个时机?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蒙峻时,蒙峻双眸一亮。   “不愧是墨卿,洞察机谋果然不一般!”   “我洞察什么了?”   关起门来,解墨卿也陪着蒙峻看地图,还挺像那么回事。   “西域关乎商路,平时各小国互相制衡本不会有事。如今这个格局被打破,很难阻挡茹茹大军。西域地理复杂,若是贸然出兵——”蒙峻等他下文,解墨卿摇了摇头。   “带兵打仗我不懂,不过我知道一个道理,兵者诡道,用兵无外乎一个‘诡’字。这个你比我懂,我说不来。”然后解墨卿打了一个哈欠。   蒙峻把人搂进怀里,“和我想到一处了。”   略温存一阵,蒙峻让解墨卿先睡了,自己独自灯下研究地图。每次都是这样,提出共同研究西域局势的是他,说不到一时半刻犯困的也是他。   已有多个夜晚他都是这样过的,等他上床时,解墨卿已经安然入梦。每每这一刻,蒙峻皆会看一阵他平静睡颜,留下温柔一吻再入睡。   大多个夜晚蒙峻翻来覆去睡不着。   解墨卿看着没什么变化,然蒙峻仍细心发现他有了一些改变。很多时候的默契配合,仅仅存在于记忆,而今生生就在眼前。他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蒙峻忽然就觉得如果真想不起来,就这样罢。倒不是认命,是觉得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更重要。   这日夜雨微凉,二人睡不着,干脆躺着说起来。本来说的好好的西域局势,说着说着,就说到蒙家兄弟。其实解墨卿一直存了一个疑问,以蒙溪之才不在蒙峻之下,为何历次冲锋陷阵都是哥哥,只把小绵羊稳妥养在家里,就像不能随便出门的小娘子。蒙峻翻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   “墨卿想知道。”   “嗯。”   蒙峻苦笑。解墨卿真不知道吗?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没办法,人家既然说不知道,你就要给解释。二十四孝好老公嘛,虽然离终极目标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但有表现的机会蒙将军当然不会错过。要知道人生被命运无情重新洗牌的又何止解墨卿一个。   “蒙家人丁不旺你也看到了。身为兄长,理当冲锋在前。战场生死各安天命,到底要留下一个祭家庙不是。”   解墨卿点点头表示很理解,心里却在说迂腐。但是嘴上还要说:“那太可惜了,不然宸国岂不是又多一员虎将。”   “这本是蒙家的宿命,逃不掉的。”   解墨卿眼珠子险些掉地上。什么时候,蒙峻也能说出宿命不可违这种话?   “好了,就知你不信。”   “倒也不是不信。是想着大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让蒙溪死守家庙一生吧?”   蒙峻眼神很无奈。   解墨卿多少有些泄气。他的现代理念和古代土鳖根本讲不通。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个奇怪的问题,跟着就问了出来,“如果我死后,葬在哪里?”要知道现代买块墓地价格快赶上年年见涨的房价了。蒙峻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他没有安排,是他们才真正有开始的意思,一时还谈不到死后安身之所的去处。   略一想,蒙峻眼神暗下来,想不回答,可是那家伙还等着,只好答道:“若你先去自是归葬蓝田蒙家墓园。若是我先去了,一时倒不好办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不甘心留在我身边。倘若一旦我回不来,却也不愿你为我独守一世。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说得挺深情,不过解墨卿依然没明白。   “夫妻百年之后自是要合葬的。若是妻先去必进墓园。若是夫先去,妻可自行改嫁,夫便不能再入墓园。可于风水园外另起冢,不过便是孤冢罢了。”   原来如此!   “原来你担心我不会为你守身?”   蒙峻一瞬不瞬看他。   解墨卿觉得有点好笑,就说:“其实我还真没想过。哎呦,想想怪好笑的。”跟着又转了话题,“这次要出兵,你怎么就没了信心?什么回不回的来的?”   接下来严肃教育蒙峻,“蒙将军,你身为国家上将军,国之栋梁,岂能未战先没了气势。”蒙峻连连表示“我没有”,解墨卿就说:“看看,一点也不虚心。主帅是军队的灵魂,所有人都以你为楷模。你强则兵强,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便是这个道理。你若没了气势,兵士自然士气低落,不打败仗才是怪事。不过也有哀兵反败为胜的,也不过是少之又少的了。”   蒙峻哭笑不得,大声道:“夫人,末将冤枉!”然后两只滚作一团。   宸国确实在等一个时机。发兵是很慎重的事情,而更关键是这一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蒙峻这人很简单,给他一只部队,他就能打得像模像样。不拘泥于形式是好的,不过皇帝教育他,“偶尔也要看天时地利。”蒙峻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是宸国迟迟未发兵的原因,等真发兵了已经到了夏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   解墨卿一直都记得,那年宸国出兵西域,蒙峻是在牡丹花开过之后走的。也是那年夏天,他的身份再次发生变化,他由车骑将军夫人摇身一变,变成大将军夫人。   出走在长安街头,很多人向他躬身行礼,态度更加恭谨有礼。   皇帝封了宸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那天蒙峻手捧金印回府,一路上百姓纷纷争睹将军英姿,一时盛况空前。解墨卿对此很不理解,蒙峻几乎每日都出门,又不是打胜仗,封个将军至于吗?   蒙粉齐声回答:“至于!谁让他是我们的男神!”   解墨卿无奈耸耸肩,朝天翻个白眼。   蒙将军甜蜜日子过了才几天就让人家夫夫分离,皇帝深觉愧对小舅子。自古以国事为重,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为此特意跑来安慰一下,“夫人,这个时候让他出去确有不妥,不过朕保证他不敢在外面跑秦楼。”果然蒙夫人不安于室大名在外,可是黄桑您的安慰词是不是有点跑题?被蒙峻狠狠瞪了一眼,又贼兮兮哄小舅子,“不要担心,朕帮你看好夫人,保证你回来第一眼便看到他。”然后又被解墨卿鄙视了。   蒙峻夫夫同时躺枪的机会实在不多,皇帝乐不可支。   “夫人啊,内弟不在这段日子,若是不想制花露又闲了,可以拉上小弟进宫找朕斗地*主。”皇帝的脑回路也够奇特。   “夫人也可专门为朕制些不外售的花露,就给朕一人用。等太子长大些,纳良娣时,就赐给那家有福气的送聘礼如何?”   解墨卿非常想抽皇帝两耳刮子。黄桑,这东西也是有保质期的!   皇帝的提议果断没有被采纳。   “我说你的皇帝姐夫很闲吗?”   “墨卿觉得他闲就是了。”   蒙峻即将领兵打仗,蒙府自是上下忙碌。晚上蒙溪过来,兄弟说了很多贴心话。比如我不在帮我照看好你的大嫂和侄子们,比如一旦我不在了,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云云。解墨卿听了一阵明白了,此次出兵看似轻松实则凶险万分。原来,万军轻取敌军主帅首级的蒙将军到底还是有一怕。   兄弟二人分析前方敌情,解墨卿忍不住插了话,“弹丸小国本不足惧,不过侵入他国如砍瓜切菜,也绝非偶然。如今败了的已经败了,未被殃及的则隔岸观火,蒙将军你要想清楚,此役为何而战?”   蒙溪心说大嫂有点意思。他有这种心理不奇怪。想当初,他们叔嫂背地里可是着实斗了一回。虽然解墨卿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着道的,不过屡战屡败的结果最终还是让他长了教训。   到底分别是件伤感的事情。其实解墨卿倒没表现出什么,主要是蒙峻单方面的。   出征前夕,蒙峻带解墨卿拜访了长安所有朋友。并嘱咐他,往后蒸制花露,购买条件可适当放宽,推脱不过的送一瓶也无妨,如此没有坏处。总之他的家产够他们父子花用就是。不知何为,解墨卿总是能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可不像蒙峻啊!意气风发的蒙大将军哪去了?   即将分离提出某些要求,解墨卿也表示理解。反正人都要走了,再贡献一次又如何?可是你不能天没黑就把人往床上拉吧?为毛人前君子,人后禽兽呢?貌似也禽兽几年了,算了不去计较!   他还挺会自我安慰。   可是……可是……   “……你给我轻点!”解墨卿疼得一哆嗦,大汗如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了。蒙峻不为所动,一口咬下去,解墨卿当即嚎了一嗓子。卧槽,没吃过肉也不能这么咬吧!   床帐抖动加剧。   “墨卿……墨卿……”   如痴如醉的低喃在房里不时徘徊。   “轻啊……”   絮絮低吟穿插其中。   “啊,好痛!”   “墨卿!”   “拜、拜托……省省……我们、我们来、来日方长……”   蒙峻很开心,“你终于说了我们,知道来日方长,要奖励一下!”所谓奖励,就是重重的一顶。一顶昏天黑地,二顶灵魂出窍,三顶解墨卿很担心自己没机会回魂。可是坟蛋,你明明说的是一下!   权宜之计没有奏效。   折腾到后半夜,解墨卿已经抬不起一根手指。他像一条搁浅的鱼,披着水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不知餍足的家伙。蒙峻仿佛做不够,感觉又像是提前把战时无法享受的福利一次享受完。总之解小受要哭了,特么老子腰要断了,你听到了没有?蒙峻一向奉行生命在于运动的原则,当然是没有听到。   盼来中场休息已近三更。   其实这一夜还是很欢乐的,解墨卿是什么人,那是别人占他一分便宜他也能讨回半分的人。所以他身上有几块痕迹,蒙峻亦不比他少。有时甚至还要多出一两块,不过不是情难自禁,多半是借机报复罢了。   “你让开一点。”拱了拱身边的家伙,解墨卿给自己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扯过被子就要睡。显然蒙峻并没打算就此结束。然后就摸了过来,然后又开始亲,几下功夫,解墨卿浑身燥热眼前一黑,特么老子又硬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继续干呗。   这一干再也停不下来。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依然如此,一连五天。   原本第二天解墨卿还能勉强下地走几步,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只能靠着床坐了。再往后两日,他是躺在床上渡过的。   大将军越干越有精神,神采奕奕,解小受面黄肌瘦,萎靡不振。   真到临出征前一天,蒙峻反而不这么干了。破天荒的叫来蒙溪,三人一起玩起斗地*主。足足玩了一个下午,开饭前,蒙峻确定解墨卿完完整整妥妥的输给自己后,这才心满意足叫开饭。   饭后又逗一阵孩子,蒙溪带走三只包子,把时间留给即将分离的二人。   烛光下,蒙峻心事重重,解墨卿知道最近他一直都是如此,也不好说什么,故作淡定道:“不用这样吧,不过去西域观光几天而已啦!可惜打仗兵荒马乱的,不然我也想去看看,反正是免费旅游。”   说完不忘冲蒙峻俏皮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反正你姐夫出钱,不去白不去。他的幽默没有感染蒙峻,蒙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解墨卿赶紧咳嗽一声,“难道不是吗?”   “是!”这一声几不可闻。   房里忽然安静下来。   解墨卿是耐不住的,干脆比划了一个六,蒙峻挑了挑眉。某只只好说:“六个月。”   “什么六个月?”   “六个月不打了胜仗滚回来见我,我就带着你儿子远走高飞。到时我们躲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叫你永远找不到。”   这个威胁够分量,蒙峻故作怕怕的样子,“哦。”   “哦什么哦?”   “就知墨卿舍不得我。”   解墨卿气的想给他几巴掌,蒙将军别的本事不见长,贫嘴功夫这几年全学会了。   “在家好好照看自己。夜里蹬了被子,自己要知道盖,明白吗?”   解墨卿嘴角狂抽。   “孩儿们若是闹了尽管叫二弟来帮你。”   解墨卿眉毛一挑,知道了!   所有的嘱咐淡化不了即将分离的愁绪。   蒙峻熄灭烛火,黑暗中,解墨卿无法看清他眼底的黯淡。   今晚没有月亮,解墨卿呵的一笑,“西域的月亮会是什么样?好期待啊!”   蒙峻其实想睡了,但解墨卿不睡,他甘愿陪着。明早他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班师。于是顺着他的话就说道:“等那边稳定下来,我带你四处走走。听说高昌古城有处观月台,想必在那里赏月必有另一番良辰美景。”   解墨卿一喜,“真的?”   蒙峻亲了亲他,“真的。”   接下来某只继续提条件,“我要去大月氏品葡萄酒,吃高昌的蜜瓜,看楼兰女人跳舞。还有乌孙的烤全羊……龟兹的……”蒙峻一一答应。然后也提自己的条件,“墨卿,趁今晚告诉我,你现在可有喜欢我?”   黑暗中,解墨卿眼睛一瞪,剧情扭转太快,一时无法适应。就说:“老夫老妻这么久,还问这个,你不嫌肉麻?”   蒙峻摇头。   “我……”蒙峻竖起耳朵,解墨卿回应呵呵,却没说一个字。老子跟着你这么多年,脑门上都给你打满标签了,就算不喜欢你又咋样,谁敢做你的替补?蒙将军,你省省吧!   碰上解墨卿这么个没原则的货,蒙峻也只能认倒霉!   接下来,某人冥思苦想,各种神展开。   “还有什么啊……”解墨卿咬着手指头沉沉睡去。   蒙峻却没有跟着睡。下地点上灯,就着柔和灯光默默注视安静的睡颜。仿佛要把这个人印在脑海溶进骨髓。就这么静静地看,蒙峻忍不住又硬了。但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发情,所以很快就控制住自己。   “墨卿。”   呼噜呼噜。   “你到底回来没有?”   “什么……回来没有?”   蒙峻吓了一跳,解墨卿翻个身继续睡。   “蒙峻。”解墨卿低低梦呓,蒙峻把人抱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胞胎   蒙峻一走,解墨卿的世界瞬间清静下来。   但那只是暂时的。   有的时候,解墨卿就像一个矛盾体。一面因没有替补而安于当前,一面又因菊花问题纠结人生。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脑袋里住进了两个小人,他们天天打架,吵得一刻不得安宁。而他就像一个烦躁的精神分裂的病人,无助地由着病情发展。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久得他自己也记不清。   听,又开始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个说:“蒙将军待你不薄,你又如何忍下心不遂了他的愿?”   另一个很不以为然,“又不是你整天面对他,你操这份闲心干什么?”   “我……”   那一声“我”带着深深的无奈。   “我说,蒙峻对你好你就回来呗!我给你腾地方,正好回家看爸妈。”   “回什么啊?我不就是你么?”   “我说哥们,咱不带这么玩的啊!儿子我也替你生了三个,该受的罪咱也替你受了,你就当行行好,放哥们一码行不?”   “你胡说什么啊?”听声音颇为气恼。   解墨卿被他们吵得心烦,“你们少说一句行不行,脑袋快要炸了!”   两个小人一致对外霸气吼回去,“闭嘴!”   解墨卿果然乖乖禁了声。反应过来大怒:“该闭嘴的是你们!”吵着老子了,还不许老子说一句,这还有天理吗?!   再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就纳闷,学老子学的还挺像的。   醒了之后睡不着,就披衣下地,推开窗户,向西面望去。今天有月亮,月兔西斜,又开始想不知道那个战无不胜的蒙峻如今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到了传说中,高昌古城观月台。   包子们相比于解墨卿更关心亲爹去哪了,解墨卿一时难以给他们解释。说的直接吧,孩子们太小根本听不懂,说得浅显一点亦是一知半解的,不说吧都屁颠屁颠追着问。   “乖儿,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们好不好?”   被三个孩子缠住,完全变身全职奶爸了,尼玛!   “我要父亲,我要父亲!”   大包子不依,解墨卿无法,喊乳母送他去他叔叔房里。可是,眼泪汪汪的二包子怎么办?三包子已经能认人,且小孩子们自己会交流,一个情绪有变化马上就会影响身边的。三包子厉害,恨不得扎进他亲爹怀里,胡咬乱啃,解墨卿怎是一个酸爽了得!   小孩的眼神最是天真无辜,但是孩子最后无事,孩子他爸最终哭晕在厕所。   该死的蒙峻到哪了?不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但闻包子唤父声!   不知道你儿子急于得到你的消息吗?   回答他的是脑袋里的小人:“还说心里没有他,其实是你自己更想知道。”   解墨卿果断晕倒。   他就是这样的人,当初被迫留在人家身边,心里讨厌人家,但是没有拿孩子撒气的习惯。又是自己千辛万苦生的,也是宠得不得了。现在打算凑合和人家过了,更不会跟自己儿子过不去。   事实上他对小奶娃没有任何抵抗力。   最后也就心里没事咆哮一两声,质问蒙峻心里到底有没有妻儿?   蒙峻已经走了有半个月,五天前收到他的信,大军行进如常。   勿念!   却没有写大军到了什么地方!   可惜那封家书解墨卿看过放在一旁,孩子们过来想看居然一时找不到。解墨卿带着乳母轮番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解墨卿眉头深蹙,果然是父子连心!   正发愁,下人来报,栾涛求见。而且也不等主人答话,跟着报信的人就进来了。这串门的也吊,进人家和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进门例行先嘲讽几句,然后才落座。栾涛还是老样子,时刻把目中没有解墨卿表现得淋漓尽致。喝着人家的茶,嘴里说着人家不爱听的话。   解墨卿干脆不理他,就晒着他。   一个人自说自话,栾涛也觉得没意思,就问:“你不想知道我所为何来?”   你能有什么事?周岚不在家闷了呗!   看吧,还是插座之间心有灵犀。   其实栾涛也没什么事,无非是周岚又奉命出京,他一个人闲得无聊,就想起解墨卿来了。虽说周岚也不在家,但至少有个三五日便回京,回来二人继续“新婚燕尔”如漆似胶。这和蒙峻出远门就是两回事了,想着解墨卿应该很寂寞,巴巴的跑过来陪他解闷,顺便先气他一顿。   栾公子其实也爱记仇,睚眦必报。谁让当初你没事阴我,现在还不是让我都找补回来!   问题是解墨卿根本不接招,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末了就说:“你也吃饱喝足,要是没事去后院喂喂黑白熊,大的饿一两顿不碍事,小的我怕受不住。”   栾涛瞪大眼睛,惊呼:“什么,你没喂啊?难道我来就是帮你喂黑白熊?”   “要帮就帮,不帮没人怪你。”解墨卿还有理了。   接下来的日子,栾涛就一天一趟拜访蒙府。来了先气一顿主人,然后大吃大喝,再被主人打发到后院义务劳动——喂黑白熊。一连数天皆如此,栾涛也不嫌烦。周岚返回长安,就拉着他一道来。这对小夫夫人前秀够恩爱,依然躲不过喂熊猫的差事。   不过解墨卿并不买账。   “蒙夫人最近脾气见长啊!”   “是啊!都是怪你,早几日回来,我也不致一人受气。”   这话解墨卿是没听到,若是听到又得醉了。明明你天天找上门来气我,到头来你倒变成受气的了,简直岂有此理!   二人一边喂熊,一边闲聊,身后不觉热闹起来。回头见有下人面带喜色跑来,就问有何喜事。下人答,刚刚得到消息,有捷报从嘉峪关传回。   果然是好消息。   捷报其实不是蒙峻传回的,在他眼里,一点点小胜利根本算不得什么。是大行把他西出嘉峪关的战况写了条陈送回长安,到底是喜事,皇帝命人给蒙府也送个信,好让解墨卿安心。   解墨卿听到消息,没什么特别激动的表现,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命人包了赏赐给传话小黄门,然后把他打发了。   不是他不高兴,是他正难受着。刚才周岚夫夫到访,他勉强陪了一会,那二人自行看熊猫,他就忍不住了。腹里翻江倒海,酸水一股股往喉咙冒。喝了一大口浓茶,将将压下刚刚又冒上来的一口酸水。   “三天了不见好,莫不是——?”   身为三个孩子父亲,他也多少积累一些妊娠经验。   再说那小黄门极有眼色,蒙夫人身体不适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回宫复命的时候,便如实向皇帝禀明。天不及黑,太医署就有太医奉命前来问诊。   那太医是常来给解墨卿问诊的,一看他脸色,心里就已经肯定了七*八分。手往解墨卿脉门一搭,只觉脉来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当即大声道喜:“恭喜夫人,是喜脉!”   解墨卿楞愣瞪着太医,虽然有过疑惑,但得到肯定答复反而不淡定了,逗我呢吧,别闹了!   太医只当他不信又肯定道:“千真万确,是喜脉错不了,且是双胎。”   “双胞胎!”   某只嘴巴张成一个“O”。   蒙夫人再次有喜怀了双胎,各人反应不一。   皇帝叹道:“内弟真是好福气。”遂嘱咐蒙溪替他哥哥好生照料。又下赐很多补药补品着蒙溪带回去。   周岚就说:“真是羡慕蒙将军!”被栾涛一拳揍歪头。然后他家小受围着孕夫转了一圈又一圈,小手帕挥挥。   蒙府上下喜气洋洋。   反观当事人自己无比纠结,卧槽,怎么又有了,怎么又有了!   第二反应,是女孩还好办,要再是儿子怎么办?真是儿子像勋儿倒还好,若是如骁儿一般岂不是要了我的命?而且还是两个,两个啊!   嗷,我不要啊!   晚上解墨卿翻来覆去睡不着,两个小人继续开打。   “得意了吧,又有了?”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老子倒霉就倒霉在你们身上了。”   一声叹息过后,“既来之则安之吧,这么多年还没涨教训?”   “什么教训?”   “你还不明白?”   “你和蒙将军是注定的因缘,分不开的。”   “等等,你说什么?什么注定?”   漫长的静寂……   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了,“特么为什么是两个?”   另一个声音反问:“两个不好吗?”   “两个更痛了,你知道不?”   那位一时没词,“恕我实说,不知道。”   真难得他们还有心情打闲架,老子难受得要死了知道不?   解墨卿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等蒙峻本人传回捷报时,解墨卿已经渡过短暂的早孕反应期。身上不难受了,人自然也就精神了。胃口好了起来,人显得一下丰满。瞪着自己微隆的腹部,解墨卿连连叹气,好好的六块腹肌又将没了。   “蒙将军扬威西域,可喜可贺!”   送走最后一位道喜的客人,解墨卿长长松了一口气。猛然抬头,但见一轮红日西垂,天色将晚。   蒙峻信里说,他找到了高昌古观月台。   这个时候,解墨卿忽然脑补起和蒙峻一道狂奔直奔古观月台的画面。   “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穿云箭   天气依然炎热,解墨卿在蒙溪帮助下,把积压的所有订单全部交货,宣布短时间内不再接任何订单。   府外惋惜一片。   本以为可以安静渡过一段时间,偏偏不遂人愿,一股烦躁笼罩整个将军府。   自从解墨卿搞明白自己的身价,那些曾经热火朝天的养家工作就变了质。如今再动动手,反倒有了一些玩票的性质。不过倒不是解墨卿不肯居安思危,实在是他肚子不争气,不过三个多月居然出了怀,行动十分不便。就算这样,他居然提出趁雨后天气凉爽,想骑马散散心。   老管事吓得抖如筛糠,一眼一眼看蒙溪。   蒙溪心里明白,他家大嫂这是闲了。可是闲了您也不能这么折腾啊!快四个月的肚子,如今都显怀了,虽说胎儿已经稳了,可万一有个闪失,将来大哥回来了,我们如何交代?莫说骑马,走路我们都是两三个人跟着伺候哩!   解墨卿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蒙溪知他无聊,提议乘马车出行,奈何他觉得憋闷。“马车太闷,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我不过就是想出去透透气。你看这天热的,去灞河走走吧。我保证不跑,就骑着总可以了吧?”   “大嫂,今时不同往日,你就忍一忍罢。待大哥回来,小侄儿们出世,再出行也不迟嘛。”绵羊的头都大了。   解墨卿真是闷了。他不接单,为了让他安心养胎,三只包子都有专人负责,他是闲极无聊。而脑袋里两个打架的一刻不让他消停,急火攻心,急需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栾涛虽然是一大解闷对象,但自从决定和他拉钩和好不再坑他,解墨卿就对他失去了应有的兴趣。难不成找他来,两只受坐在一起讨论菊花残满地伤的问题?   栾公子表示俺真是悲催的孩纸!   小叔子任你嘴皮磨破坚持底线,某人实在忍不住,就教育小叔子说:“心情对于养胎很重要。因为心情好了,我就可以多吃一点,进而身体就会强壮。”小绵羊在他瘦削的肩膀看了一眼,解墨卿当做没瞧见继续说:“反过来说,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影响进食,从而身体会越发的虚弱,我虚了胎儿就吃不到好吃的长不大。你看心情如此重要,你就算不为我着想,难道也不顾及你的侄儿?”   解墨卿说的一溜一溜的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蒙溪绝不苟同他骑马的提议。什么时候了,居然异想天开?但他拿大嫂毫无办法,只得请姐夫过来帮忙。说起来,姜承烈这皇帝当的也够辛苦的了,日理万机还要帮小舅子哄老婆。   不管如何,蒙峻如今出战在外,照顾好他的夫人也在情理之中。   打马吊凑不齐人手,皇帝建议,“夫人,咱们斗地*主如何?朕保证,输了算朕的,赢了全部归夫人所有。”   不过如何,先哄得眼前这位败下心火是正经,解墨卿恹恹摆手。   眼珠一转,皇帝计上心来,笑眯眯带着讨好凑过来,“夫人若是无事,可以到内府开导开导詹事。”   “去内府?”   “夫人啊,你不知道詹事徐明年纪大了,新东西接受过慢。朕这边穿的用的不能总是比将军府慢一步吧?夫人行行好,勉为其难提点徐明一二即可。”   老詹事表示偶也躺枪了。   解墨卿眼睛一瞪,皇帝心虚一笑。虽然他知道知识是没有界限的,不过黄桑您不能毫无代价的就让咱转让专利吧?瞧见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意识非常强。   “皇上,您若以天子身份下旨,咱也不能不遵。不过您要是以姐夫身份来闲坐,我招待着。我招待不周,这边还有蒙溪。至于别的,不说也罢。”嘴一努,示意反正你们暗地里好大可随意。总之一句,其他免谈。   皇帝不死心,“真不肯屈尊?”   解墨卿确定,“不去。”   “夫人@#¥%……&*”   解墨卿:“……”   眼见红日西斜,皇帝叹口气,认输。   油盐不进,这就不好办了。   皇帝冲小舅子耸耸肩,示意朕也没办法。   皇帝苦劝半日无果,和小舅子背靠背唉声叹气,正主坐在廊下数星星,不时撇一眼不远槐树下的两只。   晚上解墨卿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就披衣下地,鬼使神差敲开了蒙溪的房门。大晚上解墨卿过来说话,蒙溪意外之下只觉这位大嫂又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又不好让他在门口干站着,一边把人往里让一边吩咐人备茶果吃食。   “白日里给你找了不少麻烦。”   “大嫂哪里话?”   解墨卿无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   蒙溪体贴道:“我明白。”   “你怎么会明白?”   略带嘲讽的语气听得蒙溪脑袋瞬间短路。这是要变脸的节奏啊你!   没有预期的暴风骤雨,解墨卿很无奈地说道:“我心里很乱,就是想出去走走。整天被人吵来吵去,烦啊!”   蒙溪眼里迸出一道凌厉,“是谁叨扰大嫂?”   “不是。”就知道他误会了,解墨卿解释道:“是心魔。”   听了解墨卿一通解释后,蒙溪忧心忡忡。前一阵解墨卿安安静静,和蒙峻夫夫恩爱,不管私下里如何,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大哥好药补品不计钱的给他用着,解墨卿的病就算没完全痊愈,至少也好了大半。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竟是不见起色且有更严重的趋势。   但他不理解,到底打架的两个小人是谁。这不能怪小绵羊,以古人的思路,肯定是无法理解的。而解墨卿又不能解释自己的怀疑——我恐怕真是精神分裂啊!   “有多久了?”   解墨卿迟疑道:“蒙峻走后,不是,有孕以后。”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从被雷劈开始,他就隐隐觉得自己发生变化,但明显症状确是最近才有。   “大嫂不必慌乱,许是你忧思过甚所致,待大哥回来便好了。”   解墨卿咧了咧嘴,表示我还真不是思念你大哥。马上脑海里一个声音说,“明明就是!”   次日太医看过,蒙溪把老人家叫过一厢,“大嫂无碍吧?”   “父子安好。”   蒙溪放心了,又不确定地问:“早间说的事,您看——”   太医摇头道:“莫说闻所未闻,单从脉象看,并无公子所言病症。不过蒙夫人急火攻心倒是有一些,待会开些安神的药,喝上一剂看看疗效。到底这双胎不比一个孩子,夫人辛苦那是自然的。”   太医这样一说,蒙溪也不好多说什么,谢了太医,忙去房里安慰人。   “大嫂且宽心,太医说一切安好。”   解墨卿点头,他自己很清楚身体状况。他的病症不在表面,当然是什么都好了。好在他没再闹着骑马,蒙溪不觉松了口气。   孕夫嘛,烦闷了,可以想办法给他解闷就是。   于是,各地杂耍班子轮流到将军府献艺。   总算,解墨卿没有再提出一些异想天开的要求。   他是安静下来,蒙溪可没掉以轻心。对这位大嫂,堵住他逃跑路线他很有信心,不过哄他开心就不是小绵羊强项了。如此一来,也就跟着大家一起,日夜盼望前方早日德胜,大哥班师,他也就可以彻底当起甩手掌柜。   才官悄悄合上门,冲廊下发财竖起一指,指了指房里,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这才走下台阶。“怎么了,公子刚睡下。”   发财吐了吐舌头,一脸欢喜,“刚才二公子接到喜报,将军又打了胜仗。”   “真的,那将军什么时候班师?”   发财翻翻眼睛,摇头,“不知道,二公子没说。不过方才听他的意思,将军可是越打越远了。”   解墨卿得到消息天已经黑了。看过蒙峻手书,轻哼一声,“他还真是忙。”   蒙溪一如既往问出相同问题,“大嫂可有话带给大哥?”   “没有。”   回答斩钉截铁,蒙溪也是服了。寻思这二人是夫妻么?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冤家。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这冤家还没解啊!   但也不是一点不关心,问起前方战况,蒙溪一一答了,末了解墨卿点头表示知道了。打发走蒙溪,解墨卿怔怔向着西墙看过去。墙上挂着蒙峻那只角弓。弓梢朱底黑漆一个古朴篆字——蒙。   把弓取下来,一遍遍轻抚弓背,喃喃道:“半年之期将至,蒙将军,你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你也别怪我又闹,谁叫你又让我怀上了,一怀还就是两个……”   按照解墨卿的推算,蒙峻应该在岁末班师。   大军顺利收复楼兰、高昌、乌孙、大月氏等国。茹茹横扫大半个西域,却没有在绿洲占领地留下太多兵力防守。仿佛他们认定宸国出兵至少还应该再等上一年半载,真到那个时候,精锐驻防也不惧与宸国一战。已至宸国大兵奔袭而来,基本没遇到太猛烈抵抗,曾经的胜利果实便拱手让人。不过这倒符合游牧民族的作战风格。   西域商道再次打通,宸国就此机会在阳关以西和高昌南部分别建立都护府,蒙峻留下一部分兵屯守,便马不停蹄领兵向着更南的地方进发。   大军又走了十来日,这日天空飘起雪花来。   薄薄一片落入掌心,瞬间化作亮晶晶一滴,如同化作心间那泓清水。蒙峻想起了解墨卿堆雪孩子的温馨画面。   他们即将再有孩子——前些天从长安返回的红翎使带回了这个好消息。   前方雪山皑皑,蒙峻的心早就飞回长安。   “将军小心!”   蒙峻醒过神来,一只白羽长箭裂石穿云破空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噩耗   蒙峻没能在岁末班师。   事实上,已经有近一个月大军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但是岁末了,宫宴还是要办的。   对于解墨卿而言,宫宴没有什么变化。赴宴的面孔还是那些,摆在面前的杯盏也还是御制那一套。唯一不同的,上一次有蒙峻相陪,这次身畔空空如也。   属于蒙峻那副餐具依然摆在那里。   他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肚大如箩。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姜升的意思是皇上担心他寂寞,特意叫他进宫散散心。蒙溪又力劝,盛情难却就来了。   勉强坐了一会,歌舞已毕,他就想告退。向天子那席看了一眼,姜升识趣,就小碎步过来了。   “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请大黄门代墨卿奏请陛下,墨卿体力不支,望陛下准了我回府。”   大黄门马上哈腰,“可要请太医先看看。”   解墨卿摇头,姜升就回去了。   皇上知他辛苦,这么久坐着也确实不舒服,便没多挽留,只命姜升亲自护送。姜升扶起人,笑道:“老奴伺候夫人回府。”   “有劳大黄门。”   “急——报——!!!”   殿外突然喊起的急报之声此起彼伏。   但闻急报之声一声声近了,解墨卿看看姜升,顿住身形。仿佛,有什么东西牵住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姜升顾不上他,小跑出殿。跟着神色慌张捧着漆盒返回来,身后紧跟一名红翎使,全然不顾礼数,不等传叫就进了殿。   红翎使君前单膝一跪,整座大殿顷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一起投向殿中风尘仆仆的人。   “启奏陛下,康居王被杀,其弟贵霜王即位,联合茹茹里应外合引我军入泰岭。中伏。”   皇帝猛拍龙案,“告诉朕,蒙峻何在?”   所有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解墨卿亦不例外。大军中伏,那蒙峻呢?   红翎使额头触地,痛声道:“大将军身在泰岭腹地,葬身雪海!”   扑通!   解墨卿重重坐在地上。   好痛!他的手下意识摸上腹部。   想用手支撑站起来,却怎么也办不到。   岁末宫宴因前线噩耗而终止。   解墨卿被妥善护送回蒙府,蒙溪看他没有任何异色,心里反而不安。请李氏过来照看,又连夜进宫。   宣室里齐集三公九卿各位将军,各个面色凝重。   蒙府上下,虽没有挂孝,但府中上下全部换上素服。   解墨卿说了,看着白色太晃眼。   李氏守在床前默默垂泪。解墨卿自己都奇怪,他刚刚居然睡着了。脑子里打架的小人仿佛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偃旗息鼓。难得享受片刻安宁。睁眼便看到李氏泪水涟涟。想安慰一下乳母,却发觉那笑竟如此苦。   “阿母,什么时辰了?”   李氏忙抹把泪,“五更了。”   解墨卿扭头向外看,窗外漆黑一片。   “我睡了有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   “还想着趁清静多睡一会,竟不给我这个机会,果真是没这个命。”声音听起来颇失望。李氏有些害怕,不敢提蒙峻,就问:“我儿要吃点什么,阿母去给你做。”   解墨卿摇了摇头,又翻身面朝墙躺了过去。   这是什么感觉?难过吗?   怎么会呢?我不应该高兴吗?终于自由了?   解墨卿本不是安静的人,府中下人以为他就算不为将军披麻戴孝伤心痛哭,至少也会起来大骂一顿主君发泄一番。据下人们多年后回忆,当年解墨卿得到噩耗,居然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整整一天姿势都没变。蒙溪回府去探望,瞧见的正是李氏端着碗在床边苦劝,解墨卿竟然连动都不动。   “到底,他还是对大哥有情分。”   蒙溪微微叹口气。   “告诉我实情。”   解墨卿找来蒙溪询问,已然又过一晚。蒙溪也没想到一大早解墨卿就请他,心知他有此一问,也不打算瞒他,便和盘托出。   当初宸国并未马上发兵,是考虑到西域局势复杂多变,为争取多一份胜算,便秘密遣使联合康居。康居国地处泰岭以南,虽是弹丸小国,因有泰岭这道天然屏障,倒也少有战事。听闻泰岭山高林密,一年也就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露出针叶密林,其他大部分时间积雪覆盖,远远白茫茫与天□□一片。   康居王对联合宸国一事答应的很爽快。国王不傻,茹茹横扫西域,早晚要打到康居来。与其被一只狼吃了,不如联合东方宸国,给予致命打击方可保得一方安定。到底宸国坐镇东方居上国,从未有吞并西域的野心。但是北边那只狼就不一样了,茹茹数百年来靠着血洗政策一次又一边南下东扩,每次出动,必定血流成河。   宸国也是看准这一点,在得到康居的肯定答复后出征西域。   “结果康居背信弃义,贵霜王杀了他哥哥,反投茹茹。”   “正是。”   “他们以盟约为条件,引蒙峻入泰岭。”   “是。”   解墨卿扫了一眼面前羊皮,反复看泰岭向西延伸的位置。蒙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听他说:“我懂了。茹茹拿下康居,那么西面只有大宛了。大宛出汗血马,得到优良马种,等于提前走一步好棋。西域一统,先掐断宸国与波斯通商商道。再改良马种,休养生息几年,攒够实力就可以东进了。”   蒙溪眼睛一亮。   “你的皇帝姐夫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采取曲线迂回,最后包抄,一举歼灭茹茹。”   “大嫂果然神机妙算。”   “这哪里是神机妙算!”解墨卿很想笑,你多看两遍《史记》当然就明白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是笑不出来。不管如何,他儿子的亲爹死了。那个把他从匪窝里救出来,又五花大绑带回长安的人葬身雪海。但是他知道,其实就是雪崩。   少时才官进来问是否备饭菜,解墨卿神情疲惫,恹恹摆手。才官看蒙溪,蒙溪见才过一夜,解墨卿面色晦暗,人也仿佛瘦了,心中不忍,好言劝道:“还是吃些清淡利口的吧。我听李夫人说起,大嫂昨日水米未进,这怎么成?侄儿们还是要吃的,当是为了他们罢。”   解墨卿不想被人说因蒙峻如何,自己伤心欲绝食不下咽之类的话,勉强应了。其实他也仅仅喝了几口粥,甚至小菜都没动一筷……   蒙峻阵亡,举国同哀。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只有一个地方,仿佛并未被这种气氛波及。   蒙峻出征前,曾许诺如果自己回不来,解墨卿可以自由选择去处。很多人都在等待解墨卿的选择,毕竟女子都可再嫁,何况一个男人?   意外的是,解墨卿除了不许发丧,其他的什么都没提。仿佛蒙峻依然血战西域。   见过不少大喜大悲的,唯解墨卿这份平静反而让人忧心不已。   皇帝从小舅子嘴里得到关于解墨卿的消息,心里一阵阵发痛。他答应过蒙皇后要照顾好她的两个兄弟,如今蒙峻已去,他的夫人又是这个样子,又有一对遗腹子尚未出世,这事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太医怎么说?”   “眼下尚好。”   皇帝闭了下眼睛,“命王太医、黄太医每日早晚请脉,务必……”   “皇上。”姜升满头大汗跑进宣室,“皇上,蒙府来人说夫人不好,请蒙溪公子速速回府。”   “大嫂!”   “怎么回事?”   “夫人午后一直说头痛,王太医得到消息已火速赶去。”   怕什么来什么。常人几日茶饭不思晚上又睡不好还会头痛,何况孕夫几日没怎么吃东西,除了第一晚睡了那么一会,这几天几乎就没睡。   皇帝下旨太医署再调几名太医过去,蒙溪已然身在殿外。   解墨卿看起来很憔悴,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伤心过度。事实上他现在什么也没想,本来一直对着窗外凌寒绽放的寒梅发呆,额头突然就痛了。   依然是那个伤口。   蒙溪回来时,房里乱作一团。解墨卿看着还好,但体虚是一定的。太医不敢下药,用灸治止痛。今天也怪,银针刺下去,头痛没止,倒把人扎吐了。   他一吐,太医就慌了。   其实解墨卿几天没怎么进食也吐不出什么,但让一个孕夫在头痛中就这么吐着,太医菩萨心肠哪里看得下去。止吐后马上给他喝下安神汤,等人睡下把蒙溪请了出来。   “大嫂如何?”   “忧思过甚。”   蒙溪想了想这几天解墨卿看似平静的表现,觉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就问:“严重吗?”   “且让他先睡一觉,等醒来看看。好在胎儿安好。”   蒙溪顿时松口气。   弦月高悬,万籁俱寂。   解墨卿一觉醒来,浑身轻松。   披衣下地,推开房门不见人,想来才官已经安睡。   夜风习习,寒梅初绽,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梅树下站了良久,解墨卿没有惊动任何人,向着书房走去。   蒙峻的书房有个黑漆绘卷云纹的木匣,一直放在书柜顶。一时够不到,解墨卿搬来矮几,扶住书柜,一手托住木匣。那里面有一些信笺,是他曾看过的。当年不曾仔细看,此刻心血来潮,就想再看一遍。   木匣有些沉,一手险些没托住,幸好他还算灵活,妥妥的抱在怀里。   木匣没有上锁,最上面放一卷手札。伸手展开,是一行行苍劲小隶。   ……固始三年春,午后读春秋,遇蒙将军。尚不知将军遇险,误认贼匪……得悉二王作乱,自当庇护国之栋梁。朝夕相伴,引为知己。   “朝夕相伴,引为知己。朝夕相伴,引为知己。”   解墨卿大喊两声,跟着就醒了。才官扑倒床前不叠问:“公子可好些了?”   “随我去书房,快!”   然后没等他坐起来,额头那道疤仿佛被斧头劈开,解墨卿疼痛难忍,惨叫一声,重重倒回床上。眼睛一翻,活活痛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已经不用再去看那些斑驳墨迹,每一个字都是无比熟悉。每一个字都代表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怎么可以忘却,也不该被遗忘。为什么,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解墨卿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   浑浑噩噩中,解墨卿不停问自己,寻找答案。   直到,他又见到解老爹。   解老爹是来旧事重提。   “儿啊,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什么?   “赵家等着回话,不能再拖了……”   赵家?   赵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事他应也是应了,不应也是应。”   桂树下,女人的声音带着不满。解墨卿看清了,不是解家婶娘是谁?   显然解老爹仍有一丝犹豫,女人扯开嗓子,“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贱婢。她的孽种你当宝贝仔细着,全不顾自己血脉。别忘了到底谁才是你解家的后!”   女人走了,解老爹一拳捶在树干上。这一拳力道比较大,完事解老爹一边跳脚一边吹手。   接到蒙峻的信,他已经被关了数天。从三天前开始,他拒绝吃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口水也没有喝。每天恹恹的,就在窗前一坐,对着窗下姹紫嫣红的牡丹发呆。   不知,能否等到他回来?   身后脚步声起,解老爹又来了。   “儿啊,不吃东西怎么行?饿坏了身子爹可是要心疼了。”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但是这个时候,早已不需要这些虚假的温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父慈子孝,既然一切都是虚假的,又何必做给人看!   沉默果然是把伤人利器,解老爹从来也不是良善之辈。用尽手段娶回的女人不但有了别人的孩子,居然连一个笑脸也不肯施舍给自己。辛苦养大的孽种从未把自己真正放在眼里。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舍去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嫉妒、憎恨、羞恼、痛恶……各种情绪掺杂,形成一股无名之火很快蔓延大脑每个角落。   当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集中爆发就成了顺理成章。   但解老爹从来没想过竹筒沿会那么锋利。   竹筒打下去的时候,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犹豫,但仅有的那点不忍仍没有抵御住怒火滔天。鲜红的血顺着白皙脸颊淌下来,解老爹只觉眼里一片殷红。   手下的人呼吸时有时无,解老爹怔怔的,一时茫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自从在书房晕厥,解墨卿的情况时好时坏。他神志不清,喃喃低语着什么,蒙溪听不清楚。等能听清了,确是听他在呼痛。他的手总是无意识的抱着头,仿佛受了莫大伤害。   蒙溪有些烦躁,在廊下走来走去,下人鲜少见他这幅样子。见李氏从房里出来,忙上前询问。李氏面上泪痕未干,默默摇头。   解墨卿仍然没有醒过来。   “大嫂头痛可好些了?”   “刚才有一阵子喊痛,眼下无碍了。”   蒙溪英眉微蹙,向房里看了一眼,嘱咐才官发财两个仔细看着,又请李氏先回去歇着,这才准备进宫。   皇帝一见小舅子展不开的愁眉便知道府里那位仍没大安,不胜唏嘘:“你哥说去就去了,他的夫人可是万万不能出事啊!”   “皇上。”   “叫姐夫吧。如今就剩咱们了,朕贵为九五之尊又有何用,身边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头不痛的时候,解墨卿还是很安静的。大多时候他知道身边有人,不过眼睛就是睁不开。他很想吐槽一句,你们倒是把我叫醒啊,再躺下去估计人都要废了。   浑身软的没力气,就算小强十条命恐怕也过不去这一关了。好在脑袋里的小人不见了。   入夜再次见到解老爹,守在床前,一动不动。床上一人沉沉昏睡,额头布带隐隐透出血色。   又是这个梦,不科学啊!   和上次一样,解墨卿无法融进眼前的故事里。不过他也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守在那个没有生气的少年身边静等故事发展。   甚至在一瞬间,他居然笑了出来。   是的,非常好笑——一直百思不解解墨卿是如何挂掉的,自己又是怎么穿过来的,看来老天待他不薄,似乎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答案。   他没有等得太久。   淡淡的人形缓缓脱离少年躯体,飘飘荡荡直飞天际……   眼前一片浑噩,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等可以听到声音,眼前豁然明朗,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家吗?没拆迁前,简陋的老式楼房,他记忆深刻。据说周围几栋楼还是建国初期盖的,他的祖父很幸运分到一套。貌似在当时是作为对国家做出杰出贡献者的奖励。   童车里的小孩子扯住一块布料,妈妈夺了几次最终不忍扯疼孩子而放弃。小孩抓着布料抖过来抖过去,拿起水彩笔展开涂鸦大计。等他妈妈发现了,为时已晚。   解墨卿心里卧了个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接下来的画面一幕一幕就像电影慢镜头,熟悉而又温暖。   可惜,他融不进去。   温馨回忆总是给人以无限美好。解墨卿笑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小时候有多么愚蠢。干了太多无聊的事情,也闯过不大不小的祸,好在他还算机灵,大多有惊无险。他爸买来的鸡毛掸子真正落在身上的次数一个巴掌屈指可数过来。   解墨卿为自己儿时的二感到无比羞愧。   原来,做了那么多蠢事,包容自己的一直都是父母。   有爹妈疼真是幸福啊!   ……   “你又翘课了?”   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我要参加比赛,今天的课无关紧要算了吧。   ……   “儿子,这姑娘是——?”听得出来,母亲的声音又惊又喜。   干坏事未遂的心虚让他语无伦次:“啊,妈,我……同学……不不,朋友……”从此以后,女孩子再也没有理过他。   ……   “你要大缸干什么?”   听说老家有一口大缸喜出望外,急于证明自己观点,他没有给父亲多做解释,只是催爸爸快去老家那里给自己弄来。   不幸的是,实验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他就趴在缸沿观察缸里的水颜色变化,身子一点一点向前倾……紧接着,扑通,一缕青烟渐渐飘出青年身体。   画面发生剧烈抖动。   等完全静止,那缕孤魂再次回到解家大宅。   床上的少年猛然一声咳嗽。   原来如此!   他全明白了!   他不是现代人穿越回古代,他自己就是解墨卿。解墨卿被解老爹一怒打得断了气,他的魂魄飞到现代玩了一场现代游。等现代那个身体出了意外,他又回到自己的身体。   只是,可怜了那个世界的父母。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仍在耳边,解墨卿却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发财守在床前,见他醒了啊的一声大叫,掉头奔出卧房。   “草,老子又不是诈尸,跑什么?”   他想动一动,惊奇发现眼前隆起巨大一物,闭了闭眼睛,才反应过来是他硕大的肚子。不由纳闷,“都这么大了。”与他心有灵犀,肚里胎儿踢了踢。   三位太医会诊后表示蒙夫人暂时大安了。所有人松口气。   只有病人眼珠转了转,又看看自己的肚子,郁闷道:“我不过睡了一会,你们担的什么心?”忽然又问:“有蒙峻的消息吗?”   “儿啊,你不要吓阿母啊!”   “哦,我想起来了,蒙峻死掉了。”   咕咚,李氏晕死过去。   于是,刚刚苏醒的病人又忙活开另一个病人。但很快,解墨卿就被让回床上。   安置了李氏,解墨卿终于从蒙溪口中得知自己已然昏睡一月有余。得到蒙峻噩耗那天是辞岁宫宴,如今龙抬头都过去了。而他不让给蒙峻发丧,蒙溪因照顾他,就真的没有安排丧事。这事大鸿胪早朝提过几次,也都因他身体未大安,皇帝那边就给挡了回去。想想心里怪难过的。   既然这世上没有两个解墨卿,那么他始终就是蒙峻心里那个人。对于失去曾经古时候的记忆苦思良久,突然他想明白了。大概是他的头受了伤,他损失了那部分记忆。他在现代快乐生活了那么多年,再次穿越回来,虽然回到同一个身体,但只保留了现代最美好的那部分。   缺失了一段记忆,使得他的性格走了两个极端。想明白这点,不胜感慨。解墨卿,你果然只属于蒙峻啊!   轻抚高隆腹部,脸上绽放喜为人父的光彩,却又想到蒙峻无缘得见新生儿黯然下来。蒙溪进来时,正看到他悲喜交叠,无法自抑。   “大嫂。”   “你来了。”   解墨卿喉头发苦,想笑一下缓和气氛,但他知道那笑一定很难看。“既然来了别站着,有话坐下说吧。”   蒙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是大哥的事。”   “叫蓝田那边办吧。”   “不。”蒙溪深吸一口气,“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蒙溪的犹豫自有他的道理。解墨卿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完全大安,很难预料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会不会病情加重。但时间紧迫,根本隐瞒不了。   “大嫂,此事还是由你主持为好。”   “为什么?”   “小弟若是马革裹尸,还望大嫂将小弟与大哥葬在一处。”   “什么?你莫非要——?”   蒙溪点头,“是,大嫂。小弟请缨出征。” 作者有话要说:     ☆、长毋相忘   宸军西域失利,但仗还是要打的。   转过年春,大将军蒙峻之弟,侍中蒙溪请缨出征。   蒙溪请缨没有人觉得意外。蒙氏一门尚武,蒙溪平日不在军中,也不过是他哥哥爱惜手足罢了。如今蒙峻阵亡,蒙氏当然会有别人出来挑起蒙氏大旗。   皇帝有几分不舍,但还是面无难色准了。   封蒙溪讨虏将军。   关于从属俾将,皇帝思虑再三,任命周岚为骑将军,皇叔信诚侯赵襄为后将军。   解墨卿苏醒后,蒙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希望他等自己回来。大军得胜,蒙氏将隆重为蒙峻发丧,如果不幸马革裹尸,那么请他为自己兄弟共同主持丧事。   “既然已经定下来,我答应你。”   “多谢大嫂。”蒙溪立身,广袖交额,伏身三拜。   临走时,蒙溪问他有什么话说,解墨卿想了想,就说:“把他给我带回来。”   “是!定不辱命!”   二路大军开拔,目送大军远去,栾涛郁郁,“都怪蒙峻。若他得胜还朝,周岚也不用和我分离。”解墨卿目视前方,冷冷道:“你可以喊他回来,然后再请皇上换人。”   “还是算了罢。真这么干了,他一定不依,倒时气我都是轻的。万一嫌我误他前程怎么办?”   明明舍不得,又担心阻挠了心上人建功立业被嫌弃,栾公子你真是够了。解墨卿都快被气乐了,不过他笑不出来。老子如今可是丧夫的主儿,没空和你逗嘴皮。   总算,某只终于认清自己是有主的事实。   两个受无事正闲话,姜升突然到访,说是皇帝有件事一定要蒙夫人帮忙。一问才知道,当初蒙峻请旨建立都护府,如今司造便请示,窑里要烧瓦当该用何字,请陛下钦赐。皇帝就说,这事还是请教蒙夫人好了。所以姜升就来了。   解墨卿想了想,提笔写下光耀西宇和屯泽流池八个字,然后叫姜升回宫复命。   想到西域在建都护府,而蓝田也该动工了,喊来老管事,告诉他,瓦当烧制,用“长毋相忘”四字。老管事悄然抬头看了解墨卿一眼,然后红着眼圈就下去了。   “我听说,当初你可是被他绑回来的。如今看着竟是用情至深。”   “人总是会变的。”其实我哪里也没变,只不过有段记忆丢掉了,可是现在我又找了回来。   “看不懂你。”   “看不懂就罢了,何必一切都看通透。”   栾涛点点头,“这倒是。喝吧,桃花粥,知道你有孕不能喝酒。”声音又有些懊恼,目光不停在解墨卿肚子上转来转去。   “居然熬了粥,浪费了大把好材料。”   栾涛一听不干了,“我说你也该知足了。如今又不制花露,留着这些花瓣烂在地里?这是公子我想着你,若是以往,你想都别想。”   解墨卿乐了,“这么说来,我还是要感激你咯?”   “感激就算了。你只要不阴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两只有一句没一句逗嘴皮消磨时光,蒙溪在前线也没闲着。别看他和蒙峻是亲兄弟,但二人打仗风格完全不一样。他首先派出红翎使持自己印信联络一路大军俞樵将军,命他南线扰动牵制康居,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直捣茹茹王庭。   呵利末这次出兵目的就是一统西域,但他也不是采取一贯打法。得知蒙峻出兵,索性将楼兰大月氏放弃,甚至连宸国建立安息与北庭都护都未放在心上。然后恩威并施干掉康居王,与贵霜王引蒙峻进泰岭,先除掉自己的劲敌。他的算盘打得极好,心腹大患一死,联合康居过轮台一举进攻大宛。拿下大宛,他的大计就算成功一大半,再回师反扑宸国的时机也就到了。   大宛如今腹背受敌,形势岌岌可危。可惜呵利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忘了兵法上有一计叫围魏救赵。他把诸多兵力分布在绵延数千里的南线,自己又带领精锐进攻大宛,王庭则没有太多兵力驻防。蒙溪几乎没遇到什么有效抵抗,就顺利攻陷了王庭。呵利末得到消息,他的数位阏氏,几个居次、王子,另有小王当户数人一同做了宸国俘虏,气得一脚踹飞陪他喝酒的大*奶*子美女。呵利末又庆幸他从来不是驻留王庭的单于,不然此次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蒙溪并没有在茹茹王庭多做停留,他命人把重要俘虏押回长安,自己则带着兵往东迂回。这回呵利末又疑惑了。按理说,蒙溪乘胜追击也应该是南下,他往东跑干什么?难不成走一段回头路亲自护送一阵俘虏不成?但是他错了,三日后新的战况传来,蒙溪大军先是向东,在到达高昌前再次向西南包抄渡过且末河,大军直指车师国。   没有任何悬念,车师国眼见神兵天降,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反击,茹茹大当户就做了宸国俘虏。   此役打完,蒙溪又命大军不停一路向西。对此呵利末更迷糊了,一时之间摸不透宸国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将军这是什么打法。蒙溪冷笑一声,剑指前方,“出发!”   向西是沙洲,沙洲以西是茹茹右谷蠡王的军队。呵利末点点头,这次表示明白了,蒙溪一定是要向右谷蠡王部发起进攻了。拿下右谷蠡王部,等于拔掉了茹茹插在沙漠腹地的一根钉子。于是从鄯善抽回一万精骑,就在沙洲列开阵势守株待兔,准备一举歼灭蒙溪大军。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你的意料。蒙溪大军是到了沙洲,但没有继续西进,反而转头向南绝尘而去。   ——正南,是目前因调走了精兵而防守异常薄弱的鄯善。呵利末一口老血狂喷,大呼汉人狡猾狡猾的,再想抽兵增员已经来不及了。如此一来,蒙溪不费吹灰之力夺下了丝路南北要冲鄯善。如此,刚刚建立的北庭都护府的西面防守问题得以彻底解决。   消息传回宸国,栾涛不解了,“这是什么打法?”   解墨卿曾看过二战太平洋战场的反攻战略的书,只觉蒙溪这个打法和麦克阿瑟当年的蛙跳打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就把蛙跳打法简单给栾涛解释了一下,栾涛点头,“原来如此。”   本来解释完了也就完了,偏偏栾小受开启了孜孜好学的模式,“麦克阿瑟是哪国人啊?听这名字,既不像楼兰,也不像康居,更不像大宛。莫非,他乃波斯人?”   解墨卿哭笑不得,“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告诉我。等周岚回来,我以此考考他。”   “你——”真是服了。   到底关于麦克阿瑟是哪国人的问题没有继续。因为解墨卿突然腹痛难忍,栾涛是不懂的,手忙脚乱把人扶到榻上,叫人喊李氏。李氏一看就知道是要生了,马上请太医过来看。   “太医,我儿如何了?”   太医抹把汗,“李夫人莫急,刚刚开始。”   到底生孩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过了午后,解墨卿的叫声就没停过。   “这可如何是好?”栾涛在廊下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看眼卧房方向。   挨到日头偏西,一声婴啼传来,栾涛面上一喜,“生了。”跟着太医出来报喜,“是女公子。”   李氏喜极而泣。   不到一炷香功夫,又一声婴啼,太医报喜说又是一位女公子。   解墨卿累极,又倍感欣慰,喃喃道:“蒙峻,是你一心想要的女儿。这下你也无憾了。”头一歪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已是半夜。才官见他醒了,面带喜色,上前扶他,“公子可是醒了。饿吗,我一直温着汤。”   “她们在哪?”   “公子看你急的。两位女公子好好的,乳母看着呢。”   “栾涛呢?”   “公子生产,栾公子一直守着,刚刚才去客房歇下。方才宫里来了大黄门,送来一些补品。见公子睡着,没让叫就回去了。”才官还是老样子,事情一件一件说,慢慢悠悠。   喝过几口汤,解墨卿表示吃不下了。才官给他擦了脸,叹口气。这几年这孩子也成熟不少,学会看眼色读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话不该说就不说。解墨卿只觉身上轻松不少,又见才官难掩倦色,就让他去睡,才官摇头不走。   “我没事,不用伺候了。”   “太医说,公子若是醒了,能吃些东西就喝些补身的药。”   “太医还说什么?”   “太医说,这次身子损耗有些大,要好好调养。”   解墨卿说知道了。   两个女娃裹着相同的桃色小包被,小脸肉嘟嘟的泛着新生儿特有的红晕。三只包子还不知已经添了妹妹,围在女娃身边好奇的东问西问。   解墨卿还是软软的,笑着看三只包子逗弄小姑娘。只是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觉得那笑容有多苦。   “解墨卿!”又是栾涛的声音,解墨卿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栾公子如今到蒙府和进自己家门没什么区别,也不管嗓门大了可能会吓到孩子,一进门就瞪起眼睛,“我说你要是笑不出来就别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白白糟蹋了我的好心情。”   解墨卿没理他,栾涛自觉没趣,就只好说:“其实我给你道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光耀西宇、屯泽流池瓦当现在陈列在陕西西安兴平茂陵博物馆,而长毋相忘瓦当则陈列在西安杜陵。   ☆、渤海君   栾涛的嘴巴从来不抹蜜糖,他说道喜解墨卿真不敢信。于是栾公子气愤道:“我真是道喜来啊!算了多说无益,我告诉你……”   “蒙溪又打了胜仗。”   栾涛嘴巴张成一个O,“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   这回栾涛变成(⊙o⊙),“那你如何得知传回捷报?”   “我猜的。”   唉,栾公子啊栾公子,你巴巴跑来道喜,如今能称作喜事的除了前方传回捷报,还能有什么事呢?但栾涛愣了零点零一秒,又道:“这么说,蒙峻没死的事你也猜到了?”   啪!一只漆耳杯摔到地上。   果然是爆炸消息。   “你说什么?谁没死?”   栾涛吓了一跳,“蒙峻。哎,你别这么看我!”   解墨卿的反应还算平静,除了不小心掉了一只漆耳杯,接下来并没有大喜大悲的表现。先呆坐了一会,然后才问起具体怎么回事?栾涛先是被他一阵发呆搞得毛毛的,听他开了口不觉松口气表示我服了你,多整几次偶的小心肝怎么受得了啊!   栾涛在身上掏啊掏啊,解墨卿蹙眉寻思你搓来搓去难道搓身上的泥吗?就见他好不容易掏出一封信来,喏了一声递过来,意思你自己看。   解墨卿不解,栾涛就说:“不过捷报不是蒙溪的。是蒙峻在康居打仗给皇上奏捷,同时送回家书。这不是我下朝要来这里,皇上就命我给你带来咯。”   蒙峻的信只有寥寥数语,除了表示自己一切平安,又嘱咐他一切多保重,并没有说别的事。解墨卿苦笑,那年蒙峻领兵,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带给他,如今是否应该感激他不计前嫌呢!   不过古时通讯不发达,往往一条消息传回,时间已然过了多日。   但这又有什么?总之蒙峻没有死,宸国甚至有人比蒙峻还要高兴。   给解墨卿的信是很简单的,不过皇帝手里拿的捷报内容就不简单了。   蒙峻大军抵达泰岭被迎面一只冷箭阻挡脚步。顺着来箭方向,但见莽莽雪原一人素袍而立。看不清面目,但觉此人虽是射来一箭,但那箭并非朝着人来,箭入队伍前方雪地,仿佛倒像是在示警。   此时山风一吹,漫天雪舞,那人衣袂翻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将军——!”   康居使者就在谷中等候,而前面这个人……   蒙峻拦住骚动的亲兵,凝视那人良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顾阻拦,命亲随原地等候,独自策马去见那人。仿佛,那个人冥冥中就是在等他。   多年后,当初跟随蒙峻入泰岭的亲兵提起那日的事情,依然津津乐道。他们并不知道蒙峻和那人说过什么,蒙峻回来只命俞樵原地驻扎,如有变故可便宜行事。他自己则点齐一千人进入泰岭。   俞樵作为俾将,深知蒙峻的脾气,如果他不说,自己去问也不会有答案。一旦命令下达,他会毫不犹豫去执行。但那天还是难免说了一句,“那人可以托付?”蒙峻微微一笑,扬鞭大马。   事实证明俞樵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而跟随蒙峻的一千人也从未想过,一进入泰岭,他们便成了“死人”。   泰岭山谷狭长且曲折难行,傍晚时分,蒙峻带人隐入山谷一壁陡梁。出发前蒙峻率众已然铠甲换做素色便装,一千多人往峭壁一躲,竟是完全融进莽莽雪野。   田阔也在此次随行之列,他跟随蒙峻时间尚短,一时还拿捏不准蒙峻行事风格,就找个机会问他,“将军,有句话我知道不该问,不过还是想问出来。”   蒙峻挑挑眉,很想知道前情敌想说些什么。   如此田大当家表示压力很大。   “咱们命贱不值一提,可将军与小人不同。如今把性命托付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是否过于冒险?一旦有失,将军可否想过远在长安的夫人?”   真是难得,这位盘龙山大当家心里还惦记自己当初绑来有缘无分的媳妇呢!田阔这几年得蒙峻照拂,在军营里也没有人为难他,上次参与嘉峪关之战,奏捷后他也升职做了一名小校。职务不高,到底算是混入军官行列。就在屯守期,他也娶了媳妇,如今儿子已经会跑,女儿也快会爬了。   这些事蒙峻都知道,此刻不禁笑道:“怎么,怕没命回去见妻儿?”   “将军说的哪里话?”田阔忙解释:“跟着将军是我们的福分。只是……”   蒙峻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拍了怕他的肩。田阔回头,就见引大军入泰岭那人缓步而来。田阔警惕看他一眼,却还是行礼退下了。   “将军带人随墨涉险,一点也不担心墨将尔等引入陷阱?”   蒙峻微微蹙眉,却摇头。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单枪匹马去见这个人,光凭宸国信物显然说明不了什么。在被告知康居已在前方设伏,只等大军入泰岭便一举歼之,而他可以帮助宸国大军化险为夷,自己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只是因为他也是宸国人,只是因为他叫赵墨是皇帝寻了很久的人,又或是看着这个人发自内心的萌生一种亲切感?蒙峻自己也说不清楚。   作为一个将军,他深知某些时候决不能感情用事,但是一切的杀伐决断面对这个人却一点施展不出来。   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信任。   “将军随我来。”   蒙峻毫不犹豫。   二人向西步行,赵墨在一颗针叶树下停住脚步。四野白雪皑皑,夏季浓绿的树木此刻也只能看出顶着雪的树冠。   “泰岭一年只有两个月冰雪消融,其他时候就是眼下将军见到的样子。”信手向前方一指,“将军请看。”蒙峻顺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隐隐綽綽只觉前面有什么又看不真切。赵墨一笑,“有人在此驻扎。贵霜王只要将将军等人引到那个地方,就可依计实施了。”   “所以说,你带我们将计就计。”蒙峻道。   “一旦计策实施,这条路便封了,不到来年春只怕无法通行。到时消息传不回去,只怕长安得到什么消息都有。说不定夫人会伤心欲绝吧?”   会伤心欲绝吗?蒙峻默默问自己。   “不过,只怕你的部下也会将我视作康居的细作。”   “渤海君隐蔽一隅二十几载,又何惧长安的看法?”   赵墨摸了摸手中符节,一阵涩然。   “皇上侍奉大长公主多年,渤海君倒也无憾了。”   赵墨凄然道:“没有奉孝病榻前,始终是我不孝。”   短暂沉默,蒙峻自觉双目适应渐渐暗下来的环境,再向谷中看去,但见零星营火若隐若现。赵墨道:“康居人用了西域一种很特殊的灯具,火光暗淡,适合隐藏行迹。他们的使者明日便出谷。”   蒙峻眸光收缩,“使者出谷前,我们行动。”   “如今长安那边还不知康居王被杀一事,正是将计就计的好机会。这条路乃通往康居要道,强攻只怕两败俱伤。”   “所以你要出其不意,带我们另辟蹊径,以期来日再打康居措手不及。”   “兵者诡道,莫不如此。此路一封,我们唯有往西去了。只是苦了夫人要难过上一阵子,待来年雪化路通,再报平安。”   “岂止是平安,本将报的乃是捷报。”   蒙峻终于笑了出来,赵墨被他传染也笑了。   宸军整夜没睡。   这是一个没有风雪的夜晚,泰岭白雪覆盖,到了夜间更是寒冷彻骨。   好在赵墨找的这个歇脚处极为隐蔽,尽管如此,宸军也不敢点太多明火取暖。他们都知道夜里将有行动。   夜晚的天更显幽蓝,星子越发璀璨明亮。   赵墨仰望无边天际,双目不错紧盯北斗运行轨迹。   “如何?”蒙峻早已做好准备。   赵墨低声道:“就在此刻!”   蒙峻点点头。   此刻正是人极易困乏之时,而宸国选择在这个时候行动,不可不说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康居营地侧面山梁,一千多双眼睛盯紧营地稀微火光,仿佛鹰隼盯上了即将到嘴的猎物。   最后看了一眼那点火光,蒙峻一声令下,战鼓擂响,杀声震天。   如果说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令康居兵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但片刻后一阵阵沉闷的似雷又不像雷的声音则令他们没来由的感受到了无边恐惧——那是来自地狱的怒吼。他们要将宸军引到这里是没错,但显然宸军洞悉了他们的计划,本来要在宸军身上实施的计划,此刻正倒了过来。他们知道一旦积雪落下来会意味着什么。   可是,康居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直接导致他们全军覆没——恐惧在营地快速蔓延,谷里哀嚎震天。   天亮时,谷里积雪厚达数仗,道路完全封死。   蒙峻叹口气,想起了解墨卿给他设定的归期不由苦笑。赵墨道:“往西便是和阗境内。和阗有散骑数支,乃是当年被茹茹打败的西羌部族。借此机会与其联合为我所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好像,我也没的选。”蒙峻似笑非笑。赵墨莞尔。   泰岭腹地道路被封,蒙峻带上人跟随从天而降的渤海君继续西行。虽然不时有人质疑赵墨的身份,不过蒙峻并无一丝勉强选择完全信任。   对此那一千人揣着满腹疑问赶路,直到转过年打败茹茹班师后,他们才找到了答案。   而蒙峻此刻,指挥部队前行,心却早已飞回了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班师   蒙溪大军在北线打得有声有色,俞樵从南线传来天大好消息——大将军蒙峻没有阵亡,并联合和阗西羌部落一举攻下康居国都。贵霜王仓促向北潜逃。俞樵主力本在疏勒听候命令,接到蒙峻符节后火速带兵追击,将贵霜王堵在孔雀河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属于贵霜王的时代仅存在半年多便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老康居王幼子即位,为表示对宸国臣服,一边向长安派出使者缔结百年友好,一边派出本国精锐跟随蒙峻反击茹茹。   呵利末近来很头疼。他的如意算盘不过半年就被打破,如今更是南北两线腹背受敌。作为突厥族黄金家族的后裔,骨子里流淌着好战的血液,即便形势不容乐观,但绝不会就此认输。   为今之计只好做小伏低向大宛求和,并送去一位居次示好。但雪上加霜的是,他派去大宛请求和亲的使者一脸沮丧回来复命,并带回来呵利末的妹妹。大宛断然拒绝了茹茹和亲请求,并将茹茹居次完璧归赵。   虽然呵利末手下精兵强将不少,但如今他的对手绝不容小觑。蒙溪在北线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蒙峻则绕过和阗草原,三路大军汇合,如同巨大碾子向茹茹阵地碾压过去,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蒙氏兄弟没有给茹茹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南北两线犹如一对铁拳对茹茹主力展开钳形攻势。   前线捷报频传,整个宸国陷入欢乐海洋。   相比那些因男神死而复生喜极而泣的粉丝团,皇帝心里欢喜但没有太过于外露。刚得到消息,得知不但蒙峻没有死,而且是自己苦寻多年的小表叔帮助宸军化险为夷,一时感慨万千。虽说已经命栾涛给解墨卿报信,不过一想到解墨卿近来着手办的事,赶忙命姜升又跑了一趟将军府,告诉弟夫,蓝田的墓穴可以暂时先停一停了。   解墨卿自然照办。其实他更有的忙。如今家里又多一双女儿,把他这个当爹的忙的焦头烂额。哄女孩子他可不会,事实上当初儿子也没见他哄的有多好。到底男女有别,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奶娃,亲爹还是更多时间喊来乳母帮忙。就这样一边照看女儿,不时哄过来卖萌兼吃醋的儿子,一边等前线的消息。   这次蒙峻没有辜负解墨卿,这场仗竟真打了一年半载。   解墨卿从零星的军报得知蒙氏兄弟越打越远了,大军一路西进,撵着呵利末犹如丧家之犬。   据说,打到最后,呵利末身边只剩几名亲随再无他人。宸军一路追到一条大河前,呵利末强渡大河,船到河中心突然翻了……   据说千年后一支水下考古队从某条大河中打捞上来一顶怎么看也不像欧洲风格的金冠。考古学家翻遍史料,最终确认,这顶金冠来自两千年前东方北部某个少数民族。   于是,打了三升鸡血的考古学者为此专门设立一个课题:为什么属于东方少数民族的金冠会出现在欧洲某条大河?   按照传统,大军打了胜仗,应该镌刻石刻,祭天禅地的。显然蒙峻归心似箭,众将心知主帅所想,也没人多话。大军一边就地休整一边扫荡,确认再无呵利末残余势力,这才派出红翎使向长安呈递军报,并拔营班师。   大军进入宸境已经是年底,好在赶在岁末前还是回来了。   而蒙峻和解墨卿的女儿此时已经会满床爬了。   大军班师,举国同欢。不仅宸军回来了,西羌单于亲自入长安朝觐表示归义,又是一大喜事。皇帝见两个小舅子平安归来,心头大石彻底放下。无论如何,他总算能和故皇后有个交代了。   龙颜大悦,皇帝犒封全军。以六千五百户益丰蒙峻,赵襄、周岚爵位各有增益。倒是蒙溪,在大军即将班师前即提前上奏朝廷,卸去讨虏将军衔,回到长安更是婉拒不授,皇帝也没勉强。至于西羌单于,皇帝封了归义侯,准其部众渡过胡奴水在东岸落户驻防。而这位归义侯在觐见天子时,则请求宸国皇帝恩赐一位阏氏。与他怀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康居新王,迫切希望迎娶一位宸国公主为后以表示臣服。   事儿是好事,却把皇帝难住了。如今成人的公主翁主皆已出嫁,未成年的又太小,一时皇家无女可嫁。转机在三日后,栾丞相之女不顾父兄苦劝,上表请求远嫁康居。其实栾氏年纪已不小了,到底需要应一位夫婿。皇帝感其大义,封安远公主,赐天子旌旗。同时长乐宫女史王氏上表为君分忧,皇帝同日封其静安公主,配西羌单于。   自此宸国西面门户彻底安定。   接风宴当晚,宴过一半,蒙氏兄弟请辞,皇帝也不挽留只是一眼一眼看蒙溪,于是蒙溪就留下来了。   “一走近一年,瘦了,也黑了。行军艰苦,喘症没有发作吧?”   “多谢皇上惦记。”   “随朕四处走走。你们兄弟不在,朕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蒙溪垂下眼帘,默默跟在皇帝身后。   与那对君臣月下漫步相比,蒙峻可没有任何浪漫心思。他违约了,没有在约定时间回来。但他们也没有发生那种劫后重逢的喜人画面,回到家里,解墨卿已经抱来一对女儿等他。想了一路的如何应对解墨卿的怒火,在看到安静的人之后忽然就平静下来,一对女儿更是将他的担忧全部丢到九霄云外。   “既然回来了,快给你的女儿起名字吧。”   蒙峻小心翼翼看他,没发现任何情绪波动。   “看我做什么?”解墨卿眼睛一瞪,“难不成父亲回来了,还要叫她们大妞小妞不成?”   这次蒙峻放心了。这就对了,怒了,说明这还是他的解墨卿。却一本正经说:“墨卿果然是贤妻。不过一心为女,冷落了夫君可是要寒了为夫的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欠揍样。   这话简直捅了马蜂窝,解墨卿怔了怔,当着乳母的面破口大骂,“贤个屁!还不是你?你以为我多喜欢两个小东西,你知道她们多能折腾我?!”说着觉得不解恨,索性指着一个,“你看看,就知道吐口水。”乳母忙以帕子拭净。蒙峻确是越看越欢喜。   “自从有了她们,哥哥整日诉苦……”继续例数两个女娃斑斑劣迹,两个小女儿丝毫不知已经被亲爹数落得一无是处。   乳母听得胆战心惊,蒙峻命她抱走孩子简直如遇特赦。出了门,仍听见解墨卿控诉不停,不禁叹口气。没得到将军生还消息,又是谁整天对着孩子唉声叹气的?   解墨卿大怒,老子唉声叹气了吗?老子那是有气没处发!蒙峻既然都挂了,可是我居然还不能走,谁有我郁闷?我走了,这对小东西怎么办?   明显的口不对心。   不过解墨卿也就见到蒙峻发些牢骚,到底心里还是希望孩子亲爹平安归来。活了两世,他的两种性格竟不能调和,他比较苦恼。蒙峻看他喷累了,把人一抱,解墨卿紧张道:“你要干嘛?”   “不干什么,好好看你。”   解墨卿翻个白眼,信你才怪,到了床上就不是你了。   解小受果然有先见之明。   那一夜颠鸾倒凤,解墨卿忽的被抛上天堂,忽的又坠入地狱。狂风暴雨,肆意鞑伐。   解墨卿忍不住呻*吟出声,叫到最后,嗓音都变了调。   找回记忆其中一个好处就是: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再也不用扭扭妮妮,和自己找别扭了。完事后两个人都累了,蒙峻也懒得帮他清理,只搂着不停亲他裸背。解墨卿心说不清理就不清理吧,大不了老子倒霉,再次中招。然后翻过身来,破天荒的主动伸手抱住蒙峻。   蒙峻受宠若惊,解墨卿冲他笑了笑。   一觉睡过去,解墨卿又懵了。翌日早间如往常那般要起身,一动才觉出哪里不对劲。没梦到一万头草泥马,这腰酸背痛是怎么回事?要掀被子,胳膊碰着了什么。睁眼一看,一个大活人,吓得他马上把眼睛又闭上了。脑袋里飞快转了几圈,确定刚才所见不是梦境,真是蒙峻回来了。他不敢动,就闭着眼睛。   这是有原因的。以解墨卿对蒙峻的了解,这位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多,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可不敢点火。   其实蒙峻早就醒了,之所以没有起来,不过想静静多看解墨卿几眼。显然解墨卿醒了他是知道的,不过乐得装作不知,就这么搂着他,炽热的身躯挨着同样灼热的身躯。   一年多的时间不算长,于他们来讲已是漫长两世 。   转念又想,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事可以分开他们。   两人就这么腻呼,直到才官门外面说两位女公子醒了啼哭不止,一对无良父亲这才跳下地穿衣。其实解墨卿明白怎么回事,两个女娃平日一早就抱过来了,整天在面前晃悠,自然认爹。但是今天不同往日,主君回来了,乳母可不敢打扰主君夫夫的好梦。   蒙大将军左拥右抱,依然无法止住两只鼻涕虫的眼泪,慌得手忙脚乱。作为已经有三个儿子的父亲,其实他不是不懂得如何哄孩子,只是哄女儿还是生平第一次,既紧张又刺激。   解墨卿从旁指点,不大功夫两个女娃破涕为笑。解小受终于有了一点为人父的自觉。   蒙峻兴奋道:“一直想有个女儿,不想你送了我一对。墨卿有什么心愿尽管提出来,我一定满足你。”解墨卿咳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果然大将军又补充一句,“除了放你离开。”   看,蒙峻还是蒙峻。   蒙峻没有变但有人变了,解墨卿叹口气,“你也不用时时提醒我,我想我不会离开你。”紧紧偎着蒙峻,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鉴于解小受很少主动做出这种亲密举动,蒙峻当时就懵了,连他说了什么都没能听清楚。半天之后还不确定亲耳听到的话,“你说——”   “我说——我不会离开你。”   蒙峻忍又问一遍:“是真的?”   解墨卿肯定答复,“千真万确。”   “为什么?”   解墨卿一翻白眼,特么我想走时你不放,我不走你倒问个没玩没了了!于是就恶声恶气道:“我都想起来了。”   蒙峻:“……”蒙将军用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消化完这句“我都想起来了”的含义。   “墨卿!”   “你干嘛?”   “将军!”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蒙峻夫夫扭头转向门外。   发财脸一阵红,“将军,渤海君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岳父   赵墨是来道谢的。   他久别长安,回到故土物是人非。母亲薨逝,兄长多年未见,如今重逢虽是一奶同胞,到底怨他一走他乡数年鸟无音讯,害母亲优思成疾而逝。皇帝眼明,当即就看出兄弟间笼罩的淡淡疏离。先开导一番赵襄,本是同根生,没有打不开的心结,兄弟间何必如此生分。随后便将赵墨留下来。   赵墨思及亡母不免黯然神伤。皇帝就安慰他道:“叔父有所不知,蒙峻之妻擅制花露,牡丹露一出便全数交由朕给大母送去全了一份孝道,大母还当是叔父所制,临去是含着笑的。”   赵墨愈加神伤,却又心存几分疑惑。   皇帝是好心安慰人,可不想令他再度难过,便说了些蒙府轶事。从蒙峻把人强带回来立为正室说到蒙夫人天生异禀接连产子,又说到这人如何有趣,最后才说此人富有才华。唯不肯进内府为君分忧,皇帝不免郁郁。赵墨大为好奇,他本擅制花露,如今听闻有人似更胜一筹,当即萌生要见一见的心思。   皇帝顺水推舟,就说既是如此,表叔大可前去拜访。刚好谢了他的牡丹露。   其实蒙峻这一年多也扪心自问,何以当初一见赵墨,尽管对他亮明身份,便再不怀疑选择相信他。如今他前来拜访,夫夫于正堂相迎,蒙峻终于找到答案。解墨卿的生母蒙峻没有见过,甚至画像都没有留下,但是如今他与赵墨站在对面,蒙峻只觉有些头大。   解墨卿的眉眼分明就是赵墨的翻版。而赵墨亦很吃惊。   “请问君夫人哪里人氏?”先来一句题外话,仿佛已经忘记他此来的目的。   蒙峻夫夫面面相觑。   这种诡异的见面场面大概他们第一次遇到。客人到主人家里拜访,不问安好,不呈礼单,先问主人籍贯。解墨卿不知如何回答。还是蒙峻打破这种尴尬气氛,“渤海君请上座。”又命人摆上糕点。   赵墨亦觉失礼,到底算是同殿为臣,互施一礼,又向解墨卿表示谢意。   客套几句,居然冷了场。解墨卿有些受不了来自对方探究目光,浑身不自在,只想找个机会开溜。显然蒙峻注意到了,干咳一声,示意他忍耐。与此同时,赵墨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夫人莫怪,夫人与墨的一位故人太过相像,是墨失礼。”   “渤海君客气。”既然客人这么说,蒙峻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更疑惑,明明是像你嘛!   主君宴客,按理说不该打扰,怎奈两位女公子离了父亲不行。任乳母如何哄逗据不买账,无奈乳母求李氏请君夫人过来看看,孩子这么哭着如何是好!李氏只得应了。   步入正堂,李氏不及说明来意,看到客人后再也迈不开步,整个人如遭雷击。解墨卿不放心,离座询问,而赵墨亦大吃一惊。   “是——李夫人?”   “墨先生?是墨先生!”语气由不确定转肯定。   “正是墨。”赵墨离座,李氏泪如雨下,扑通跪在地上,解墨卿吓了一跳。要去扶,李氏拉着他的衣袖,指着赵墨道:“儿啊,这是你生身之父啊!终于盼来这一天了!”于是将当年解老爹如何迫其母成婚又如何见死不救的事情讲了出来,赵墨捶胸悔不当初。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解墨卿第一反应:卧槽,真的假的?骗我玩的吧?   在他心中,信诚公主简直就是一个传奇,荣耀一生,只怕所有皇亲贵胄望尘莫及,老太太的小儿子更是一个神秘人物。之前的剧情也仅仅以皇帝三言两语闲话中提到,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毫无所知。今日一见,虽然一副道骨仙风,到底仍是凡人一枚。   与他相比,蒙峻对突然多出一个岳父有些不适应。尽管在泰岭,他逆转了宸军不利局势,为宸军彻底击败茹茹立下汗马功劳,但不代表他改头换面,站在自己面前变成岳父。要知道岳父与他来讲是个奇特的生物,其实不怪蒙峻,他真是被当年解老爹给恶心到了,以致对岳父产生本能的逆反心理。   至于当事者本人,赵墨热泪盈眶。拉起解墨卿的手,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边又一遍,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蒙峻一看这情形,也请李氏跟着坐了,又招呼那对父子有话坐下说。   解墨卿自从被蒙峻带回长安,就没有别人再搂过他。如今被一个名为父亲的家伙抱着痛哭流涕颇不适应,扭头向蒙峻无声求救,蒙峻默默摇头。   真是父子,旁人是阻碍不了的。   悲伤的气氛在每个人心头笼罩,蒙峻悄然抽身退出,将时间留给那对父子。出门正碰上蒙溪,兄弟二人便在廊下闲聊。蒙溪对哥哥又多一个岳父哭笑不得,不过又替解墨卿暗暗高兴。   “大哥不必为此事烦恼。大嫂身世得以大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蒙峻点点头,心知他指的是当初很多人指解墨卿身份低微一事。可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渤海君的儿子,信诚大长公主之孙。一时只剩事事难料的唏嘘。   “想必李夫人当年亦是不知渤海君身份,不然又岂能令侯门之后流落在外。”   蒙峻解释道:“当年是解老爹使了些手段,强娶了墨卿的母亲。”   “原来如此。”   天上掉下个亲爸爸,这场父子相认突如起来,以致解墨卿都三天了还不能进入角色。一连三天睡不着,解墨卿宣布:别再问我任何问题了,我无可奉告。事实上他依然对自己的身世知之甚少。   他不能理解,到底当年赵墨接到了什么秘密使命,丢下心爱的女人只身踏上未知之路。显然如今也不能再多纠结,除非先帝死而复生,否则赵墨对此事三箴其口怕是问不出来了。   皇帝得到消息不觉一喜,如此甚好,亲上加亲。召来表叔,原是想告诉他,既然他已经回来,那么信诚公主的汤沐便可交给他,唯今缺的只是一道圣旨了。哪知赵墨默然摇头。   “怎么,可有不妥?叔父不妨说出来。”   “臣未能榻前尽孝,枉为人子,岂能再受母亲汤沐。如今找回亲子,臣这一生也算不虚度,只是亏欠了他母亲。斯人已逝,再无挽回。臣一走多年早已无心朝堂,恳请皇上全了臣这份心思。墨卿还年轻,与蒙将军亦夫妻和睦,请皇上替臣做主,当是送给他一份贺礼吧。”   一夜之间,解墨卿咸鱼翻身身价百倍,由一介平民,摇身一变,食邑五千八百户。因信诚公主已薨逝,继任者理当承恩泽封渤海侯。而赵墨心灰意冷甘心让位,其子解墨卿袭爵。   一时前来道喜的不计其数。   赵襄也过来看望这位声名在外的侄儿。这位万户侯其实也是熟人,其本人当初也曾将军府外为求一副绣样顶着炎炎烈日排大队。等见到人,不过叹息一番,送了一对组佩给他,算作认亲见面礼。又叫过赵墨闲话,冰释前嫌。   “叔父当真要去为大母守墓?”   “正是。”   “那么渤海侯的母亲迁灵一事——?”   “交给墨卿吧。”   解墨卿母亲迁灵一事说是交代给了解墨卿,其实真正去办此事还是蒙峻跑了一趟。一来包子们离不开他,二来钟离那个地方总是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蒙峻心里有数,不想他心里不好过,疼老婆之情愈发泛滥,自然就主动请缨了。赵墨当然不会说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就陪着儿子逗孙子尽享天伦。   据说蒙峻亲自为岳母迁灵,整个钟离轰动,争相跑来围观。甚至解老爹父子,包括解家婶娘也来了。只是那婶娘死性不改,口出不逊。   蒙峻没理她。   事情办得很顺利。赵墨准备动身,已经过了中秋。   “好好照顾墨卿。”   临行前,赵墨嘱咐蒙峻,蒙峻点头称是。赵墨又看几名乖孙,悉数抱过,这才依依不舍策马启程。   认了父亲,转眼父亲又走了,解墨卿一时空落落的。他也曾奇怪过,母亲当年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真父子相认,他就觉得,母亲喜欢的应该就是这种人。饱读诗书,又不失武者之英武。他可以闲暇时亲自挑拣花瓣蒸制花露奉孝母亲,也可在万军阵前引弓穿云示警。   私下里,他给这个父亲一个五分评价。   尽管,他未能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但他仍不失一位完美父亲。   再高的评价仍留不住他的人,但解墨卿又理解他的做法。信诚公主葬在封地,如今他母亲的灵柩即将迁过去,往后,这个完美的父亲就将自动剩余的生命全部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理智的选择,无奈的补救。   “墨卿,回去吧。”   眼前早已看不见人影,蒙峻为他披上鹤氅。入秋露重,蒙将军很担心他这么呆站着受了风寒。   解墨卿没理他。其实他在想,自己当初把新制牡丹露毫不保留奉献给皇帝,由皇帝帮忙尽孝,真是血缘牵绊,父子连心。蒙峻远征西域,凭着熟悉的音容选择托付信任,立下不朽战功。这一切,也算冥冥注定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美人生   解墨卿过了相当长一段用他自己话说超级滋润的生活。家里有老公整天宠着,外面有皇帝照着,时不时还有远方父亲的惦记,他真是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就连被蒙峻一蛊惑,糊里糊涂三年抱俩也没有抱怨什么。可问题是,现在他又有了,这明显不科学嘛!他表示,对自身操蛋的多孕体质早已无力吐槽。   蒙氏在蒙峻这一代子嗣旺盛,当事人当然忘不了大功臣。为了迎接第八个孩子,蒙将军每日里变着花样讨好夫人,完全胜任二十四孝好老公。   谁说蒙将军少言不泄来着?   那对着夫人细语缠绵的人是谁?   谁说蒙将军冷面冷心来着?   那百般呵护忙前跑后的又是谁?   皇帝见了啧啧称奇,又摇头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蒙峻这竖子自幼怕过谁、又对谁上心过?”   姜升跟在皇帝身后,脸上笑得仿佛开了一朵牡丹花。   细说起来,蒙峻夫夫甜蜜幸福,不知羡煞多少人。蒙峻有妻不仅出身高贵,且非常能生养,本人又精于营生,这种旺夫旺到冒泡的妻子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   比如栾丞相,一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不免唉声叹气。他家三代忠臣,自己身故完全不用担心儿子吃饭问题,可是一想到他膝下无子,始终难以释怀。周岚的儿子是个好孩子,可再懂事到底也是人家的,承鬯周家家庙,祭周家的祖先。   老丞相郁郁,为毛,吾儿不能生养?   其实就是羡慕嫉妒恨啊!   和老丞相揣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当今天子。好事都让小舅子一人占了,这明显不科学嘛!独自在龙床滚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牙一咬心一横,召蒙峻夫夫入宫觐见。一见面,解墨卿托了托他刚刚隆起的肚子,猜测皇帝召他们的目的。“皇上想打马吊?”可是现在三缺一啊!   皇帝摆手表示今天不打马吊,先命他们坐了。双眼不时在解墨卿肚子上扫来扫去。   “皇上想斗地*主?”   “当然不是。”   “那——?”解墨卿表示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索性虚心求教:“那我可不知道了,还请皇上示下。”   有句话说生了孩子傻三年,但咱们的解小受岂止傻了三年。为了让孕夫不受思考煎熬避免动胎气,皇帝索性对他二人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   但是谁能告诉我,凑近的猥亵大叔又是谁?   接下来……   “亲,表用这种眼神看偶。是酱紫滴,小太纸也大了,偶呢年纪也不小了,思来想去,决定给他……嗯,你们懂的。”   蒙峻夫夫对视,一副恍然的表情。   其实呢,黄桑是这样说的,“朕确实应该给太子找个母后。”   蒙峻叹口气,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倒是解墨卿疑惑了好一阵,栾丞相的女儿远嫁康居好几年了,如今又是谁要把女儿往皇帝身边塞呢?可问题是,这家伙不是一见蒙溪就两眼放绿光嘛,有没有吃到手目前虽然不肯定,但小叔子可是乐意的。可是、可是……某只花心龙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哎呦,我可怜的小叔子。一副西子捧心状。   不得不叹服解墨卿奇特的脑回路,找回了记忆还这么不靠谱。而他本人在心里吐槽完了又懊恼,那简直不是自己的想法啊!可是他也没办法,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两个小人哥俩好他也控制不了。好在蒙峻对他早已习以为常。   皇帝对小舅子两口子的反应极其不满,至于吗?朕不就是想娶个皇后吗?   “咳咳,嗯嗯。”   蒙峻夫夫正襟坐好。其实也就蒙峻还能坐正,解墨卿早就靠着夫君吐纳去了。这个时候,他才不顾什么君前仪态呢,反正皇帝也不和他计较。   “朕叫你们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朕欲立蒙溪为后。”   “皇上这不好吧?”话一出口解墨卿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真不该这么冲动。天子出口即圣旨,当着你面说是给你面子,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就算不商量,凭他解墨卿又有什么本事让皇帝金口玉言收回成命?就凭拉着皇帝不时打打马吊,偶尔斗斗地*主?   还是算了吧,孩纸!   显然皇帝这是下了决心了。   “……”蒙峻微微蹙眉。解墨卿偷偷看他,见他不发话,也不好说什么。   大殿一时落针可闻。   良久,皇帝悠悠道:“朕和小弟也算情投意合,又是太子亲舅舅,想必立了他,咱们都能放下心来。”言罢看向一旁画卷,蒙峻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姐姐蒙姝的画像。   孕夫久坐不适,皇帝命姜升带解墨卿偏殿休息。又道:“太子交给谁,朕都不放心。唯有蒙家的人怙恃,朕将来驾崩才不致九泉难安。”   “皇上。”   “内弟啊,朕的这份心思,你可懂了?”   其实解墨卿误会皇帝了。皇帝召他二人进宫,是真心与他们商议。虽说本就是一家人,但涉及婚嫁,还是想慎重一点。一来皇帝本就对蒙氏有愧,这些年从他纵容小舅子就能看出来。二来他也确实对蒙溪有意思,只不过蒙氏夫夫恩爱的表现更刺激了他而已。还有更深一层意思,是君臣无需言明,心里都有数的。解墨卿当时脑袋还迷糊,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还有什么人比小太子的亲舅舅更让皇帝放心呢?   “蒙将军,果然是自古君心难测啊!”   蒙峻莞尔,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低头就亲他,小声道:“唉声叹气的,又想起什么了?”   “这不是明摆着呢吧。”解墨卿挣脱温暖怀抱,“虽然说皇家的婚事总是要权衡各方势力,不过太子交给他亲舅舅,皇上真是可以放一百八十个心了。既不用愁有人加害太子,又不用担心他的另一个舅舅将来扩张势力。”   蒙峻刮刮他的鼻子,“你倒是不傻。”   解墨卿很不满他的行为,嘟囔道:“别动不动刮我鼻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哈,可墨卿有时做事,明明就是三岁孩子。”   “你讨打!”魔抓伸向某位将军耳朵。   “哎呦,夫人下手轻些,痛啊!”   “你会知道痛?奇哉怪哉!”   蒙峻:“……”   二人闹了一阵都累了,肩并肩躺着,蒙峻伸手摸他肚子,解墨卿用手指头在他胸前画圈圈。   “不过这事——你弟乐意,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早就说他和皇上不清不白,看,皇上先下手为强了吧!”心里其实还是很可惜的,那么优秀的一只纯绿色无公害小绵羊白白的便宜了姜承烈。   “你这么絮絮叨叨的,不怕孩儿往后学你?”   “有什么好怕,学了你就忍着,谁让你当初把我绑回来的?”这就叫自讨苦吃懂不懂啊?!   “可是你现在明明很乐意。”   解墨卿很克制翻了一个白眼,“当初不乐意啊!”   不管这对无良夫夫闺房如何欢乐,宸国皇帝纳后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也引起了不小轰动,不过叫姜承烈比较满意的是,没有听到丞相的反对声音。   天子立后乃是国之大事,一时盛况空前。各路诸侯纷纷入朝朝贺,这其中就有解墨卿亲爹。虽说赵墨将爵位让与亲子,但皇叔身份摆在那,自然无人将他看轻。   等皇帝婚事一过,赵墨也没急于回渤海郡,就在蒙峻府上住了些日子抱孙为乐。   不抱孙子的时候,父子二人关起门来讨论花露。为此蒙峻很不满,我又不是没参与过,至于将我关在门外吗?解墨卿门里摇摇手,至于至于,您这尊大神边上一战,灵感都不敢往前凑热闹了。   于是蒙将军无奈挥挥。   他们的女儿如今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话,就拉住亲爹的手,蒙峻受宠若惊,抱起一对女儿笑眯眯。解墨卿从门缝里偷看,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什么时候蒙峻也会笑得这么无耻?”   赵墨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夫妻,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仿佛有了亲爹做后盾,解墨卿的调调也高了,其实过去也不低,不过现在底气比较足倒是真的。好歹人家现在也是千户侯,真正和皇帝沾亲带故。虽然解墨卿更无法胜任皇帝表弟这个角色,好在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蒙夫人已经当得游刃有余了。蒙峻一旦被调*教顺了,解墨卿的心情自然会跟着好起来,蒙将军当然吃的也会更顺口,夫夫二人的小日子当然也就和和美美。   一时蒙府颇为热闹。   皇帝时不时带他的新皇后归家省亲,自然免不了拉上蒙峻一起斗地*主。蒙夫人如今是不参与的,包子们不睡觉的时候,他就和他爹一起逗孩子,包子睡觉了父子就关起门来研究花露。皇上是很乐意的,可是蒙将军不乐意。帝后夫夫和睦,多出他岂不是大煞风景。但又不能吃老岳父的醋,蒙将军表示很纠结。   赵墨父子两耳不闻叫地主,一心只为研究花露。昨日一场大雨倾盆,今天格外凉爽,这天气着实舒服。解墨卿拿起一片干花瓣放在鼻尖,赵墨问:“如何?”   “嗯……”解墨卿眉毛动了动。   赵墨又问:“味道不——纯净?”   解墨卿表情古怪。   “爹。”   “在呢。”   “找大夫吧。”   “什么?”渤海君表示没明白。   解墨卿要哭了,“快叫大夫,这孩子说出来就要出来!”简直叫人崩溃。   蒙将军的岳父没经历过这种事,一听外孙要出来比孩子爹还紧张,先安抚儿子,“儿啊,别怕,为父这就给你找大夫去。”赵墨慌张之下跑错方向,人朝着内室就去了,解墨卿无奈朝天翻白眼。   “叫大夫!快叫大夫!要生了,墨卿要生了!”岳父大人终于找对方向,一边跑一边喊,远远给水榭里的人报信。   蒙府再次陷入紧张忙碌,上下喜气洋洋。   皇帝叹口气,对着自己皇后抱怨,“蒙峻这竖子真是好福气!何时你能为朕也添一位皇子呢?”   蒙溪大囧,而蒙峻早已笑容满面,迎接又一个新生命。   一个新的小生命的诞生,为蒙峻夫夫美满生活再添一份喜悦。蒙峻一手抱夫人,一手抱新生儿,只觉此生再无遗憾。   唯一人相伴,别无所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的朋友,正文部分完结了。第一次尝试这种无厘头吐槽风格,存在诸多不足,还望海涵。   明天会有一章番外,希望大家喜欢。   最近会再写新文,力图精制。一贯免V,大家放心看。   还请诸位关注本人作者专栏,一有新文第一时间知晓。   ☆、鬼吹灯版番外   万米高空,解墨卿对自己新接到的任务充满期待。   飞机在高空飞行两个小时后,准时降落咸阳国际机场。   接机的是一支专业考古队的副领队。在车上,对他简单做了介绍。   “此次发现的甲字大墓,级别之高是我考古生涯中发掘的为数不多的一座。太幸运了,千百年来没有被任何盗扰,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大冢。发现墓的地方就叫将军冢,据当地老人回忆,这个名字已经沿用上千年,在当地县志可以查到。”   “保存完好啊!”解墨卿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被各种精美丝织物填充。   领队滔滔不绝,“此墓的发掘,堪称考古史上一座新的里程碑。虽然目前还没出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文物,根据此地地名由来和已出土文物,推断墓中葬的是一位武将。目前已出土各种兵器箭镞两百余件,墓前方发现兵俑坑一座,已清理出土兵马俑百余件。墓主生活年代已经初步确定,根据墓葬形制,最晚不会晚于宸国景帝年间……”   解墨卿继续脑补丝绸之路。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卷珠帘打断了副领队,他懒懒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老于,在M1主墓北面不远又发现一座甲字墓,占地略小,但规格丝毫不逊M1大墓。”   “乖乖,又一座!”   “是的!”   赶到发掘现场解墨卿几乎在车上睡着了,还是领队体贴叫醒他,“别睡,这里晚上阴凉。”然后带他到已经起出的巨大棺椁前。手指彩绘漆棺领队眼里闪烁着兴奋光芒,“看,保存非常完好。”   解墨卿左右看了看,不确定的问:“开棺就在这里进行吗?”   “放心,已经做好保护措施。这里现在是密闭环境,恒温恒湿又做了遮光,所有一切就是为了保证开棺顺利进行。”   “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M1北面又发现一座墓,棺木保存完好。明天出土,等棺椁移到这里就可以了。大概后天。”   在接下来等待的两天里,工作人员又有新发现。一枚寸许见方金印出土,整个考古队陷入欢乐海洋。金印竖排两行六个篆字——武卫大将军印。领队继续给解墨卿介绍,“在宸国历史上,封为武卫大将军的有不下十位,但在宸景帝前只有三位。只要确定墓主是哪一代武卫大将军,就知道墓主人身份了。”   武卫大将军,宸国军职最高大将军薨逝后的专有封号。   果然是身居高位啊!   解墨卿围绕漆棺查看彩绘,不敢用相机拍照,改用手绘板一笔一划勾勒棺板上的花纹。领队抽空时带他也下了墓,并指出代表此墓规格之高的两处标志,一为黄肠题凑,二是便房。此葬具非天子御赐,一般大臣不能享受。   身份如此高贵,这位将军到底是什么人呢?   很早的时候,解墨卿听说过一个传闻。据说古时候,如果一个人生前杀伐过重,那么他死后会带着煞气下葬,这样的人的墓盗墓者都是绕着走的,唯恐沾染煞气死于非命。眼前这座墓保存如此完好,说不定就和这个传闻有直接关系。   围绕墓主人身份的猜测一时成为每个考古队员随时的谈资。   “……这种高规格墓葬,我看只有宸国开国第一位大将军蒙衍才有资格。”   另一位不赞同,“根据宸国史书记载,蒙衍的墓还要向东。”   一个俏皮声音插*了进来,“会不会是史书上记载的子嗣众多的大将军蒙峻?”   考古队员小心翼翼用刷子刷去文物上的土,依次编号做标记,并记录出土时所在墓里的位置。解墨卿在一旁安静看着听着,始终不发一言。他看到一个小姑娘手里托起一盏雁足铜灯,眼前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那盏灯经过千年锈蚀通体锈绿,当年应该是金灿灿的。冥冥中有一个人影,总是一个人在灯下静静凝思……   解墨卿是过来帮忙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融进这个环境。眼前所见到的,对他这个除丝绸外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来讲,一切一切都显得格外陌生。但又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心底呼喊:曾经,这一切乃是你所拥有!   这个声音,始终萦绕不去。   准备了两天,开棺正式开始。新移过来的巨大棺椁与M1号主墓棺椁并排停放。但不知为什么,领队在即将开棺的前一刻改变主意,将原本计划先开启的将军椁排在了后面。   解墨卿有些不在状态。他这两天基本没有阖眼,用最短时间,把两具棺椁的漆饰完整绘制出来。现在他有些懵懵的,感觉头有点发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发烧,没有提出去休息。见证历史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来临,他不想错过。   “会有玉衣吗?”   “尸骨是否会保存下来?”   “尸骨?”俏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担心像中山靖王的尸骨那样化成一堆枣泥?”   “你们安静一点!”   开棺不是解墨卿的活,他在一边静静观看。外椁揭去,带有绿锈的青铜器瞬间夺去太多人的眼球。而真正棺木,则安静躺在正中。这是很常见的,古时按照下葬者生前的身份,逝者享用几重棺椁有严格的规定。解墨卿只对棺板上的彩绘发生兴趣,领队笑着推了推他,“有的是时间让你去研究那些花纹。集中精力,棺内应该有保存完好的丝织品。到时看你的了!”   开棺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棺内的确覆盖了多层丝织物,保存完好且异常精美。但遗憾的是,层层丝织物下面,既没有逝者的尸骨,也没有期待中的玉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衣冠冢?”   领队摇头,“显然这是家族墓地,两墓距离如此之近,从属关系非常明显,不应该是衣冠冢。”   “也没有发现代表这位墓主人身份的文物,哪怕一件也没发现。”   高规格的陪葬墓,巨大的彩绘漆棺,层层精美的丝织物,为这座没有墓主的陪葬墓徒增一层神秘色彩。   如此高的规格,它是属于谁的?   考古队员三五扎堆热议,解墨卿却对着另一具棺椁出神。   睡到后半夜,解墨卿清醒过来,发现头部的热度退了。一时睡不着,他披衣走在广瀚星空下,感觉这两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发掘现场搭建的大棚,说是大棚,其实密闭性非常好。如今科技进步,对考古的技术支持越来越完善。其实他只是对丝织品感兴趣,眼下三更半夜的看着大棚方向,居然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大夜里的有这种感觉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双腿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向着大棚方向走去。   大棚外有夜间值班的,是黄助理。一看见他,呵呵迎上前,“解老师,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   “能理解,能理解。来一口吗?”递给他一口杯,解墨卿摇了摇头,心说他还挺迷信。黄助理笑笑,低头闷一口,叹口气,“希望明天会有奇迹发生,大家对这个墓期望太高了。我跟随姜老师田野考古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规格且保存完好的墓呢。”   “我也希望如此。呃——”   大棚灯光黯淡,解墨卿只觉黄助理的脸色也过于暗了,暗的有些不正常。他想问对方是不是不舒服,一道黑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前方什么也没有。这时黄助理抬起头来,面色如常。   “黄助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啊?”黄助理一脸茫然。然后又笑了,“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里有点怕啊?听我的,别担心。要是真害怕就喝一口,保证没事。”   “哦。”   解墨卿其实很想点一根烟,但他知道发掘现场严禁烟火。又向刚才的方向看了看,没有任何发现,暗笑自己一定眼睛花了。反正没有睡意,索性和黄助理聊起天来。对方告诉他,其实夜间除了他,还有保安巡逻,但一般在外围。解墨卿心说难怪,说不定刚才看到的黑影就是远处巡逻的保安。   “解老师。”   “墨卿。”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解墨卿顿时一怔。   显然一句墨卿不是对方叫的,黄助理也不可能这么称呼他。问题是,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谁?保安不是在外围巡逻吗?解墨卿左右看了看,在现场能这么称呼他的只有姜领队,但那大叔目前正鼾声如雷。   莫非,产生了幻听?   当那声呼唤再次传入耳朵,解墨卿回头,身后是大棚。脚仿佛不受控制一步一步迈向大棚,而黄助理则对他怪异的行为仿佛视而不见。   他机械地,一步一步挪动,每一步重如千斤。   那道门是如何打开已经不重要。解墨卿站在巨大的漆棺前,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墨卿,墨卿,墨卿……   是谁在叫我?   是谁?   声音就从眼前发出。   可眼前是——漆棺。   手不受控制去推棺椁上的盖,吱呀呀木盖自动开启。   “墨卿,我等了你两千年,终于等到你了!”   一道黑影撑开几重棺盖,缓缓坐了起来。   解墨卿一阵骇然。   第二天,一条爆炸性新闻登上某某考古报头条:   蓝田某考古发掘现场,一具千年古棺神秘消失,同时一名考古队外聘纺织学者离奇失踪。   全文完   ╔梅勒°冰凌══W╦R════════════╗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书本网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